幽冥界

    今日鬼域的风格外凛冽,刮得十里魂灵尖啸,两岸红花倒伏。忘川的水面却无一丝波澜,隐约可见不愿入轮回的魂灵化作的白鱼,不受阴风影响,悠游其中。

    赤/裸的魂灵列队从奈何桥上走过,一胖一瘦俩鬼差跟随在后,趁着孟婆给魂灵灌汤的间隙,地府公职人员聊起了天。

    “今天风大得吓人,地府怎会有如此怪异的大风。”瘦鬼差是个新手,不怎么了解地府的情况。

    “听说那位大人出门了,可能是没有镇压,大鬼不安分了在躁动。”胖鬼差接话,不过也很疑惑:“从未听说那位大人出去过,这次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那位大人的踪迹岂是我等可以轻易探听到的,你又如何得知他从未离过地府?”瘦鬼差反驳。

    “地府的老人都知道,那位大人从不离开地府。”胖鬼差有些小得瑟。

    孟婆舀着面前一锅汤,抬头看了眼这俩小鬼吏说:“大人回来了,不过负了伤。”

    “你看,我就说……什么?大人不仅出去了还受伤了!”胖鬼差点惊掉了下巴。

    看着胖鬼差做着扭曲的表情,瘦鬼差的脸颊蓦地感受到一丝凉意,说:“下雪了。”

    “地府‘老人’,黄泉经常下雪吗?”

    “咦,哪里来的雪,黄泉可从不下雪,又刮风又下雪这天气真是见‘鬼’了。”胖鬼差摸着飘到身边的雪花虽然很惊讶但还是和同伴打趣。

    瘦鬼差没有接话,只见他脸色严峻抬头环顾。

    剧变也就在这一瞬,本来零星的雪花瞬间密密落下,下一秒炸开,强横的灵力猛刮整个幽冥,大片魂灵湮灭,鬼哭声不复尖利,转为悠长的哀号,顺着风声回荡在忘川。

    倒是奈何桥上的这批亡灵无事发生,胖鬼差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和他摸鱼闲聊的同僚架起法术罩护着整座桥,那是修士大能才会的术法。

    瘦鬼差是活人修士!

    人间界安排到幽冥界的细作成了救世主,瘦鬼差施法的样子很帅,但没撑过几息也是相当狼狈。

    雪花涌动的灵力古怪又凶猛,法术罩被炸了几下就破裂,阴冷的灵力冲击瘦鬼差的肺腑,现在他七窍流血的样子已经与恶鬼无甚区别。

    胖鬼差刚才还在纠结自己是该举报还是该包庇,现在只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干着急。

    庆幸的是爆炸停得很快,蕴藏灵力的飘雪只炸了一会儿,后来就转成了普通的雪花。

    瘦鬼差见状撤去法阵,他受伤不轻捂着肚子喘息,胖鬼差很担忧想上前,瘦鬼差抬起另一只手制止了他。

    幽冥的雪花还在大片大片地飘落,此时的黄泉寂静无声,突然虚空中传来一道幽怨凄厉的女声:

    “玉郎,苟活至今,你还是那么该死。”

    言毕,风停雪止,黄泉恢复以往景况,瘦鬼差负了一身的伤但看上去莫名轻松,他朝胖鬼差笑了笑,脚下踩出一个法阵,原地没了影。

    胖鬼差叹息,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挚友”了。

    在过去兵荒马乱的一刻钟里,谁也没发现,忘川水里的一尾白鱼幻化成魂灵的形态融进了桥上的那列队伍。

    忘川的河流有自己的法则,它容纳不愿入轮回的魂灵,却不允许这些魂灵背叛自己最初的意志,既然选择入河便生生世世被困于河底。

    这尾挣脱了忘川束缚的鱼,跟随着桥上众鬼匆匆饮完孟婆汤,便去往轮回。

    人间界,柊州,连家。

    风雨大作的初夏黄昏,家主绥夫人在产房内焦急等待,床上挣扎的是她唯一的女儿衡娘。

    她拿起帕子拭了拭衡娘满头的薄汗,仆妇接过用完的帕子端上水,绥夫人小心翼翼递到女儿嘴边,虚弱的产妇大口大口吞咽。

    喝完水的衡娘朝自己的母亲笑笑以示宽慰,肚子里发作的双胞胎让产妇力竭,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绥夫人不欲女儿再费心关注自己,便走到外厅,看向屋外,瓢泼大雨从天上灌下大地,申时末的天色因为雷雨黑沉黑沉的,时而轰鸣的雷声照应着绥夫人繁乱的心绪。

    天极大陆是个神人鬼精怪界限很模糊的世界,常有异族行走在凡世,人族也非待宰的羔羊,天赋异禀的人类能修仙,金木水火土五灵根便是人族修炼的钥匙。

    连家是柊州千年的大族,连家的几个祖宗很能读书,书香世家靠着念书当官,靠着念书繁盛至今。

    但在遍地都是修仙人才的时代,连家还是不够看,仙途缘分浅薄,千年来家族出过读书天才却没有出过几个修仙苗子,偶尔几个带灵根的资质也不怎么好,进了修界后大部分再无一点消息,唯一的意外便是连绥,她让士族底层的连家稍微抬了点头。

    连绥甫出生便被测出金灵根,当走过场的仙灵石发出灿灿金光,整个连家轰动了,于是连绥长到三岁便被急匆匆送入仙门。

    连家更大的冲击在后头,他们以为连绥不是死在修界残酷的资源掠夺中,就是在仙门开启漫漫仙途当整个连家的倚靠。

    没想到连绥给出了第三个选择,三十岁她提着一把流雀回家宣布自己的修仙生涯结束了。

    当家族琢磨着该怎么把三十岁大龄的连绥嫁给合适的修士来交换资源时,连绥舞着一柄流雀金戈之间给自己争来了家主之位。

    别问朝堂怎么看连家的纷争,这是家族内部的矛盾啦,更何况连绥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想搞什么大流血事件当孤家寡人。

    后来她的叔伯兄弟发现有个强悍的金灵根剑士当家主确实也能当倚靠,反对声逐渐平息。

    连绥公开连衡时,家族已经麻木接受且无任何异议了。

    连衡,水莲花一般的柔弱女子,连绥的独女。连绥当上家主那刻就立誓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女儿。

    可是,连衡虽貌美但却无一傍身之能,仙灵石毫无动静后,连绥便送连衡去念书。

    连衡读书十来年没读出个动静倒是和肚里孩子的爹有了动静,连绥无奈送女儿出嫁,孩子爹纳妾后连衡跑回来了。

    此后连绥心系连衡的未来,她想让连衡当下一任家主的念头,在连衡嫁出去之后稍有点平息,在连衡跑回来之后疯狂生长。

    强行把平庸之才捧上高位是捧杀,所以连绥向上天祈祷,女儿肚里俩小孩来个能修仙的。

    这是最后一条路了,爱女心切,有时候连绥也会后悔当年太过冲动,她想能陪女儿久一点,太短的修行,让连绥无法保证自己能永远庇护爱女。

    如果连衡肚子里的小孩真有灵根,她可以陪伴孙辈的修炼,直至孙孙独当一面,让自己的女儿能妥帖过完一生。

    “哇”的一声婴啼打断了绥夫人长久的思考,老大出世了。

    “如果都是普通人,那我就让衡儿再‘怀一次’。”绥夫人心里暗暗想着,疾步走进内室。

    刚才喂衡娘的水里掺了安胎养身的灵丹,没过一会儿,老二也响亮地嚎啕着。

    绥夫人安排仆妇将这对兄妹抱去早就准备好的别院,自己则安抚衡娘,直到她沉沉睡去。

    别院里仙灵石发出五彩奇光接着又冒幽幽蓝光,绥夫人还未有什么表示,已经被院内侍女仆妇的祝贺声淹没。

    这种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的幸运让绥夫人脚步虚浮了大半天,本来只求俩小儿有一个能修仙的就好,没想到好事成双。

    五彩奇光属于哥哥,是个仙灵石一感应就闪到众人的五灵根奇才;蓝光属于妹妹,不是很亮但修仙够用,在连家立足很够用。

    绥夫人手轻轻抚上沉睡女婴的脸蛋,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孙儿看上去很强,强到自立门户都行,孙女得留在身边,得帮她母亲一起撑起整个连家。

    连家的情况不止连家旁支知道,整个柊州都在看戏,看着这对孤女寡母能撑到几时。不过消息传得还是太快了,三天时间,整个柊州城沸沸扬扬。

    这个程度已经不是连家自身的流言蜚语能达到的了,觊觎连家的人虽多,却也不是所有人围着连家打转。

    显然连小公子的仙灵石反应更让众人关注,其资质之优天极大陆罕见,五灵根的修士整个大陆都没有几个。

    天极这个地界的修行者,没有灵根越多资质越驳杂的说法,相反,灵根越多,越说明得到了五行的认可。

    人能有灵根迈入修途逆天而行本就是机缘之事,怎会有人嫌弃机缘多呢?

    临机山人敲开连家大门时,绥夫人有些讶异,她早料到会有仙门主动上门“招生”,也知道栖云宗作为她的师门,肯定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是没想到她师父会亲自前来。

    当然,师父来的话,很多要求就更好提了,包括不限于两孩童满七岁再上山,不得与连家断绝尘缘等等。

    临机山人很好说话,几乎都答应了,只是对七岁上山有些微辞,不过在绥夫人的坚持下也妥协了。

    绥夫人惊讶于临机的好脾气,在她记忆里临机不是个很近人情的修士,仙门中人的脾性都带点傲和冷,临机尤甚,她在他门下近三十年也没怎么被他重视过。

    绥夫人不由感叹到底是大孙子的魅力,还是她现在看着要比自己二十岁长相的师父年纪更大的缘故,让自己师父突然“尊老”了?

    当然临机丝毫没有这个想法,招自己徒弟的孙子入门是宗门的任务,派谁来都可以,是他自己要亲自跑一趟,来看看自己小徒弟如今境况如何。

    当年的连绥资质虽好但也不是多拔尖,性格鲁直不讨喜,宗门这样的人才多的是,临机座下也弟子无数,所以他不怎么重视连绥。

    当他注意到连绥时已经太晚了,这些小辈们的爱恨太过惨烈,他的徒弟无法全身而退,将自己的修途都赔进去了。

    灵根受损的连绥退出仙门,从此蜗居柊州一隅终年操持家族庶务。

    虽说弱肉强食是修士不成文的法则,但始终是自己座下的弟子,他没教导好也没护好自己的弟子,平白让其他门派的小辈欺辱了去,他有愧于连绥。

    踏入仙途的修士,表面上追求无欲则刚,实则一个个欲壑难填,求长生,求功法,还要求个爱恨情仇皆如意。

    临机看着连家的府邸,想到往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见面时应下了弟子的所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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