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睡不着,垂死病中惊坐起,渚夜起身冲向飘窗上趴着的小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来它一顿猛摇。

    “喵呜呜呜呜……死仆人你有病啊喵!”

    凌空的后腿对着渚夜的脸一顿乱踹,却听渚夜不躲不避地问道:

    “如果成功攻略折晓按原剧情走,那折晓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吗?”

    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猫窝,小白的爪子踩了几下,才面对着渚夜端正坐好道:

    “是这样没错喵,一旦剧情步入正轨喵,不管折晓做多少都是无用功了喵。”

    一想到为了自己既定的命运做出反抗的折晓,而他要成为扼杀她一切努力的源头,渚夜不忍道: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它那双琥珀星河的猫瞳,倒映着黑夜中渚夜迷迷糊糊的轮廓,它思索地垂下猫头,但想想也是,渚夜确实是个心软的人类,它道:

    “如果不想让折晓落得原书一样的下场喵,那还有另一条路喵,那就是——

    你替她成为撮合男女主的男配喵。”

    入秋了,绿叶变黄扑簌簌地在窗外下落,随着时间的推进让折晓的心变沉的是——

    九月二十八号,她的生日宴。

    说好听点是庆祝她出生所举办的晚宴,但受邀的实际上都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碰面各界商业人士的商谈。

    届时她是万众瞩目却又无足轻重,依旧需要穿梭于大人中虚情假意、利益至上的交谈,她早该习惯的,但在这一天就是会让她觉得格外厌恶。

    没有至交的好友,也没有真挚的祝福,与诚心送予她的礼物,甚至她的亲人都是在利用她而已。

    而她白日所有的时间都将用来筹备这场虚假的生日宴,准备好得体的一切言行举止、衣着装扮。

    生日啊,却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她需要什么。

    今年又能有什么不同……

    折晓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面条香就迎面扑鼻,正在解围裙的渚夜朝她咧嘴一笑:

    “大寿星,快来看小叔叔给你做的生日面。”

    折晓很难描述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初升的阳光透过厨房窗户金灿灿地映照在那个男人身上,真的温柔到让她眼框一酸的程度。

    她本以为自己将对一切人和事都古井无波,但看到那碗被绿油油的青菜、圆溜溜的香菇、嫩红虾肉包围着的用熟鸡蛋做成的小鸡破蛋与用胡萝卜切出的‘生日快乐’,水雾朦胧视线,却低着头闷闷地道出极小声的‘谢谢’。

    “快尝尝这面条是我前一晚和的,一碗一根夹着头嗦,咬断没关系讲究一个长寿寓意。”

    渚夜那碗没有折晓的摆的精致,但也是色香味俱全,现和的面条滑嫩劲道,在他原先的世界,每到渚月明或他的生日,他总是做上两碗,但好看的那碗总是流转到渚月明手上。

    想到渚月明‘蛮横无理’的样子,虽然样貌已经模糊,但还是让渚夜嘴角扬起笑,他问折晓道:

    “大寿星今天有什么安排?”

    陷入回忆的渚夜没有发觉折晓的不对劲,只当她是有点不好意思,而折晓也很快整理好心情,答道:

    “家里安排了生日晚宴,我得去做准备。”

    渚夜眉头一皱,不太确定地又问:

    “一整天都用来做准备?”

    折晓拨弄着那圆滚滚的香菇,用筷子把它夹得一块一块的,轻轻嗯了声。

    “你喜欢吗?那个晚宴。”

    不太赞成的声音传来,折晓抬起头,圆圆的杏眸眨啊眨,才道:

    “不太喜欢。”

    “不喜欢晚上过去应付一下得了,之前那么多次经验了敷衍起来很容易的,今天你最大,让你自己开心最重要,想做什么小叔叔都陪你一起。”

    渚夜的碗内只剩了点汤底,筷子在碗边敲了敲,发出的‘铛、铛’声与震起的涟漪共鸣,静住的那几秒,能清晰地听见桌底小白‘呼噜、呼噜’嚼面条的声音。

    没有计划地,两人一猫随心所欲地‘City Walk’,从商场到街头巷尾,从电玩城到滑板溜冰手工各色体验馆,从日升到日落,孩子心性被开发到极致时又被那通电话压制回去——

    “折晓,你该到晚宴现场了。”

    冰冷到压迫感十足的男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折晓扬了一天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她恢复以往乖顺但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应道:

    “是,父亲。”

    华丽璀璨得像宫殿的折家酒店,门前豪车络绎不绝,下来无一不西装革履、盛装出席,门未入厚礼先到,接连不断的报彩声报的都是富家望族,样样价值不菲。

    “母亲。”

    未开灯的室内只留窗外夕阳的照明,梳妆镜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涂着口脂,连一个眼神都未予她的女儿一眼,等她涂完发觉身旁还站着人,才不耐烦地说一句:

    “在我这站着干嘛?还不去做自己的事!”

    与折晓有几分相似但更为娇艳的眉眼间带着愠怒,视线剜在她那虽然乖巧但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女儿身上,正常孩子看见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哪里还会挂着这样的笑!

    简直就是个怪物!越懂事她便越嫌恶。

    折晓立于原地,手掌攥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才缓缓松开,扬着标准的笑容直视殷予意的眼睛,道了声问候便退了出去。

    是了,是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美好,她才会奢求讨厌她的母亲能对她温柔以待。

    可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庆祝她的出生呢?

    在转角离开时望了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反着冷冽的光的黑色镜头倒映在她幽深的眸中,所浮现的扭曲的影像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开门声,折晓抿了抿唇。

    她的母亲是厌恶她,还是厌恶当初没有为了爱情而是败于权贵的自己呢?过着既要又要的富裕生活,又将所有遭受的不幸归于她身上。

    可这并不公平啊,妈妈。

    转角的尽头渚夜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依靠在墙,硬朗的轮廓在未看见折晓前都显得矜贵而散漫,低垂的眉目百无聊赖地扫过反光的地面,瞥到折晓的身影时抬头朝她招手,开朗一笑。

    折晓只觉得自己拖着那繁杂的礼服的步伐都加快了很多,那温柔的笑在她眼中不断清晰、放大。

    “怎么了?跑这么急?”

    当她挽上那健壮的臂弯她才有些泄力地依靠上去,头顶传来渚夜担忧的声音。

    渚夜周身的气场总让她莫名地心安,散发着如寒冬的暖阳般温暖和煦的感觉,于她有强烈的吸引力,能将她所有的烦恼与抑郁的情绪暂时驱散。

    挂在渚夜脖颈处的小白下垂的尾巴扫过折晓的发顶,毛茸茸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平复,她仰起头对渚夜粲然一笑:

    “就是想跟小叔叔快点去晚宴啦,我们走吧。”

    金碧辉煌的装横,经典高雅的音乐,酒杯碰撞,舞动、交谈。

    灯光焦距在今日的主角——未施粉黛却明眸皓齿,一举一动优美如深海沉珠,落落大方地将所有赞美祝福收下。

    但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姗姗来迟的方家少爷——方朩眠所吸引,一窝蜂地去应承,谁人不知方家与折家订婚,都赶着借折家跳板巴结方家。

    方朩眠忽视众人直直地朝折晓大步迈去,递出一份巴掌大的礼盒,有人起哄都被他一个眼神扫过去生生瞪了回去,才对折晓道:

    “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扔了,我想只要是折大小姐喜欢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吧?”

    折晓听到这话轻笑一声,这话虽是问句却是肯定句,他还在怨她,至少在那场口头订婚后,她心机的形象算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她装作没听懂地回道:

    “朩眠,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从渚夜那结实的臂弯中抽出手接过那礼盒,打开是一条简约却不失大气的项链,折晓露出惊喜的表情,抬眼看着方朩眠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我很喜欢,谢谢。”

    方朩眠掩唇侧头咳了一声,后退一步,如果不是知道折晓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会被这纯良无害的外表与精湛的演技所骗,他摆摆手转身,潇洒道:

    “行了,老爷子安排我的任务完成了,走了。”

    折晓抬头与渚夜对视一笑,很快便传来方朩眠隐忍怒意的低吼声,折晓立马转换成一脸担忧的表情,提着裙摆‘哒哒哒’地向前查看被泼了一身酒渍的方朩眠。

    折晓连忙打着圆场,而渚夜负责提溜方朩眠去酒店房间换衣服,凌乱的方朩眠看着配合默契的二人陷入了沉思。

    “我说,渚叔你牛哇,连折晓那种最恪守规矩的人都能被你带得疯了起来。”

    方朩眠脱下那身正式但被他穿得随意极的正装,换上了渚夜递过来的休闲装,痞里痞气地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逃离形式主义,叔带你们去玩真正属于你们的活动。”

    渚夜也脱了那略显束缚的定制西装,换上舒适的常服,舒展了一下腰身,朝方朩眠打了个响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开门便看到换下繁琐礼服的折晓,她朝他莞尔一笑,方朩眠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折晓越来越灵动,越来越富有生气……

    之前总像个空有漂亮躯壳,没了灵魂的洋娃娃。

    殷予意只觉得自己疯了,在这种时刻,居然从眼前所支撑的玻璃窗浮现出了折晓的脸。

    在黑暗的房间里,玻璃窗外的花园隐隐的路灯映亮了她身后那个身穿服务员装扮的男人,一边在她耳边粘腻地夸赞她今日如何美艳勾人,一边撞得她有些精神恍惚。

    模糊的视线突然看见花园出现三个攒动的熟悉的黑影,殷予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这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她还是有些心慌地扭过身,轻啄着男人从额头延伸到眼角的疤,微喘道:

    “我们去床上吧。”

    另一边,折止尚正举杯与宾客们商业交流,一个侍从赶来附耳跟他说了折晓的行径。

    折止尚点点头挥手示意:随她去,陪好方家公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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