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善见朱槿到来,立即简要的描述了情况:伤者还未醒来,有些发热。

    待探了伤者的脉搏、体温,检查瞳孔后,确认了只是非感染性发热。朱槿松了半口气。

    又查看伤口:缝合处红肿,有些许组织液渗出。现在若是有一支盘尼西林,可保万无一失,但现实是连磺胺都没有。

    她重新包扎了伤口,对崔善说道:“不严重,每隔一段时间用冷毛巾为他擦拭、贴敷,可以降温。你有什么消肿的药,可以在伤口上敷一些。”

    崔善点头称是,他早就想为伤者敷一些金疮药,但事关重大,未敢擅专。

    朱槿请婢女打了盆水,仔细清洗着指甲中的血迹。

    “多谢!”萧纯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心中翻了个白眼:刚才是怎样威胁她的?这回人救活了知道谢了?变脸还真是快。

    朱槿当然不能表露,转身看向道谢之人。他已换了一身藏青色便服衣衫,玄色绦带束腰,仪容端正、身子挺拔。脸上的血迹和污渍已洗净,眉宇间露出和善,眼中的杀伐之气也全然不见,竟还多了些温文尔雅。与之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未及回答,她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仔细算来,两日中她只喝了一碗粥,全靠紧张的神经撑着。如今大概不用陪葬了,五脏庙便提出了异议。

    萧纯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微笑,转身出去。

    不多时,婢女进来请她出去用饭。

    朱槿不免一阵尴尬,随婢女出来,见桌上已摆了粥、馍馍及四碟小菜。她坐到桌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也不管对面的萧纯。

    萧纯看着她的吃相,取食适量,细嚼慢咽,未曾因为饥饿而胡吃海塞。回想她刚才洗手时的动作也是举止斯文,大方得体。处处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但她却未因他和伤者是男子而有所避讳,还有这医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有太多疑问:此人究竟是何人?一个弱女子如此坚韧、如此大胆,富家小姐不该是这个样子,至少他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难道她真是细作?

    朱槿在吃完一个馍馍和喝完一碗粥后问道:“你如此看着我,是怕我跑了吗?”

    萧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她看,忙转了目光。掏出一个小罐子置于桌上,说道:“这是消肿的药膏,你的鞭伤涂两次便好。”

    朱槿并不理会,又盛了一碗粥,慢慢的喝着。

    “谢谢你救了他。”萧纯语气和善了许多。

    “昨日你救了我,今日我救了他,咱们扯平了!”朱槿并不领情,心想:最好两不相欠。

    但是他这样的和善,反而让她有些疑惑:“他是什么人,你一军统帅,竟肯屈尊为他向我道谢?”

    “他是我的副将,叫沈恪。我答应过他母亲,要带他回家。”萧纯犹豫了一下后问道:“你怎么会被契丹人掳走?你的家人呢?”

    朱槿拿着碗的手一顿。家人,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回首上一世,可谓是家破人亡。

    她的身世有些复杂,母亲是清末奉恩将军的女儿,父亲是她二舅舅是同学,自外地而来。外祖父反对这门亲事,甚至朱槿已出生,他二人也未能成婚。这在当时,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后来将军府没落,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病故,二舅舅将她带到她父亲身边。二十岁时父亲身亡,舅舅远走,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纯见她神情落寞,猜测她是亲人已被契丹人所害,便不再询问。改口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北平。”她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但是随后脑中又有了另一个答案:上海。这两个地方对她来说,都十分重要。

    “哦……是个小地方吧,没听说过。”萧纯印象中并没有这个地方。

    朱槿不知道北平在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只怕越解释越乱,便没有说什么。

    “我叫萧纯,不知姑娘……贵姓。”萧纯没有贸然问及她的姓名。

    “免贵姓朱,单名一个槿字,木槿花的槿。”

    萧纯没想到她如此痛快的将闺名告知,想必她家乡的民风一定很坦率。

    朱槿见他若有所思,便换了套说辞:“我……撞到了脑袋……记不得一些事情。你说我是被契丹人掳到这里的?”

    “是的,契丹人觊觎中原久已,屡屡侵犯我大齐。契丹人残暴凶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次他们就是来掠百姓回去做奴隶的。”

    朱槿听着有些气愤,这与鬼子的行径有什么区别!到了这里,这中华大地,依旧受外族侵略。她目光中充满对鬼子的恨意,咬着牙说道:“我们一定会胜利!”

    “我在此处驻守,就是为了收复失地,驱走外族。”萧纯误以为她这恨意是对契丹人的恨意。

    朱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又引起他的误会,便不再多说,二人一阵沉默。

    忽而崔善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边走边说:“醒了,禀主帅,沈将军醒了……”言语间难掩欣喜,说完才匆匆对萧纯行了一礼。

    三人立即去里间,见沈恪已经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目光看向床边的水碗。

    婢女意会,想喂水给他,却被朱槿阻拦。改用帕子蘸水擦拭了他的嘴唇,并叮嘱道:“先不要喝水,若是渴了像这样擦一擦。”

    随后又按了按腹部,问他是否有疼痛。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才真正松了口气,看来是无碍了:“等肠道恢复正常以后,给他一些流食……蔬菜肉糜粥之类的。”

    崔善一一记下,赞叹道:“姑娘妙手回春,真乃华佗再世呀!”

    “过奖,过奖……”她说话有些含糊,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掩饰着心虚。这次多半是靠运气,既然此人已醒,自己也性命无虞。

    趁此时主帅未反悔,赶紧离开才是上策。于是她对萧纯说道:“既然这位将军已无碍,我明日便告辞了。”

    但萧纯却另有想法,他正为军医的事发愁。

    军营中原有两位军医,其中一位军医见伤亡惨重,身为医者,却能力有限,不能救人危难。他心生愧疚,痛苦不已,不久前辞归故里了。现在军营中只剩下崔善一人,正缺军医。

    他挽留道:“如今契丹人还未撤退,外面十分危险,不如你先留下来。”

    “多谢将军的好意,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朱槿说罢,学着崔善的样子向他行了一礼。

    见她去意已决,萧纯也未多挽留。

    次日一早,婢女交给朱槿一个钱袋,说道:“这是主帅给您的诊金。”

    估计幽州不近,朱槿正为路费的事发愁,真是好人有好报。她连连谢过,接下钱袋,感觉有些压手,捏着像是碎银子:还不错,这个人倒是讲规矩。

    可幽州在哪里?要怎样去?磨刀不误砍柴工,需得先找人问问。她想起了那个叫杨九换的小伙子。

    她来到伤兵营,找到了杨九换。他刚刚送走了几个流民。

    听了朱槿的问题,他有些惊讶:“姐姐要去幽州?幽州离这里有一千多里!”

    “你只管告诉我如何去。”朱槿并不畏难。

    杨九换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这里是营州地界,姐姐可以先到营州城里,找个商队搭伴,经临闾关至平州,再由平州一直向西就到幽州了。”

    朱槿看着地上图案,大致分析出了这营州正是奉天省朝阳区,而临闾关是山海关,幽州则是北平。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她上一世战斗过的地方。

    一切都那么熟悉,只不过换了名称。她心里有了些谱,当即决定启程。

    杨九换依旧担心她的安危,给出更详细的方案:“姐姐先向南一直走,那里有个村子可以借宿,然后再走一日就到营州城了。”

    “好,多谢你,小兄弟。”

    朱槿辞去,刚出了军营,杨九换又追了上来,交个她一个小包裹,说道:“这里有些干粮,姐姐路上吃。”杨九换笑容腼腆,眼中满是真诚。

    朱槿再次道谢。

    这一路上可谓是荒凉,崎岖的山路时隐时现,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走了。

    初春阳光很好,行路半日,朱槿微微发汗,身上的伤口有些痛痒。忽而隐隐约约听到水声,寻声而去,竟是一条小溪。

    溪中的冰已消融大半,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水边露出草芽,隐隐可见春意。

    饮了一口溪水,清凉沁入五脏六腑,缓解了干热和不适。她长舒一口气后,拿出一张饼子来吃。

    吃完,便在临近水边的大树下休息。暖洋洋的日光让她有些困倦,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时,她只觉腿上有东西在动,下意识挪了一下腿,脚腕处却传来刺痛,睁眼只见一条灰褐色的尾巴没入了草丛。

    是毒蛇!她心中一凛,当即出了一身冷汗。扒开裤脚,果然看见四个牙印。看牙印的间距,这条蛇还不小。

    必须赶紧处理,否则毒素很快就会扩散。她强压住惊慌,忍着手抖,将裙摆撕成条状,将小腿处自上而下紧紧缠绕起来。

    又到河边清洗伤口,刺骨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向前去找村子;第二,原路返回军营。

    显然,现在这个情况,第二条路才是最好的选择。前路不知还有多远,回路大约天黑之前就能到,而且那里还有医药。

    当机立断,不做停留。她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向回路走去。

    这一走动,蛇毒扩散的更快了,四肢无力、头晕恶心的症状相继出现。她咬着牙坚持着,直到再也迈不开步子,才坐下休息。

    看着逐渐变红的的太阳,她万念俱灰,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听萧纯的建议。渐渐地,眼前随着红日的落下而变得昏暗。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天要我亡,我又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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