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的,这里的近十层,或地上,或地下,各层主题有异,不设限地尽展风姿。

    余深左右张望,嘬了几口奶茶的间隙,就见几人兴奋到爆炸地涌进了一家杂玩儿店,什么玩具啊,什么帽子衣服表啊,杂然一列,纷呈的同时,也挤满了人。

    她跟着进去,对一些毛绒绒的兔子狗等提起了些许兴趣,转至化妆品、耳钉、潮玩等区时,就像皮球儿被扎俩孔一样泄下去了。

    有时候,真的会感叹“世界之大,人之万千”。

    而或许,她本该位列这世界之外。

    玩游戏玩不起来,追星又舍不得砸钱,听歌听个百八十遍、唱时仍旧扯着调上窜下跳,跳舞没平衡,就连刷个短视频都能“热门”滞后几年……她的身边,几乎所有的圈子,她都融不进去。

    绝大多数时候,她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发疯”似的尖叫、相逢恨晚的“彻夜长谈”或是怎么的,什么梗词什么热点、对上“暗号”后比破译什么密码还激动……

    而,她像个原始人,花十几天什么都不做只“弥补不知”,却也丝毫跟不上他们“日新月异”的话题。

    就像现在,对着动漫角色,几人都快笑成弥勒佛了。

    余深靠着一旁的木制柜架,扫过那些个被勾勒出来的人脸轮廓——上次,若非两位朋友“斥巨资”撕了一包又一包卡之类的地方,她或许还不知道什么叫“盲盒”。

    等等,那东西是叫“盲盒”么?

    她晃了下脑袋,苦思冥想无果后,从那只张脸上挪开视线。

    没有情节的加持,她实在欣赏不来这些个脸…

    这个时代,宣扬着一种理念,叫“不理解,但尊重”,偶然听到这句的时候,她不知来龙去脉,但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叭,她要尊重的,也忒多了吧…

    又陆续从类似的店里进进出出三四次后,人终于疲了,余深却斗志昂扬了——应该能去些更“普适”的场所了。

    拐进面包店,她们毫无交流便一致地踏进买区,一人去上厕所,两人进面包屋,还有两人逛进了蛋挞店。

    不明所以但跟上来了的余深,只浅浅瞥了一眼价格,就默默退了出来。

    十七一个原味儿蛋挞…在老家五块两个都要愣个十几二十分钟精打细算一通说服自己的她,选择困难症都快入“癌”程度了的她,这次完全没有丝毫停顿地收了前行的步子。

    喝风吧,吃什么蛋挞呢…

    特意站在显眼之处,以免人都走了,她还干站在原地,受尽这空调冷气。

    不过,不遂人意的才是天——目前没有任何一点儿要“变天”的气象条件。

    眼睁睁看着两人谈笑着错开她往前走,余深好几次欲言又止,上下嘴唇分分合合几次都碰不出个响儿时,用眼睛一直追着她俩的方向。

    而这非但没有得到一点儿“侧目”,反而多被路人看了几眼。

    “……”

    余深看着另一边蛋挞店的人,鼓足勇气地上前,“她们买蛋挞去了。”

    两人好似很莫名地抬起头,看到她时,恍若隔世地反应了下,才道:“哦,你在这儿啊……我们知道。”

    余深“嗯”了一声,缀在她们身后,等蛋挞二人组出来后,本以为又会被“金鱼附身”的四人,却一致地停了步子等张苍。

    她“啊”一声,又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实在看无可看,便刷起了购物平台,看着各式各样的“琳琅”,五光十色交织,幻成迷离而眩晕的光圈,模糊不清中又斑斓绚丽。

    其实,对她来说,并不算短暂的交谈中,她心中下的定论是:张苍同她是一类人,都有些“社交情结”。

    从一些趋同性的行为上便能断定。

    可,为何性格相像,甚至在行为都别无二致的前提下,能有如此大的差别?

    她抬头,视线明朗的瞬间,羡慕地望着张苍的背影,又颓唐地垂下头。

    漫无目的下,瞧着哪家店光鲜便往那家店里逛,生了兴趣就多跺两脚步,基本无感就摇摇头往外走。

    绕过贵气奢华的黄金销售层,其上除了吃的,便是大品牌儿的鞋垫。

    “我想买双鞋,去逛逛吧?”刘棠云撩了下头发,往前跨了一大步,笑着问道。

    “好啊,反正没事儿。”

    跟上她们的步伐,从一家又一家店里出来,余深抖了下有些酸的腿,偏头,有些感慨。

    这便是外向的人吗?

    刘棠云进去时,全然没有面对“销售员”的丝毫尴尬,开头一句便是“你们店有出什么新品吗?”

    看完一圈,即使人就站旁边,也能摆手说“我不要,都不好看。”

    就像先前转校园时,她看着校园流量套餐,能自如地说“……不划算,还不如网上…什么套餐呢…”,当时说得“售卖的讲解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尬尬地跟了一句“不划算啊…”

    很多书上都一致地有一个观点——“这个世界的话语权,牢牢掌握在外向人的手里。”

    如此看来,不无道理。

    余深浅浅叹气,定下神的一刻,人又走远了。

    她忙跟上,在一层一层的光怪陆离里,清楚地感受着时间流逝、感受着肚子的饿感加剧、也感受着游离人群之外的“隔膜”逐步厚成“铜墙铁壁”。

    逛到顶楼,围着一圈的火锅、烤肉烤鱼、牛排店都派出人来,使尽浑身解数地发传单、招呼宣讲。

    好几次咽下口水,余深从后边走到侧面,听她们还在“高谈阔论”些“深奥”的问题,便独自打量起店的门面。

    到底是档次不同,随随便便一家的装潢,都能达到部分美学高度。

    看着长得还行的帅哥美女将传单抵到面前,蓄势待发的口型下分明包藏着“不尽的说辞”,余深欠身,接连拒绝两人后,实在经不住地扭头。

    也不知这一举动是想干什么,或许,只单纯地想要求助?

    而视角囊括五人时,却无一人的视线范围内有她。

    看着一侧的试车跑道,有三人正讨论着“那家品牌居然也搞车…”,而另两人正头贴头地看着手机屏幕、不知被什么内容吸引着。

    麻溜地挪回目光,余深顺手接了张菜单看起来,可上面泛着金黄油光、纹理分明的烤肉块、漂亮而炫丽的艺术字无一入了眼帘,全被本能地排除在外。

    她不该来的…可能自顾自睡一觉,窝在床里,会比逛半下午街除了喝小杯奶茶后无他进食选择好得多。

    一路上,她在努力搭话,比如看着试帽镜里的室友说声“好看”、比如帮室友找两样他们口中需要的东西、比如谁上厕所去了帮着提个东西或者等等人……尽管再“比如”一句就没了…她还是在努力踏出那一步步,至少让自己脱离“哑巴”的状态。

    可她依旧透明,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毕竟人家还能博个眼球、博声喝彩。

    她呢,啥也得不到,存在就跟没在一样…

    稍后些,终于有人想起“晚饭”这回事儿了。

    于是,忙忙转转,自动便开始组织那人,挨着一个个问道,等最后问到余深时,只省时省力地用了两个字——“你呢?”

    鉴于前面基本全是“不饿”“吃不下”的回答,余深违背了快饿缩了的肚子的想法,也没有和着另一人“有点饿”的特别回答,纠结着回道:“我也不饿。”

    “那……我们先陪她去吃饭吧。”

    余深目光一凝,意识到自己眉毛翘得有些高时,又飞快往回一退,默默归到一侧。

    为何有时候,别人说出需求时,就能得到“偏向少数人”的关心与满足;

    而有的人,哪怕苦了自己、“忍痛割爱”般地去迎合绝大多数,牺牲“幸福”迁就“大多数”时,得到的却了无一句任何。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可每每“离异”般地脱口而出“自己的不一需求”时,所得不过绝大多数的侧目与皱眉……“真诚”,诚然是“必杀技”,可并非属于她的,也断不能属于她的。

    是么?

    因为底楼的小吃街只被粗略逛过一次,所以,在两人陪那位室友去吃面的情况下,余深缀在另外两人身后,一同下了楼。

    呼…想来是能吃些的。

    想及此,稍显低郁的情绪稍显回升,余深顿时笑容上脸,累得都快断了的腿又重新腾起爆发力,感觉再走个一万步都丝毫不成问题。

    一路直下,向着“晚餐”进军之路,就像通往“温柔乡”的长长红毯,再长又如何?

    再次路过黄金层时,余深被晃了两眼,于是看下面的每一层,似乎都带了点儿金光闪闪,因此滤镜,此行便更添快乐。

    余深暗搓搓地握拳:等会路过烤串摊子,一定要“试吃”一串儿。

    鼓足劲儿遥遥望去,正准备踏步而行时,张望两眼,才发觉:

    不知待客还是怎么的,没有所谓“试吃”了。

    “……”缩回半张脑袋,余深默默地跟在张苍旁边,心道:算了,挑点儿吃的吧。

    “这里卖的东西硬贵,根本价不对货,而且一些服务态度还不好……下次我带你去另一家,保证把你逛开心了!”刘棠云拍了拍张苍,一手拿着蛋挞,半脸微笑。

    “好啊。”张苍跟上她稍快的步子,也笑得灿烂。

    余深微微一顿,后知后觉地大跨两步跟上她们,又小跑一步拉短跟她俩的距离。

    是喉咙吗?

    有点儿小小的酸涩。

    是心头吗?

    稍稍微微有点儿泛疼。

    耳侧裹着热气的喧嚣声全部化成背景里糊糊的声音,多听一会儿,耳朵便自动将其识别为无关紧要的背景音那种。

    余深微仰头,有种隔着一池子在翻滚的水看世界般,迷迷蒙蒙地,除了知道跟住前面的步伐,便全无其他念头。

    ——脑子被抽掉,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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