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马蹄声还有那拉弓射箭的风声都从不远处传过来,已经坐着喝了两杯茶的徐心有些许不自在,眼睛时不时往亭子外看去。

    只见方长民也骑着马手拿弓箭,身旁一堆都是等着与他比试一番的姑娘,徐景芳则在一旁的小亭子里看着,时不时也笑起来。

    她抬眼看去时,正好徐景芳也看了过来,但是目光触及的那一瞬,徐景芳又连忙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似的。

    徐心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徐姑娘,不知你的身体可还好?我原想上府中看望的,可又怕太唐突了,思来想去也只能让人送些补品到府中。”贺知贤似是发觉她有些走神,一手挡着袖口,一手拿起茶壶给徐心续了杯茶。

    之前徐府的那些糟心事,怕是附近熟络些的人家都已知晓,贺家知道了也属正常。

    说是怕打扰了太唐突,其实也不过是不想摊上这样的糟心事罢了。是人便都知道趋利避害,徐心不觉得这有什么,因此她也就客气地笑了笑。

    那双桃花眼弯了弯,额前的碎发被轻风吹得晃了晃。若是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左边的眉尾处有一颗极小的痣,是红色的。

    “贺公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若当时公子真上门来,我怕是还招待不周呢,会让人见笑的。”

    说着她又忍不住扭头去看那场上。

    贺知贤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那阳光照在人与马身上,若不是大伙都已经穿着冬衣,他会觉着如今还是在炎炎夏日里。

    总归是一副好景象,他又回头去看她。眉眼间尽是欣喜,哪怕戴着面纱也挡不住她身上的美,像是浑身都发着光,这副模样很是令他着迷。

    他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在又一阵轻风拂过时,不知不觉地开口:“你,似乎很喜欢这些?”

    贺知贤口中的“这些”便是当下大多数男子才学的骑射与刀剑,女子人家都是碰不得的。若是在五年前,这些大多都没有那么讲究,如今的昏君继位后才有了这许多不成条文的规定。

    当年徐心决心培养手下的女护卫时,也遭旁人冷嘲热讽了许久。

    闻言她坐得端正的身体很明显的僵了一下,面上倒是淡定得很,还能再看一眼那场上即将要分出胜负的两人。

    心里却不淡定,他这话如何说?不喜欢她能来此?

    徐心甚至已经确定她爹忽然想要外出,就是为了引自己出门,好安排他们二人碰面。

    她此时的内心只有深深的无奈。

    “喜欢。”她看向他的双眼,毫不露怯,答得十分爽快。

    对方像是没有想到她能如此毫不犹豫,反倒自己愣了一下,“啊,好。”

    贺知贤自己倒是对舞刀弄枪不是很有兴致,只爱研究些诗词歌赋,因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当徐心又一次将目光移到那场上的比试时,他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手足无措般喝了口茶,随即就有人过来了。

    来人应是那群护卫的其中一个,长发梳成高马尾,一身红黑相间的窄袖衣裳,眉眼间少了一抹柔情,但却比寻常男子要俊几分。

    “贺公子。”她先是同他行拱手礼,接着才面朝徐心。

    “主人,我们都想让你过去比试一场呢。”阿星微微低头,侧过了脸,嘴角像是忍不住笑般抽动两下。

    徐心对上她的双眸,随即又垂下眸来,再抬眼时看向了自己对面的贺知贤,甚是抱歉的模样,“贺公子……”

    她说着又扭头看了阿星一眼,对面坐着的贺知贤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徐姑娘,你且去吧,本就是我来打扰了。”

    话音刚落,徐心就站起身,似是在此地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那公子请自便,还有许多新茶,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一旁的小厮就是了。”徐心说完,等着他应下后就连忙跟阿星走开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问:“怎的现在才来?我茶都快喝了一壶。”

    “老爷不让我走开,还是别的姊妹同他比试了我才悄悄脱身过来的。”阿星实在无奈。

    “爹娘也真是的……”

    哪个为人父母的不着急自家孩子的婚事?徐景芳和方长民可是着急坏了,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一个时辰后,天灰蒙蒙的。

    “大爷,这还要多久才到啊?”天裕扯着嗓子大声问。

    他们这一群人都对临都城不甚熟悉,其中还混进去一个外城来的,别说要去找那个什么毒林了,就是走上山去也未必能原路下来。

    于是李鸣便找了个好心的大爷来给他们带路。

    “年轻人哟,哪能那么快?”大爷拄着拐杖,将身上披的披风捂紧了些。

    天上的黑云从远处飘来,看着像是要下雨了,连风都变冷了。

    “那处地方可隐蔽着呢。”那大爷又说,“就是靠得太近有股怪味,我只能带你们到附近。”

    “多谢了。”李鸣颔首。

    “不谢不谢。”大爷摆摆手继续往前带路。

    山上的路倒是不难走,偶尔能看见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旁的野草怕是还没兔子高呢,就是有些潮湿容易湿了鞋袜。

    路过那座老宅时,李鸣还往里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那日下雨时受着伤待在里边的画面,腹部那还没好全的伤口便应景的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下意识捂住伤口处,天裕正巧看见,便问了一句:“大人怎么了?可是伤口又裂了?”

    这几日里忙着找人又忙着细细了解这毒林里的情况,伤口已经裂开好几次了,总是敷了药也没见好多少。

    “没事。”李鸣捂着伤口,脚下的步伐稍停了下,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们的伞呢?”

    天裕以为他问的是今日有没有带伞,刚好这天像是要下雨。

    他道:“伞在后头呢,现在要拿来吗?”

    “不是。”

    “嗯?”天裕脚步一顿,皱起眉头看向他家大人。

    李鸣缓了缓,重新站直身子往前走,“我是说当初在这的那把伞。”

    天裕努力回想,很快就想起来了。

    那时大雨,把伞给了徐少东家。

    “自然是在人家那儿,咱总不能厚脸皮要回来吧?”

    “怎么不能?”

    “?”天裕停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却道:您真是厚脸皮。

    “那我回头去要回来。”

    “不必了。”李鸣急忙又道。

    “大人,你耍我呢?”天裕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一把伞罢了,从前也没见你那么计较过。”

    “我一时想起罢了。”

    “哦……”天裕依旧翻白眼。

    那片毒林在老宅身后,离老宅有些远,又有竹林挡着,不知晓的确实看不出来。那处几乎是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越过了前头的竹林远远瞧着就有一片薄薄的雾笼罩在上头,只那一处有,青天白日里倒怪得很。

    “路我便带到这,剩下的各位大人往前走就是了。”那大爷愣是停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

    李鸣看了一眼那被雾气环绕的林子周围,也无甚特别的地方。

    “辛苦大爷了。”那个被李鸣说不靠谱的男子开口,他今日打扮得倒还算整齐干净,只是身上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难闻的气味。

    跟上山的随从就有不下十个人,如今这场景,谁也没见过。那大爷往回走后,一个个的就窃窃私语起来。

    李鸣倒是带头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还是发现了这附近与别处不同的地方。

    这兔山上最多的动物便是各种各样的野兔,这会还没有下雨,此地又有活人出现,兔子应该有动静才是。

    可这附近,他看不到有一点兔子待过的痕迹。就连野草都比其他地方少了很多。

    果真是配得上一个毒字。

    “且等等。”那人将带头往前走的李鸣喊住。

    他只说了他姓林,看模样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林大夫,怎么了?”天裕先问出口,前面的李鸣也扭过头来看他。

    只见他从他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来,“不是说那毒林的雾气有毒么?我准备了药,可以先服下。”

    ……

    最后还是下起了小雨,空中也是雾蒙蒙一片。

    与此同时——

    安阳城的一间偏僻客栈,生意惨淡,就连掌柜的都昏昏欲睡的趴在桌上。

    楼上

    天晴坐在床头边将手上刚从热水盆里捞起来的毛巾拧干,散着热气,她用那毛巾给床上躺着的人擦脸。

    郊外遇险后,还没进到安阳城内,便又遇上一批黑衣人。这次没有全身而退,好几人都受了伤,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们分批入住到不同的客栈里,同时还让人赶路去给李鸣报信。

    溪儿就是被中伤的其中一个,那时黑衣人来势汹汹,有人射箭,有人用刀,三人冲她而来,只杀了前两个,后一个趁她不留神便一刀砍了过来。

    好在伤得不重,也没伤到要害。只是现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惨白惨白的。

    偏偏天晴还不敢喊来大夫,此时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稍不注意周围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被买通的敌人。

    正所谓她们在明,敌人在暗,万事都要十分小心。

    出长安城时,她身上带了些可以应急的伤药,只能草草给溪儿喂下,慢慢等人醒来。

    她只求所有人都要相安无事的才好。

    后来雨渐渐开始大了起来,围场是不能继续待了的,只好都回府去。

    雨势之大,也不好骑马,好在都备好了伞。

    “阿星,我怎么不记得家中的伞是这般的?”徐心看着阿星手上的那把伞问道。

    家里的伞都标有记号,只为了与别家区分。而这把伞的伞柄处什么也没有,想来定然不是她们家里的。

    “主人,这是那日下雨时李廷尉给的伞。”

    徐心想了想,确有此事,是那日在兔山上躲雨时他给的伞。

    她是不爱欠别人的。

    “回头找个日子还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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