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皇城丹凤门外,宣姝与宗明宸下来,汇入上朝的官员之中。

    迈入丹凤门再行百步,会有千牛卫检验臣子是否带刀剑、毒药,由于朝中有两位女官,所以千牛卫亦安排了专门的宫女为女官检验。

    接着,官员再爬一道九十九阶的龙尾道便到了每日朝参的宣政大殿。大殿之内立着八根鎏金雕龙大柱,墨玉铺地,官员走在其上能看到衣摆之倒影。

    宣姝站在百官之列的文官前侧,而宗明宸站在右侧,两人没有对视,如寻常在朝同僚似的。

    宗越来之后,御前太监高声唱和之后,百官行礼。

    宗越看到宣姝来上朝,必定是为了凶案的事情,便开口问:“最近的围棋国手凶案,国师与大理寺可有进展?”

    宣姝声音不疾不徐,“回禀陛下,此案皆因商山四皓图中的画魅而起,昨夜臣与靖王、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已将此祸害除掉,无需担心会再有棋手遇害。”

    林昆也出列禀报了昨夜去宋府追查的情况,那幅画乃是宋瑜从一个东市当铺购得。

    当铺老板说在前几日也就是宋瑜死前的雨夜确实找过自己,想要找到那个典当画作的人,不过他只知道那个人是前朝的一个老太监,典当画作后便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理寺会继续追查画作出处,而这起命案可暂时结案了。

    围棋国赛在五日后结束,第一国手并非胡馥之,而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人——当朝状元,沈知遥。

    宗越设下宫宴款待各国棋手,当众给沈知遥赏赐万金,然而沈知遥却将这些赏金都交还给了国库用来赈济水灾、为北方将士添一身冬衣。

    如此慷慨之举,赢得宫宴上百官群臣的赞赏。

    宗越则问沈知遥:“既然不要赏金,为何要参加对弈?”

    沈知遥说:“臣原本只是陪友人去紫霄楼凑热闹,不料友人对局败下阵来,让我顶上去与他的对手对弈,如此一路下到于胡馥之对局,能得第一国手,全凭运气。另外,臣认为对弈不宜功利之心过重,胜负皆为常事。”

    宣姝与宗明宸坐在一席,两人静静看着沈知遥的一通大论。

    宣姝低声说:“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宗明宸:“谁信谁蠢。”

    他早就注意到对面宴席上端坐的小公主宗妙音,望着沈知遥的那痴缠模样,沈知遥此番做戏无非是演给父皇和小公主看的。

    千叶中的蛇毒已经完全清除了,此时正坐在宣姝与宗明宸斜对面。他已经从贴身随从那里得知宣姝是宗明宸王妃的事情,虽然如此,但他从那夜两人的话语中,感觉得出他们的关系尚未到恩爱夫妻的地步。

    千叶突然站起身,穿过正在蹁跹起舞的舞姬,来到宣姝面前。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千叶,又看向宣姝与宗明宸。

    “这是怎么回事?”

    “千叶差点死在画魅的手里,估计是想感激国师大人。”

    宗明宸眯眼笑道:“千叶阁下,你这是?”

    千叶双手举杯:“此次在下因执着而涉险,差点酿成大错,幸得靖王殿下与国师大人相助,特敬二人一杯。”

    宣姝说:“千叶阁下不必多谢。”

    既然千叶都来到面前了,两人也不能不喝这杯酒,于是宗明宸举起了酒杯。

    宣姝也用左手举起酒杯,右手扶住杯沿,与千叶对饮。

    三人饮完一杯,千叶说:“在下明日便要启程回东瀛了。”

    宣姝对千叶说:“千叶阁下此行一路顺风。”

    千叶点头:“国师大人通晓阴阳,术法真是出神入化,我以为你已修身养性,断绝尘缘,没想到你还是靖王王妃。”

    宣姝笑着看了宗明宸一眼,“此乃天命。”

    宗明宸亦笑着握住宣姝放在桌上的手,“若非阿姝,本王已下了黄泉,这恩情只能以身相许了。”

    宣姝听得后背起了鸡皮疙瘩,转头瞪宗明宸一眼。

    千叶用拇指转着手中的白瓷酒杯,垂眸道:“国师大人,在下多谢你救命之恩,若有朝一日重逢,有在下能相助之处,尽管提。”

    宣姝点头,“好。”

    宗明宸捏了捏她的左手,“国师大人不去东瀛,用不着帮忙。”

    宣姝:你赶紧给我松手!

    宗明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千叶转身回到斜对面,放开了宣姝的手。

    淑妃与旁边的张公公说:“你看两人多好呀,嘴上说着不喜欢,手攥得可紧呢。”

    张公公笑着回淑妃:“之前娘娘送给靖王殿下的世家小姐画像,他一副都没有选,迟迟不娶王妃,是等着这天降缘分呢。”

    一旁的太子、多位皇子皆各怀心事,秦家女眷秦雯端坐在宴席上,手中的绣帕却攒得紧紧的。

    宣姝将左手收到桌下,无意间对上秦雯的一缕视线,转头对宗明宸问:“殿下有青梅?”

    宗明宸淡淡地说:“在国子监读书时认识几个世家小姐,怎么?”

    宣姝:“殿下若有心上人,不如想皇上请旨,我亦可以离开王府,到钦天监,此后有什么事去钦天监找我便是。”

    宗明宸刚从碾压千叶得到的丝丝快意,骤然没了,他转头看向宣姝:“国师大人不在本王身边,是看中了哪个男子?难道真想跟千叶走?”

    宣姝猛地看向宗明宸,她喝了点酒,脸颊显得白里透红,冷笑道:“殿下这是在嘲讽我?”

    “国师大人还听得出嘲讽呢。”

    宗明宸给宣姝加了一块鹿肉在碟中,故意亲昵地靠近说:“在本王修炼有成之前,谁也不许说向父皇请旨,和离、休妻这类的话。”

    “那还请殿下不要让我陷入你与别的女子的纠缠之中。”

    “本王从未——”

    宗明宸说了四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太子拿着酒杯走过来了,两人装作恩爱有加的模样,牵着的手互相使着劲。

    宫宴过后,盛京城西边的暗巷中站在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男子,身后落了一个蒙面人。

    “那幅画在哪?”

    “被烧了,灰烬在城外的一处石亭附近找到的。”

    “查到宣姝的来历了吗?”

    蒙面人摇头,“完全没有,老皇帝和宗明宸也查过,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男子哂笑:“也罢,她那只右手便是最大的破绽,想要保住国师之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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