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挂着弯而细长的月亮,光辉朦胧似梦境一般,宗明宸牵着宣姝的手在林间飞跃,身上镀上一层银白。

    宣姝看过群星坠落,凤舞长鸣,剑仙一剑斩开山河,但她觉得此时此刻和宗明宸在一起的景色最美。

    “明宸。”

    “怎么了?”

    “如果有天封印破除,我压制不了玄鬽,你便杀了我。”

    宗明宸一直看着前方,“不会的。”

    上林苑边缘临近皇宫的位置,便是常年驻守在这里的千牛卫住处。

    宗明宸敲了敲门,一个男子睡眼惺忪地披上衣服出来开门,看到宗明宸和宣姝立刻清醒又诧异地行礼,“靖王殿下,国师大人。”

    “免礼,你是这里的看守?”

    “正是,在下孙云,常年驻守在上林苑。”

    宣姝问:“你可在上林苑中看到过什么异样?”

    孙云说:“没有,上林苑没有人烟,我每日上午都会去林中巡查一番,除了野猪、梅花鹿这些活物,没看到别的东西。”

    宣姝拿出上林苑的地图,上面标记了罗盘指针指的那块地,“这里呢?”

    孙云摇头,“这个地方我经常经过,没看到什么。国师大人,实不相瞒,我喝酒喝醉后也能看到鬼怪,但是这么多年就没在上林苑遇到过怪事。特别是你指的这块地方,连活物都很少出现。”

    宣姝心中有了些猜测,“连活物都很少出现?”

    “对。”

    “你是何时开始驻守这里的?”

    孙云说:“十年前,上一任驻守上林苑的千牛卫告老还乡后,我才来的。陛下有旨,让我们驻守上林苑发现异常时及时禀奏,但这些年从没有过。”

    宗明宸心中也有了些猜测,但他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是关于他的生母。

    告别孙云后,两人又回到那片被翻过的林地中,宣姝低声念咒,地上闪现错综复杂的金色脉络,金色脉络汇聚到一棵砍断的树上。

    宗明宸问:“这是什么?”

    宣姝说:“是某种法印,但我从未见过,也不知如何解开。”

    “法印与封印有何区别?”

    “法印是为了保护、连结某种东西而设下的,封印则是为了封住某些东西,通常封印都是为了对付很难杀死的妖魔鬼怪。应该是有高人,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宣姝施法想要强行打开,一股推力向她扑来,宗明宸及时将她拉出那块林地,推力波及之地草木皆折。

    “好强的法力。”

    宣姝似乎看到了希望,这里放的东西并不寻常,她掩盖住发颤的右手,对宗明宸说:“刚才孙云说陛下让他们发现异常就及时禀奏,或许陛下知道些什么。”

    “好,明日我去问问,你就多留在府上修炼吧。”

    “好。”

    即使右手藏起来,宗明宸也能感觉到宣姝的体温变凉了,秋老虎的天气她的身上一点汗水都没有。

    翌日,宗明宸单独觐见宗越,宗越正在御书房批奏折。

    “何事?”

    宗明宸问:“父皇,儿臣已巡查过上林苑了,秋狩也已筹备妥当。”

    “很好。”

    “父皇可知上林苑在定都之前,发生过什么?”

    宗越面色不悦,“为何这么问?”

    宗明宸捕捉到父皇的神色有异,便说:“上林苑的看守说父皇下令让他们发现异常便直接禀告父皇,儿臣以为上林苑之前有过什么隐患,所以问问。”

    “没有。”

    宗明宸蹙眉,但也不好在此时再问,“儿臣告退。”

    -

    宗明宸回到王府问玉公公,“王妃回来没有?”

    “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

    宗明宸来到书房,见宣姝在专注地画符,没有打搅她,坐在桌旁喝了一杯茶。

    宣姝问:“如何?”

    “父皇确实知道什么,但他没有说。”

    “秋狩时我们再去看看吧。”

    三日后秋狩开始,宗越带着皇子骑马走在前面,臣子女眷走在后面,浩浩荡荡一行人前往上林苑。

    宣姝用布将右手的蓝色火焰印记缠起来,打算借秋狩,夜里再去那块地方看看。

    宗明宸打了一头梅花鹿,两只貂和几只雉,随从将这些带着靖王箭标的猎物驮在马背上带下山,宗明宸继续在山谷中穿行。

    半个时辰后,宗明宸看到宗越独自骑马在林间,似乎在寻找什么,慢慢走到了那块罗盘标记的地方。

    宗越发现树木被砍,眼底流露出怜惜和怒意交织的复杂情绪。

    宗明宸一直跟在不远处,此时问道:“父皇,你在找什么?”

    宗越看到宗明宸有些诧异,“朕,在找一头受伤的鹿。”

    “儿臣与你一起找。”

    宗越指着那些被砍掉的树问:“这是怎么回事?”

    宗明宸之前特地叮嘱过孙云此事不必禀告,他想知道宗越会不会来到这里,果不其然宗越来了。

    “儿臣不知,但除了树被砍、地上挖了几个坑,其他一切正常。”

    宗越注视着一棵被砍的枫树,过了片刻翻身上马,“走吧。”

    宗明宸也骑上马,跟随宗越往山谷中继续走。

    “父皇,那颗枫树有何不同?”

    马在山间平缓地走着,宗越沉默了一会,回头看宗明宸,“朕每年秋狩都会悄悄去那个地方,因为朕就是在那棵枫树下发现你的。”

    宗明宸正等着宗越继续说下去,突然宗越的声音有些发颤,下一刻宗越直直摔下马背。

    “父皇!”

    宗明宸立即翻身下马,跑到宗越身边,如何也唤醒不了他。

    “来人,带陛下紧急回宫!”

    宗越有随身暗卫,但暗卫一般隐藏在暗处不会露脸,此时已落到地上将宗越带走。

    宗明宸骑上马奔向山下,千牛卫的人马已经上了山,秦绍看到宗明宸便说:“靖王殿下,请您立即下山!”

    “怎么回事?”

    “太子、贤王皆遇刺,还有几名皇子失踪下落不明,陛下也踪影全无。”

    宗明宸说:“本王在林子里遇到过陛下,他已经被暗卫护送回宫,你去找其他皇子吧。”

    “是。”

    宗明宸心里第一个想的就是宣姝在哪,他急匆匆往营地赶,却感应到宣姝没有在营地,而是在往山上走。

    营地内的女眷和官员都被千牛卫护送着正往盛京走。

    宗明宸转身向宣姝追去。

    -

    宣姝在营地看到几个护卫匆匆将太子背出来,便知道出事了。

    太子全身没有伤口,但双目浑浊,毫无气息。紧接着,贤王、宗妙音、其他几个皇子也陆续无故晕倒,扶起来就没气了。

    宣姝暗道不妙,对方这次玩得真大。

    皇后原本就不喜宣姝,此时情急之下,隐忍着不悦问道:“国师,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太子和皇子们都突然暴毙了?”

    宣姝说:“回皇后娘娘,此乃失魂之症,但是尚未得知失魂原因,臣要进山去查一查。”

    一旁的秦家夫人小声说道,“听说,失魂之症向来只有拿到八字、人的贴身之物才行,皇子的八字都在钦天监,怎会突然间所有的皇子都出事呢?”

    宣姝怼了一句,“夫人,在没有查明原因之前,可不要妄下定论。”

    皇后掩盖不住怒意,拍桌问道:“国师,本宫问的是太子和其他皇子有没有救!”

    宣姝说:“回娘娘,有救,待臣查明后魂魄自然会回来。”

    皇后当即下令让千牛卫将军秦绍立即进山寻找陛下和其余皇子、世家子弟,所有官员、女眷立即返京。

    宣姝在混乱中找到林昆,“林大人,我怀疑这是有人盗取钦天监里放置的皇子八字,才会如此迅速地收魂。你赶紧去钦天监看看,如果发现有异,立即抓人。”

    钦天监有专门看守的人,宣姝还在放置机密的房间设了阵法,若想不被人发现而破阵很难,将八字拿出宫更难,除非是钦天监里的内贼。

    内贼若不想形迹败露,必定不会立即逃走。

    林昆答应,“好!”

    宣姝又拿出几张符箓递给林昆,“此符可护身,击杀鬼怪。”

    “好。”

    林昆拿着符箓走了。

    宣姝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宗明宸,但目前她没感应到宗明宸有危险。她来到林间一块洼地,找到了晕倒的六皇子。

    她用二指落在他的眉心处,一根细微的丝线从眉心飘出,丝线往上飘着,很快就消失了。生魂与身体刚刚分离,牵引就没了,对方深谙此道。

    宣姝取下六皇子的一根发丝,放于手心。

    这时宗明宸找到宣姝,落到一旁,“六皇子也中招了?”

    “对。”宣姝望向他,“你没事吧?”

    宗明宸周身毫无异样,“没事。”

    千牛卫的人也急匆匆赶到这里,秦绍看到躺着的六皇子,眼中满是震惊和诧异,“快把六皇子抬下山!”

    宣姝问秦绍:“将军,所有的皇子、世家子弟都带出去了吗?”

    秦绍说:“对,现在仅仅只有靖王殿下安好,陛下、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皆已中招。”

    宣姝和宗明宸对视一眼,除了他,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皇子都失魂了,老皇帝总共有七位皇子,一位公主,太子、贤王和其他四位皇子、公主皆已中招。

    一种可能是萧裕修余部做的,但宗明宸的命格特殊,寻常法术没法作用于他。另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只留下他一个人。

    不论哪一种可能,形势都不妙。

    宗明宸问:“如何才能找到他们的魂魄?”

    “雉的尾羽。”

    宣姝之前曾告诉宗明宸,秋狩时猎一些雉,她要尾羽。

    宗明宸给她猎了雉,但猎物都被运到营地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于是两人返回营地,那些猎物尚且还未运回盛京,宣姝立即收集尾羽,将六皇子的发丝缠绕其上,然后施法让尾羽悬浮于空去寻找生魂,尾羽旋转一圈后朝着京城而去。

    “顺着尾羽的方向找找。”

    正当宣姝和宗明宸要去追踪时,金吾卫的人来了,将两人包围起来。

    齐誉说道:“靖王殿下,国师大人,皇后命我们护送二位返回盛京。”

    宗明宸微眯双眼看着齐誉,“护送?”

    “正是,殿下,国师,请。”

    金吾卫原本听命于皇帝,现在皇帝、太子皆有恙,于是现在听从于皇后的旨意。

    青天白日,宗明宸不便使用法术,林昆的人也尚未赶到,于是宗明宸和宣姝跟随金吾卫,打算回到盛京再说。

    然而,即将进城时,林昆神色慌张地骑马奔来,“靖王殿下,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林昆朝宗明宸眨眨眼,宗明宸对齐誉说:“本王有要事相商,你们先等等。”

    金吾卫皆退了几步,林昆拉宗明宸、宣姝到一旁,身上有股又腥又油的味道,“你们不能进城。”

    宣姝问:“为何?你这是怎么了?”

    林昆慌慌张张又急得不行,“陛下已经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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