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初水说:“她从神女峰跳下去了。”

    已经接近昏迷的辛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他的脸一瞬间涨得鲜红,口中吐出血,眼神几乎要将初水射成筛子:“你杀了她?!”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初水平静地说道,他脸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是阿瑶留下的抓痕。

    “你竟敢逼死她!”辛不顾法阵对他的束缚,他起身,用最后的法力向初水攻击,直接夺了他的命。

    初水接下他的掌力,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像个没有骨头的橡皮人那样瘫倒在地,连一声多余的呼吸都来不及发出。

    “啊啊啊……!”

    辛用尽全力的呼喊,他的声音悲痛欲绝,是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望,爱人被逼跳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宋竹听了,不由心里发慌,她躲在陈朔怀中,不敢去看辛最后的结局。

    “呵,他逼死阿瑶?”久反问:“你怎么不说是你逼死的阿瑶,你就是这样,永远瞥掉自己的责任,要不是你刚愎自用惹得有人不满,要不是阿瑶做了你的妻子,她为何会死?辛,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白,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首领,我们也从来不是你的附庸!”

    久说着话,口中也渗出鲜血,他用尽他浑身的力量,催动了辛所中的噬蚁印,那些斑驳的黑点连点成片,将辛的身体完全蚕食,而由枫木神杖催动的法阵,则将辛的灵魂完全禁锢。

    他的灵魂生生地被久从他的身体上剥下来,洞穴里的空气之中夹杂着灵力的对撞,对撞卷起狂风,风力如同利刃,割在在场所有人的皮肤上,包括不在这个时空的宋竹和陈朔。

    他们感觉自己的皮肤被摩擦得生疼,却无处可躲。

    “你们……”辛最后的声音在洞穴里飘荡:“你们因自己的私愤反抗首领,残害兄弟,你们的卑劣和残暴将被天地记载,久,你会后悔的,我将永生永世注视着你的后代,你无法杀死我,而终有一天,我会重新回来,我会惩罚你们,会让你们得到报应……”

    辛充满怨愤的灵魂被法阵带走,而久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夕火走到他身边拿起神杖,然后让其他人带着久回去部落。

    久被带走,初水的尸体也被处理干净,空气中还剩余几缕灵力,夕火拿着被灵力刮得扑朔摇曳的火把这样看着其他人离开的背影,眼神或明或暗。

    他走向洞穴的更深处。

    宋竹和陈朔很快跟了上去。

    但他们没有看到夕火的身影,他们一路走到了洞穴的尽头,尽头处是一面石墙,看平整程度,这明显是一面被打磨了的石墙。

    通讯器突然响起,木子曦的声音传来:“阿竹,你们没事吧,刚才一直联系不上你们?”

    她的声音太清脆,让还沉浸在刚刚惨痛画面中的宋竹和陈朔完全不能适应。

    “陈朔,你说话啊?”这回是萧浪的声音。

    陈朔苦笑,他终于坦然接受初水早就死亡的事实,平静道:“我们没事,刚刚被幻境困住了。”

    蚩尤刀还在颤动,指向石门的里面,疯狂颤动。

    陈朔意识到,这是一道可能已经关闭了数千年的石门。

    得知两人安全,木子曦和萧浪放心地挂了电话。

    陈朔说:“现在我们得打开这道石门。”

    宋竹点点头,她已经查探过这道门,这里并没有什么法术的力量,如果这道门真的能被打开的话,应当会有个什么机关。

    陈朔仔细地用手电的光扫过这道墙,他发现,这道墙上竟就刻着天星山的舆图。

    与萧浪手里有刻度的精细舆图不同,这副舆图更加“朴实”,但却是简明扼要的标志出了各个星次所在的位置。

    他们正处于析木星次的中央,往南边是天星山的南侧主峰天子峰,先民们用了一片枫叶的形状用来标志,神女峰就在天子峰的旁边,两者其实是龙形的两只眼睛。

    在没有卫星和航拍技术的上古时代,先民们能刻出这样生动的舆图实属不易。或者说,现代人总是很难想象和理解古人的智慧,包括神力这回事,现代人早已不相信了,人类在不断的繁衍和继承的进程中,互相之间早已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宋竹则终于明白她找不到析木星次的阵眼的原因,原来,阵眼是集中在了这里。

    她按照顺序按动了析木星次几颗星的位置,石墙里传来“卡卡”声,石门就真的要被打开了。

    在石门缓慢移动的过程中,两个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尘封在这道石门之后数千年的景象展现在他们眼前。

    可在沉重的“卡卡”声之中,宋竹分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风声。

    咻!

    宋竹忙将陈朔推向一边,但陈朔却下意识地搂住了她一起跌落,他将宋竹抱在怀里,感觉左侧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划过。

    他们落在地上。

    该死,这门后居然有机关!

    宋竹连忙起身查看陈朔的手臂,那里出了血,是有些暗黑的血,虽然只是一点,但宋竹看在眼里,几乎整个身形在发颤。

    她觉得伤害陈朔的是噬蚁印,和当年对付辛一样的噬蚁印。

    陈朔心里也有这种感觉,虽然他只是有点疼,但对比这道伤口的深度,痛感已经是属于夸张的程度,就好像有种什么不断蔓延的东西,在撕咬着他的皮肤。

    但他强自将内心的不安压下,道:“小伤,没事。”

    宋竹还在发抖,她双拳紧握,眉头蹙起,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忘记了说话。

    “没事的,阿竹!”陈朔握紧她的手,再晃了晃她的身体。

    “陈朔……”宋竹这才反应过来:“疼吗,有哪里不舒服?”

    事情发生的太迅速了,这让宋竹猝不及防,她没有想过陈朔会在这里受伤中毒,尤其是……噬蚁印这样邪恶的毒咒……

    这是早就被封禁的法术,宋竹仅仅是从外婆留下的书籍里看见过名字,她不知道这术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这术要怎么解,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盯着陈朔的伤口,内心五味杂陈,她痛恨自己没有多一点防备,反而让陈朔为保护自己受伤。

    然后,眼泪不自主的滑落在陈朔手上。

    “不是……我真没事啊,不疼的,阿竹?”陈朔连忙解释:“我就擦破点皮你就心疼成这样了?”陈朔说笑着,手抬起去抹干她脸颊的泪。

    陈朔其实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见宋竹这样子,他当然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他真的很怕死啊,尤其是,要被这东西给咒死?他回想起刚刚辛痛苦到极致的样子,心凉了大半。

    他想,真有这一刻,他还是自我了断吧。但他对不起父母,还没写遗言的。还有宋竹,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害死自己的阴影下?就算她会迎来全新的生活,以她的性格,她也一定会背负这责任一辈子。

    他可不想让宋竹变成这样。

    “阿竹,我不会死的。”他于是说出了这句话:“破点皮算什么。”

    他抱住宋竹,将嘴唇覆盖上她的脸颊,他尝到了她眼泪的滋味,有点咸,还有点苦。

    宋竹也紧搂住他,喃喃着:“当然,你不会死。”

    她贴着陈朔的脸,两人的呼吸缠绵,从肌肤相触到唇齿相接,她心里暗自发誓不会让陈朔有事。

    终于,在一番耳鬓厮磨之后,她用纱布将陈朔的伤口包扎好,郑重其事地承诺:“陈朔,你不会死的。”

    她知道陈朔是因为不想她担心而故作轻松,但这句话真的是她以生命许下的承诺。

    陈朔心里感动,他知道宋竹心里自有计较,也不想把事情说破,只是回报以轻轻一笑。

    她想要怎么救自己呢?他不禁好奇她的打算。

    他又懊恼还没有和宋竹好好经营他们的感情,他本来的万千打算恐怕要化作泡影。

    他心底还涌起钦佩,在得知自己生命进入倒数之后,就在这几分钟之内,要不是宋竹的陪伴,他早就万念俱灰。那宋竹呢,从小接受自己中了转生蛊的事实,每日每夜都要为自己的生命不断的努力,不断的提心吊胆,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真想好好爱她,不多,就这一世。

    他重新提起蚩尤刀,而后与宋竹一起,走进那道石门之后的世界。

    宋竹担心他,一直走在他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可能的危险,陈朔索性将宋竹往后一拉,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

    两人十指紧扣,走过这条并不长的甬道,他们再次遇到一道门,宋竹感应到,这道门后有一种可怕的力量。

    蚩尤刀发出黯淡红光,随着刀尖的指引,陈朔将刀身放进石门右侧的凹槽里。

    那个凹槽像是特别定制的,刀身正好能完美契合地放进去,可石门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宋竹感觉到门后面有东西被封印着,那东西呼之欲出。

    陈朔往左一看,左侧石门上还有一个凹槽,正好是蚩尤像的样子。

    “看来还得有蚩尤像,我们才能打开这道门。”他说。

    “不错,我正好给你们送蚩尤像来了。”

    他们身后一个男声传来,声音在这深邃的通道中传递有回音,显得雄厚而具有威严。

    陈朔警觉地将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见来人正是石万里。

    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却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他手里捧着的,正是蚩尤像。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石万里来这里的时机不早不晚,怕早就是在这里等着两人,此刻出现,便是想囊括此间的成果了。

    宋竹掏出一张定身符掷过去,但被石万里巧妙躲过,而刹那间,石万里手中的蚩尤像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团黑气从中窜出,就要去攻击宋竹。

    宋竹侧身躲过,那黑气便瞬间将蚩尤刀束缚。

    蚩尤刀身剧烈颤抖着,发出尖锐的金属声,看得出,蚩尤刀身想脱离这团黑气的束缚。

    宋竹一张清净咒掷出,引出自己的血液发动蚩尤刀身的神力,直接将黑气驱散。

    黑气又逃蹿回蚩尤像之中。

    宋竹看见,蚩尤像被掩埋在那团黑气之中,她感应不到原本石像里所蕴含的蚩尤之力,只感觉到惩深深的怨念,那怨念让她心中发寒。

    “你们把这神像当什么?容纳惩那些恶心触角的容器?”宋竹不满。

    石万里却不恼:“我们先合力将这道门打开。”

    “里面封印的就是惩对吗?”宋竹问:“被封印在玄枵和鹑火星次里的,也是惩的意识,惩就是当年的辛?”

    “宋小姐,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知道现在是时候修正当年的错误了。”石万里仍然镇定自若:“你的先祖久,错得很离谱啊,难道你作为他的后代子孙,不该做出补偿吗?”

    “所以,你是夕火的后人?”宋竹问。

    是吗,不是吗,其实没那么重要。石万里轻轻一声嗤笑:“我只是想帮惩恢复自由,他被锁在这里几千年,太痛苦了。”

    陈朔听着石万里自辩的话,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不知道放惩出来是什么后果吗?找死别拉上其他人!”

    “我为什么是找死?我的先祖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对付辛,要不是他留下了枫木杖,辛被困的灵魂怎么能和其他神器取得联系,怎么布置后世的一切?他可是为了辛忍辱负重的功臣。”

    石万里话音刚落,陈朔便倒地不起,他的左臂传来剧痛,密密麻麻的黑点立刻遍布他的皮肤,有人催动了噬蚁印!

    “陈朔!”宋竹立刻扑上去,她竭尽所能地减轻他的痛苦,但无济于事,陈朔惨叫着,不仅是左臂,似乎是五脏六腑也在被撕咬。

    强烈地疼痛让他浑身战栗,那种痛由外及内,可以腐蚀骨骼经络。

    “辛,我们先祖的过错与他无关!”宋竹恨自己不能以身相替,对着蚩尤像发出心底的怒吼。

    “宋竹,你去解开封印。”蚩尤像里一个男声幽幽说着。

    “好,你放过他,我去就是。”宋竹起身,示意石万里过来。

    在石万里经过她身边时,她咬牙问了一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啊,石万里的目的是什么?

    惩是为了报复,明西月是为了爱情,他呢,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也不是当年那个凭借法力就可以拥有臣民扩张领土的时代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石万里没有回答,他默默地将蚩尤像嵌入石门左侧的凹槽,石像融合蚩尤刀的力量,终于催动了两人眼前的这道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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