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伽仪坐在张丽晴家的椅子上,凑近看周风砚来来回回鼓捣那神龛。

    “你别盘了,再盘漆该掉了。”林伽仪善意提醒。

    神龛肉眼看上去比照片上的更清晰,干干净净的,像是刚做成不久,漆也是新的。

    “你说,他们把这神龛的门粘起来是什么目的?”

    林伽仪在那楞找到的那只神龛,门是可以打开的,但这只虽然看上去和那只没什么不一样,但门被胶水封住了,还能看见从缝隙里溢出来的凝固发白的胶水。

    林伽仪摇头。

    她见过的神龛一是手机相册里的那只,二是沽珈山天坑里,珀尔住的那房子外墙上镶嵌的神龛,再就是驴三弟弟家里的神龛。除了这三只,她再没见过别的神龛,更没见过封起来的神龛。

    哦,对,还有梦里的那只楠木神龛。

    不过那只神龛和这些都不一样,而且是在梦里……林伽仪摇摇头。

    这个应该不算,至少暂时不算。

    “封龛的目的通常是保护神圣物品,防止圣物受到污染或破坏,被封的物品一般是神像之类的东西。”齐鹤连看着周风砚,“如果你们的组织允许,可以打开看看。”

    周风砚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齐鹤连,点点头:“是应该打开看看。”

    说着,周风砚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对着神龛门的缝隙就刺了进去。

    他捅进去的动作不像是开神龛,更像是通过肋间隙,把某个人开膛破肚。

    林伽仪看着,默默后退一步。

    破坏物证是周风砚的一人行为,跟她和齐鹤连都无关。

    行动要向组织打报告,重要证物倒是说拆就拆。

    神龛被胶水粘起来的部分并不难拆,小刀很锋利,三两下就割开了一道口子。

    周风砚把神龛平放在桌子上,捏着门边凸起的花纹,连拽带撬,总算把门被弄开了。

    神龛里的东西并没有林伽仪预想的那么可怕,不是娃娃、人偶、怪异石头、动物骸骨之类的,而是一枚小小的符。

    符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是明黄色的,上面绣了一朵花,伞形花序,鲜红色的花。

    “是彼岸花。”周风砚戴着手套,拿起那只符。

    林伽仪在哪里见过这种符。

    摩诃寨对彼岸花的解读是什么?

    林伽仪只知道,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曼殊沙华,和死亡相关,似乎不是什么祥瑞的象征。

    现代人喜欢这种带着浓厚的悲情色彩和不可违抗的宿命感的花。

    “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齐鹤连把林伽仪带进怀里,看着那只在暗处仿佛能发光的鲜红色的花,“在某些信仰里,彼岸花被视为死亡与重生的象征,寓意着生命的无尽轮回。也有说法,此花是接引之花,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曼殊沙华,彼岸花……林伽仪忽然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替秦知寻在摩诃寨求来的符。

    同样的明黄色,同样鲜红的彼岸花。

    周风砚眼疾手快,抓住林伽仪的手:“你手上的和这个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会有?”

    齐鹤连推开周风砚,从林伽仪手里拿过那枚符。

    “摩诃寨求来的。”

    “摩诃寨……”周风砚盯着齐鹤连手里的符,“果然和摩诃寨脱不了干系。”

    林伽仪试探性问道:“帮朋友求的平安符,有什么问题?”

    “你那个朋友,现在还好吗?”

    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朋友,早就死了……

    林伽仪抬起下颌:“很好啊。”

    周风砚没追问下去,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符咒。

    “恐怕这不是什么平安符。你见过平安符上绣彼岸花的吗?”周风砚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微微凸起的彼岸花的图案。

    林伽仪悄悄观察着周风砚的手。

    这双手修长、骨节清晰,可是在说不上好看。不光是指尖,虎口偏上靠近食指的位置、食指两侧、右手掌心,都有薄薄的茧子。甚至是手指关节处,也有微不可察的茧。

    虎口、食指和掌心的茧子说明他练枪,指关节处的茧子说明他练拳。不管是赤身肉搏还是热兵器,这个人都会。

    怪不得刚才那一下,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要被捏碎了。

    这人不是犯罪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吗,怎么还是个练家子?林伽仪看着周风砚手上训练过的痕迹,心情复杂。

    如果江家人找过来,如果周风砚帮江家人,她是不是一定逃不掉了?

    被观察到周风砚只是关注着符上的彼岸花,略过林伽仪的视线。

    “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死亡与重生的象征……”

    周风砚不想去论证自己的猜测,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们把那枚收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周风砚说着拿出手机,给江序打了个电话。

    “江序,你那边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接电话的时候,江序刚和查警官对完两兄弟的信息,正在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往外搬,誓有要掘地三尺的架势。

    “风哥,我们这边什么都没发现,不过市研究所那边说,他们有点发现,但是有点邪乎,非要见面说,我已经让晓冬赶过去了。”

    “好……这样,你和查警官去趟嘉州摩诃寨,求一枚平安符,注意隐藏身份。”

    “是,风哥。”

    挂了电话,江序和查警官面面相觑。

    “怎么说,搬回去?”

    江序看了看阴沉的天,低头想了半天,招呼守在附近的其他警察:“哥几个,帮忙找点油布什么的过来,把这些搬出来的东西盖起来,别让雨给淋了。”

    安排好这边的收尾工作,江序这才拉着查警官下山。

    “老瞎子这边还得继续查,东西还是先放外面吧。”江序还是觉得有什么线索他们没找到。

    就像周风砚说的,他也觉得老瞎子案和苟晨案一定有某种关联,而这个关联都指向摩诃寨。

    夜幕降临,古镇开始下雨了。

    古镇夜里风大,凉凉的,刮得路边的树叶簌簌响个不停。

    摆摊的早就趁雨来之前撤走了,只剩路边的店面还灯火通明。

    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石板路上,噼里啪啦的,茶馆里也不得安宁。

    “对三。”

    “要不起。”

    “对三都要不起?”

    “我就剩一张牌了,我还能让它自己生出另外一张来,凑齐一对?”

    “这可说不好,别说牌复制牌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说不定老瞎子旁边那婴儿就是他自己生的。”

    “……林伽仪,你脑洞够大的啊。”周风砚忍不住吐槽。

    虽然男性生子的技术实现指日可待,但毕竟现在还没实现,林伽仪也知道自己的思维飞得有点远。

    “对四,还有一张。”齐鹤连跟了一个对子。

    “不要。”

    看着合起伙来打他一个人的齐鹤连和林伽仪,周风砚把手里孤单的一张牌往桌上一扔,自暴自弃。

    “不玩了,你们俩合起伙来打我一个算什么?”

    林伽仪默默点破:”因为你是地主,农民当然要合作才能打倒地主。”

    “……上一局我当农民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配合我?”周风砚闷头喝了半杯茶,对被这双情侣“孤立”这件事愤愤不平。

    “那我们换麻将?”

    “三个人,怎么打麻将?”

    林伽仪证明,三个人也是可以玩麻将的。

    只不过和一般的模式不一样。

    周风砚听林伽仪的吩咐,把一张骰子往中间随手一扔,骰子在桌子上弹跳几下,转了几个圈,慢慢停下来。

    “卧室……那就睡觉吧。”

    周风砚看着林伽仪用麻将摆成的“客厅”“卧室”,甚至还有家具、电器,咬牙切齿:“林伽仪,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怎么了?”林伽仪把“一饼”放在用麻将堆成的“电视柜”上,满意地看着刚摆好的客厅,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不对。”齐鹤连罕见地出声了。

    周风砚听到齐鹤连这么说,赶紧绕过林伽仪,搭上齐鹤连的肩,跟老乡见老乡一样,两眼泪汪汪就差没哭出来了。

    “齐鹤连,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我跟你说……”

    “那边拆一张出来当窗户吧。”

    “好主意。”

    “……”周风砚愤恨地从齐鹤连肩上把手挪开,默默坐回去,把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周风砚气急,平时被冻死都要保持的风度不要了,被埋进土里也要保持的理性更是被抛到一边。

    “我就不该答应你说的,出来打牌。”

    “反正该找的线索都找了,张丽晴家的收尾工作都交给古镇警方了,不出来玩干什么?”林伽仪把最边上的一张麻将取下来,改成盖在“窗户”上面充当墙,“外面这么大雨,山上也去不了。对了,江序和查警官他们还没回来?”

    “说是刚从摩诃寨山上下来。”周风砚摇了摇手上的手机,“他们打算先就近找点东西吃,回来估计得半夜。”

    “要不再来一局牌?”

    “不来。”周风砚现在看见扑克牌就头疼。

    想当年,他在学校、在组织,不管牌还是麻将,不管哪里的玩法,他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徐成莫他们警局的老局长都甘拜下风,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顺便维护一下X形象,他一定把那三岁小孩儿都不愿意玩的游戏连桌子一起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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