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的分析中,当前的形势和即将出现的战局已经清楚摆在四人面前。联邦没有能力解决困境,代价就是数以亿计的平民惨死,军校生首当其冲。

    止戈祁轭和和她一样,她们都是为了这场战争而诞生。十二转而看向乐宴,看向她那双浑圆清澈的双眼,那里没有写满审时度势,并不是一双贪生怕死的眼睛。

    “难道要这么死在他们的无能和不作为里吗?”十二的语气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联邦做不到,不代表我们就只能等死。”

    空气再次寂静下来,就在十二怀疑自己的判断时,她听到了乐宴的笑声。

    “可以啊,一回来就要带我们名留青史,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人。”

    十二总算是松了口气,闻言也是一笑:“我也希望没让你后悔认识我。”

    “从来就没后悔过啊,你可是一出手就让其他学校闻风丧胆的战神。”

    就拿她消失这事来说,都是怀疑她投敌的,少有怀疑她战死的。

    已经自己解开心结的乐宴心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怎么想都是与有荣焉的窃喜多吧!

    确定了同伴的信念,十二开始部署具体的计划:“α-163上那个虫族应该是唯一一次种族被杀死的记录,联邦不信我是一回事,但怎么杀怎么对抗你们一定要清楚。”

    “我会把这些信息公之于众,但这不一定有用。”十二神情仍有一丝忧虑,“我们得做好能掌握的人只有极少数,最后能在一线抗压的只有极少数的可能性。”

    就像之前她把如何构建精神力通路说得如此详细,最后能做到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归根结底精神力对人类来说是人造的天赋,很难通过后天的努力提升。

    于是十二呼出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好训练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总归不是毫无胜算。”

    乐宴和止戈也站起,正色点头,只有祁轭还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出神,见十二望过来才用他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那你呢?”

    作为责任承担者的话说完了,作为十二自己的话呢?身为被排挤的一员的试验品,要如何在战争后自处呢?倘若联邦要清算呢?

    祁轭看向十二,她和在飞船上告别时并无不同,从始至终都是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问心无愧的坚定。

    十二愣住,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外之音:“什么?”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样充满偏见、被私欲统治着的世界真的值得以生命与自由为代价去拯救吗?

    还是去漫步的这些日子,谁把这巨大的责任不由分说地压到了她身上?

    他记得刚和十二熟络起来还在互相试探时,她说想要自由。如今背负上人类的生死,自由从何谈起?

    十二沉默片刻,迎着祁轭的目光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是。”

    她多怕麻烦的一个人啊!

    问题在于,时势推着人向前,其实不给人选择的余地。她当初可以拒绝待在三弥和芦惜合作,她现在也可以选择撂担子不管。

    但只要她还是从深红逃出的试验品012,就迟早会有局中人找上她;逃避掉入局的责任,战败的洪流就会以不可挡之势将她吞没。

    那时她刚读取完记忆,防线和她待在手术室里和她一起皱着眉发呆,光屏上跳动着和她脸上一样的迷茫表情。

    “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在想,楮芮源真是个天真的人。

    “我在想,其实你猜错了。”十二看向光屏上逗乐的表情,笑道:“阿褚把我送出你们的视线不是希望我逃离命运。”

    楮芮源其实再清楚不过,只有思想才能真正地给人自由,而恰好她给十二的思想只会让十二主动入局,真正地成为和她一样的“人类”。

    楮芮源对她像是在养自己的亲生女儿,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爱和思想都传递给她,她又怎么可能自甘堕落与“怪物”为伍呢?

    于是她没有回答,反而问祁轭:“你觉得他们眼中的邪恶试验品是你吗?”

    在边军的飞船上,祁轭拿着枪冷着脸指向夏书妤,十二在记忆恢复后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祁轭一直以来的仇恨都是对谁。

    她走到沉默不语的祁轭面前蹲下,直视他几乎要长出刺来的漆黑双眼:“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我们都认为自己不曾做错过,那更应该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万千星海中不只有来自人类的恶意,他们自在实验室诞生起便一直活在人类编制的囚笼中。

    因此这场战争,既是使命,也是终结。

    “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自有记忆起,在白塔的一幕幕画面在祁轭眼前闪过,冷眼,不断重复的质疑,对犯人一样的拷问……他的双拳逐渐握紧,尽力克制住脸上的表情。

    他突然看向十二:“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误呢?”

    那还不简单?

    “我是对的,违背我的是错的。”

    她的话语中是无可比拟的自信,比起过去的试探于伪装,她自漫步回来后变得更加的坚定。

    这是他不曾有的坚定,于是像磁石一样将他的目光吸引,以致于刚才几乎将他引爆的情绪就在她坚定的眼睛中沉静下来。

    “好,就像你说的那样。”

    不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祁轭相信在十二的世界里,他一定有呼吸的权力。

    他会信奉新的规则。

    在十二的计划里,简单的休整后就要全情投入备战中,因此将大小事宜对“亲属”们交代完毕振奋军心后十二就着急地离开了胥曜的办公室。

    她想念三军宿舍的床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去漫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唯一烦人的是离开办公室后祁轭像个随从紧跟在她身后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

    十二看了眼祁轭从一种诡异转换为另一种诡异的脸色总觉得自己不能保持沉默,于是耐心回答:“把记忆弄回来了。”

    祁轭脚步顿了片刻,理所当然联想到这也许是十二一改立场的关键原因。

    “深红……是什么样的?”

    “深红?”十二回想着,“其实和白塔很像。”

    今天的天气状况不好,她进三军时光脑还提醒她今天傍晚有风暴,出行注意安全。她看向三弥独有的“黄昏风暴”,想起自己刚来三弥的时候,那时的天空也因为风暴无比绚丽。

    “不过不一样的是深红没有这么漂亮的风暴。”

    作为四处流浪苟且偷生的流动基地,在深红仰头,迎接眼睛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一切的发光星体都像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和只有灰色的冰冷的实验器材毫不相关的彩色世界。

    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三弥的天空。

    “总之,深红完全比不上三弥。”

    祁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因为风暴的原因,天空中少有飞行器飞过,只有绚烂的色彩在高空中交汇,碰撞出彩色的丝带。

    “每到这种天气,都会有大量的高空作业的工人丧命。”

    知道祁轭又在钻牛角尖,十二停住脚步:“那说明应该修改制度,管控公司的违规行为,祁轭,没有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而不是从此不愿再观赏风暴。

    自认为对祁轭开导得非常完美的十二扭头对上祁轭充满笑意的脸,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真是……快回去吧大指挥,我还等着你荣登总指挥的宝座,给我减轻点压力呢。”

    “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

    祁轭收回目光,心道这种被规则制定者在意的感觉确实很好,难怪在白塔时那些同学这么爱从饲养员那里乞讨偏爱。

    风暴的颜色随着恒星的落下变得暗淡,十二的目光仍久久不能从天空移开,她对着同行的三人下定决心:“听说勒培星系有一颗行星的的天空每天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颜色,在旅游旺季时一天内能变化数十种颜色。”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看吧。”

    等一切的烦恼结束,她们就有机会去过属于普通人的一生了。

    不料刚刚尝到甜头的祁轭此刻故技重施,故意又钻牛角尖煞风景道:“照你所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种危险分子还有机会去旅行?”

    十二这次不上当了:“我去你的祁轭,你是那种别人不让你做你就不做了的人?”

    沉默了一路的乐宴默默补刀:“他天天和人对着干还来不及。”

    明明把十二的去路说清楚就不会有她动手被十二看见这事,祁轭这个阴险又别有用心的男人!

    乐宴恶狠狠地瞪了祁轭一眼。

    祁轭却不在意,定定望着她与以前似乎别无二致的笑容看了许久,最终也跟着笑了一下:“好,忙过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

    只要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没有放弃接纳他,那他就永远是这个世界的臣民。

    十二归来的消息在无胫而走,由她编纂的《杀虫手册》在军校生间广为流传,这次不用胥出手,军校生内部提起十二无一不是佩服和称赞。

    “单杀虫族,战绩可查,这还是人吗!”

    “她还完全不藏私,她真的,我哭死!”

    “我靠我真是个罪人吧,之前竟然还觉得人家投敌,这波是我投敌了十二都没可能投敌啊!”

    “大神!神!十二神!神秘的数字神!接受臣民的膜拜吧!”

    “当初是谁说战胜虫族靠十二来着?联邦第一预言家没跑了。”

    于是在民心所向中,十二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校队,又在胥曜的推波助澜下成为了有特殊编制的“第三行动队”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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