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丑八怪,栖和姐姐的话你听到了吗?难道长的丑,耳朵也不灵光了?”

    女子尖利的声音在司徒清允的耳边炸开,同时一个水瓢也扔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挡开,又用巧劲儿弹到了那名女子的头上。

    女子发出一声痛呼“啊”,指着司徒清允说不出话。

    司徒清允转身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很快淡声应道:“是。”

    “站住”栖和开口:“你就是一直在九皇子身旁的那个侍女笙歌?”

    “是,奴婢笙歌。”司徒清允行礼。

    栖和见司徒清允应得这般冷淡,眉梢一挑,眼中闪过恼意,新官上任的她本就想给司徒清允一个下马威,此刻更是觉得这“笙歌”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哼,我瞧你是仗着九皇子的势,这般没规矩。”栖和走到司徒清允跟前,抬手便欲扇她耳光。

    司徒清允眸中寒光一闪,身形微微一侧,栖和这一巴掌落了空,惯性之下,她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狼狈之态尽显,引得周围几个丫鬟捂嘴偷笑。

    “住嘴!你们居然敢笑我?”栖和恼羞成怒,转头呵斥那些丫鬟。

    待她再看向司徒清允时,已然是咬牙切齿:“你个贱婢,还敢躲,今日我若不好好教训你,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在我栖和头上踩一脚。”说着,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会意,满脸横肉地朝着司徒清允围拢过来。

    司徒清允心中暗忖,自己如今还不能暴露身份与实力,面上却故作惊恐,瑟缩着往后退:“栖和长侍息怒,奴婢知错了,只是方才着实是不小心,绝非有意冒犯。”

    “哼,现在求饶,晚了!”栖和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太监们一拥而上,伸手便要揪住司徒清允,司徒清允佯装慌乱,脚下却巧妙地挪动步子,趁着太监们扑上来身形不稳之际,她矮身一闪,几个太监撞作一团,哎哟声此起彼伏。

    “一群废物!”栖和啐了一口,亲自冲上前,想要打司徒清允一巴掌,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都住手!”

    众人回首,只见赫连景羿身着一袭玄色色锦袍,头戴金玉灵犀冠,神色冷峻,急踱步而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司徒清允身上,见她发丝微乱,神情楚楚,心头莫名一紧,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薄怒:“本殿下的人,何时轮到你们肆意欺凌了?”

    栖和见状,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笑容,柔声道:“九皇子殿下,是这贱婢不懂规矩,又无礼,奴婢不过是想略施惩戒,给她长长记性。”

    赫连景羿冷哼一声:“规矩?贱婢?本殿看你这个贱婢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在这里,还敢随意动用私刑,眼里可还有本殿下,还有这宫中的规矩?”他边说边走到司徒清允身旁,轻轻将她护在身后,目光逼视着栖和。

    栖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不敢顶嘴,只能委屈地咬着下唇,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活脱脱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可赫连景羿此时满心都是眼前的师父,哪还顾得上她这副作态。

    司徒清允看着护她的赫连景羿,突然发现他的姿态和第一次在冷宫见面的时候一样,有些盛气凌人,原来这几年他一直在自己面前隐藏戾气的一面。

    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又有些让她欣慰。

    霜寒宫闱,暗波涌动。

    冬日的寒风如刀刃般割过宫墙,雕花的窗棂外,天地皆裹在一片素白之中。

    琼花簌簌而落,堆满了宫道的角落,积起的雪堆像一座座小丘,在幽冷的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御花园里往日娇艳的花丛,如今只剩残枝败叶,被冰雪压弯、包裹,似是不堪重负,又像在默默蛰伏,等待春的救赎。

    栖和满怀怨愤,踩着积雪匆匆步入皇后的凤仪宫,靴底碾碎冰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恰似她此刻满心的不甘与恼怒。

    迈进殿门,暖意裹挟而来,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可心头那团怒火,依旧熊熊燃烧。殿内燃着炭火,暖炉的光映红了一室奢华,金银丝线绣就的帷幔低垂,明珠点缀其间,熠熠生辉。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栖和“扑通”一声跪地,泪珠子滚落,砸在光洁的金砖上,洇出几朵水渍花来。

    皇后正慵懒地靠在凤榻上,手抚着暖炉,抬眸瞧见栖和一脸愤懑,嘴角轻勾,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去了九皇子那儿受委屈了?”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她哭诉着,添油加醋将临华殿之事详述一番,言语间把司徒清允描绘成一个恃宠而骄、以下犯上的刁奴。

    “那司徒清允,仗着九皇子袒护,全然不把奴婢放在眼里,奴婢不过是想按宫规教训她,让她懂些尊卑,却被她当众羞辱,还引得九皇子对奴婢发难,这往后,奴婢还如何在九皇子身边行事,又怎能为娘娘探得消息呀。”

    皇后秀眉微蹙,指尖轻叩暖炉边缘,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沉思片刻,才悠悠开口:“你且起来,这般毛躁,成何体统。你自小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必不会让你受委屈。至于那司徒清允,本宫原以为只是个寻常侍女,竟有这般能耐,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栖和起身,立在一旁,用帕子拭泪,附和道:“娘娘英明,妾身瞧着,九皇子对她关切有加,不似对待下人,倒像……倒像对长辈一般敬重,着实蹊跷。”

    皇后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茫茫雪景,冷笑道:“你且继续盯着,切莫再莽撞行事,本宫自会寻个时机,名正言顺处置了她,顺便也探探小瞎子的底,看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可别让本宫失望。”

    栖和忙不迭点头:“奴婢谨遵娘娘教诲,定当尽心竭力。”

    此时,临华殿炭火正旺。司徒清允立在书房窗前,望着庭中积雪压枝,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她知晓今日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栖和定不会善罢甘休,背后的皇后更是虎视眈眈。如今既要助九皇子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中站稳脚跟,又要隐秘地谋划自己的复仇之事,一步都不能踏错。

    “师父。”赫连景羿走进书房,打破沉默,“今日那栖和,怕是不会轻易罢休,往后你行事可要千万小心,她既是皇后眼线,往后怕是还有诸多手段。”他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司徒清允转身,神色镇定,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殿下无需忧虑,她既出招,我们接招便是。只是日后行事,殿下也要更加谨慎,莫让皇后抓到把柄。”

    她和世子还得按计划,逐步收拢朝臣之心,壮大九皇子的势力。

    冰雪之下,暗流正悄然涌动,只等春日惊雷,一朝破冰。

    三个月后,城郊。

    山间的瀑布如银河倒挂,轰鸣的水声似千军万马奔腾,激荡起层层白茫茫的水雾。

    轩辕宥齐坐在不远处的亭中,衣袂随风飘动,神色冷峻,目光落在眼前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上。

    “你最怕水,在此处练功,借这瀑布之力锤炼体魄,打磨心性,对你的武艺精进大有裨益。”

    司徒清允一袭玄色劲装,头发束得利落,她拱手领命“是,世子。”旋即身形一展,如飞燕掠水般跃入湍急水流之中。

    慕枫抱剑立在轩辕宥齐的身旁,看着远处的身影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主子对韩觅还是这么心狠。

    这小女子,当年是被他从冰河里救上来的,当年在浴桶里沐浴都有点反抗,后面好了些,却也还是怕水,少主就这么让她立在瀑布下,也不知道行不行。

    那瀑布冲击而下,力道千钧,每一滴水珠都似暗器,砸在身上生疼,可她咬紧牙关,拳脚挥动,在水幕中辗转腾挪,出招沉稳又凌厉,一招一式尽显扎实功底,溅起的水花与弥漫的水雾将她身形笼罩,仿若与这山水融为一体,成了一幅灵动的山水画。

    “这么多年,果然还是小看她了。”慕枫咋舌,这小韩觅比少主还狠。

    练罢功,司徒清允浑身湿透,正欲上岸换衣,忽闻一阵女子的呼救声顺着山风传来,夹杂在瀑布声里,虽微弱却透着惊慌。她神色一凛,循声而去,轩辕宥齐亦是目光一凝,身形紧随其后。

    转过一处山坳,只见在一片幽静山林间,几个衣衫褴褛,面露凶光的贼人正围着两位身着月白罗裙的女子,看着像主仆。

    那女子云鬓松散,钗环歪斜,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手中紧攥着丝帕,柔弱之躯瑟瑟发抖,正是前来上香祈福、路过此处的相府小姐温如雪。

    “小娘子,乖乖把身上财物交出来,不然可别怪咱哥几个不客气!”为首贼人咧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手中匕首晃悠,刀刃在日光下闪烁寒光。

    温如雪泪盈于睫,声音颤抖:“你们这群恶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不法之事,就不怕王法惩处吗?”

    “王法?”贼人哄笑,“这深山老林里,王法可管不着咱!”说着,便欲伸手拉扯温如雪。

    就在此刻,司徒清允脚尖轻点,如鬼魅般现身,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挡在温如雪身前。

    众贼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简陋武器,一拥而上。

    司徒清允抿唇,剑走游龙,或挑或刺,每一剑都精准封挡贼人的攻势,身形灵动。

    轩辕宥齐并未插手,只在一旁负手观战,只见司徒清允一个侧身避开贼人的直刺,反手一记横斩,削断对方木棍,接着飞起一脚,将贼人踹倒在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工夫,几个贼人便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温如雪带着侍女福了福身,抬眸望向司徒清允,见她剑眉星目,虽身着男装,却透着别样英气,面庞因打斗微微泛红,更添几分风姿,不禁红了脸。

    司徒清允拱手还礼,尽量让声音低沉粗粝:“小姐不必客气,此地不宜久留,小姐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温如雪轻咬下唇,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玉佩递上:“少侠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这块玉佩权当谢礼,还望少侠收下。”

    司徒清允本欲推辞,可瞧着温如雪恳切目光,又怕暴露身份,便接过玉佩,道:“既如此,在下便收下了,小姐保重。”

    待温如雪和她的侍女身影远去,司徒清允转身,对上轩辕宥齐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忐忑。

    她这般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世子不会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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