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附近有一圈老街，里面错落着几家老式的茶餐厅。夜色正式浸润整个城市，落幕的夕影皆被霓虹代替。茶餐厅外的灯开起来，闪闪烁烁的像十几年前的闹市小巷。
离筱偶尔跟于芃逛过这里，对此不是特别熟悉。
现在快八点，店里人不多。离筱跟着李忱然进了一家小店，设施陈旧但胜在整洁。老板娘刚用洗洁精擦完了桌椅。
李忱然摸着觉得干净，才请离筱坐下。
“我记得你晚上不喝茶的。”
店里的茶盅里是粗制的茶叶。他点了杯橙汁。
“这里的橙汁是鲜榨的。”他倒内行，估计是来吃过。
“我现在也喝茶了。”离筱见推车过来，拿了两份茶点。“早上都可以喝冰美式了。”
李忱然听了，笑了一声。他接着点了好几笼，摆了半桌。
离筱很饿了，埋头吃东西。这样也可以缓解部分紧张。
一份干炒牛河端上来，她以为是弄错了。
对面的李忱然说是他的。从老板娘手里接了过来。
有半桌的茶点，他还要吃份河粉。离筱不竟多看了几眼。
面前的男人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身板也不如往时那样清瘦。现在穿的是宽松的黑T恤，虽然不修身，但还是能看出有健身的痕迹。
贸然抬头，离筱探究的目光落到了他眼里。
“吃饱了？”他咽下了食物，才发声。
离筱点头。不回答又觉得很尴尬，搜心刮肚地想了些话。
“多年没见，你有点不一样了。”所以她才盯着看看，这话放此时很合理。
“哪儿不一样了？”他支着筷子，把下巴搁在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离筱。
离筱暗自咽了口水，眼睛左右扫射，就是不再直视前方。
“有点瘦了。”
对面哂笑了一声。“你的记性不大好啊，我这几年还增重了不少。”
余光见他低头吃面，离筱才把目光转回来。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瞳仁。餐厅里的灯光繁多，睫毛的影子杂乱地铺在卧蚕和鼻梁上。
他不是瘦了。是脱了稚气，面容不似少年时的鼓囊，眉骨与鼻梁显得更立体了。
一碗河粉吃完，李忱然抬头喝水，见离筱侧着脸，在看厨房。他顺势看过去，里面的夫妻聊着孩子和生意。两人各讲各的，却都能接得上。
离筱呆看着，偶尔还笑一声。
“这款游戏，我做了很久。”李忱然的声音把离筱从放空中拉了回来。
“噢。是。”她听说过，这款游戏在国外的日活量很高。国内几家手游公司都想签。她当初没注意到是李忱然一手开发的。
“所以我不想一进国内，就碰上问题。”
最终还是绕到了工作上。离筱回过头，开始听他说话。
“你能不能别辞职？”话很直白，和他的眼神一样。
放在桌下的手捻了捻，离筱在听说他就是新游戏的合伙人时，是有过放弃辞职的念头。但年少的情愫终究是干涸在沙滩上的一缕泡沫，不足以支撑她再这样高压地工作下去。
“我会带好于芃的。”她对上他的目光，很肯定地说，“也会弄好框架，那就不容易出错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恢复。“也是。”
离筱不明所以，见他拿出手机，扫桌面的付款码。她忙说她付过了。
“哦？”他把手机放回，“怎么能让你请。我倒要谢你做了数据。”
离筱客气地说一顿便饭而已，也不值什么。
李忱然垂下眼，兀自笑了一声。
离筱不知何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抬头了，她赶忙又别开眼。
“弄个框架的话，没一个月是做不出来的。”李忱然转头开始收拾包。
“是的。”离筱见状松了气，也开始收拾，“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完才走。”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最多留一个月，她把人带出来就行了。“这也是谢谢你以前帮我。”
他已站起身，听到这话愣住。“我帮你什么了？”神情有些蓦然，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以前帮我补习。”
他听了笑出了声。“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摇摇头，往店外走。
“还有，还有。”
“什么？”他转身，店外的红绿光把眼前的身影照地像没洗好的照片。古旧得波纹一样漾开。
她无法遏制地想起了以前的情景。脑海里影片拉片似地闪过多重画面，倒把最近发生的事覆盖了。
“走吧。要打烊了。”他看到店里暗了几盏灯。离筱还站在门口，愣着不知在发什么呆。
两人回去的方向不同。走出这条街道，李忱然先告别。
“不送你了，明天见。”他背着单肩挎包，朝离筱挥挥手。
“好的。”离筱紧了紧包，转身前说了句“再见”。
路上很热了，她快步往公寓方向走。殊不知李忱然在听到她的告别语时，在路上怔忡了许久。
=
翌日。离筱先到自己原来的工位，把数据拷贝了一些。收拾完了，才到东边办公。
于芃把自己的电脑让给了离筱，她用了一台备机。两人一边整理，一边说着公司里的事。
“今天有地推。”于芃看了看窗外，大太阳像个火球。
“够呛。”现在接近七月，快到一年最热的时候了。
“是啊。热死他。”
离筱知道于芃说的人是谁，转头笑说：“地推地址改在体育馆室内了。你男朋友也在。你就不能嘴下留德？”
两人笑了一阵。这时，离筱接到郑永亮的电话。
他说昨日离筱问的工作，今天下午他刚好有空，可以带她去看看。
离筱正在犹豫。一旁的于芃听到是个男声，不怀好意地笑，让她赶紧答应了。
离筱捂着话筒，问她干嘛。
于芃说地推要一天，冲玻璃门努努嘴，里面的领导今天不会回来了。
离筱听着有理，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就答应了下午四点翘班出去看新工作。
“So，又有人追你啊？”于芃一副吃瓜的神情。
因是去看新工作，离筱也不好直说，只回答不是。
反正每次有人追，离筱都是否认的，于芃也习惯了，暗自偷笑了她一阵。
下午三点多。郑永亮就说已经到了一楼。离筱手头的事情还没完，只能麻烦他等一下。
快四点时，郑永亮直接上来了。
“嗨，离小姐。”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递了过来。“正巧碰上快递员，就拿上来了。”
离筱意外他上来，忙接过。见是她之前订的手表到了。
客气地带他坐会客室里等。
回工位，自己迫不及待地带上手表。这次她订的是皮制表带，不像钢表带那么容易松了。扣到最里的一个孔。坐工位上欣赏了一会儿。
“这不便宜，这个追求者下血本啊。”于芃发现了，探头过来。
“我自己买的。”离筱不和她多聊，收拾了包，让她帮忙打掩护。
她和郑永亮下楼。两人谈及刚刚的包裹。离筱把左手举起给他看，说是刚买的手表。他听到价格，觉得挺不错的。又问能不能给他仔细看看，也想买只送人。
离筱把手表摘下递给他。聊着就到了楼下露天停车场。车被太阳晒得很烫，车里蒸腾似的冒着热气。
两人站阴凉地方等了会儿，冷气完全上来了才走。
坐车里，郑永亮又要了代购人的微信，才把手表递还给离筱。
新工作在电子工业区。虽然地铁能到，但路程有点远。
“厂区是有宿舍的。”郑永亮带离筱在厂外看了一圈，原本想带她进去，问了人事经理不在。“抱歉。离小姐。”郑永亮有些歉意，毕竟离筱是翘班出来的。
她倒不是很急。想着还要呆一个月，就和郑永亮说了离职时间。
“没事。这是我表叔开的厂，可以等你正式离开了，再来这边入职。”
=
离筱走后不久。地推的人就回来了。
今天推广是副总带队，回来后先是在会议室开了会，下班前才分散回到自己的工位。
于芃见李忱然进门，面色不善，立即正襟危坐。
“人呢？”他问。
于芃早就想好了说辞，说离筱人不舒服，请假两小时去医院。
他看了眼桌上的空包裹，转头进了办公室。
他一走，于芃马上联系自己的男朋友，问是不是今天的地推不顺利。这次地推主要是推广新游戏，如果不顺利，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要吃上司的爆栗子了。
——今天推广很顺利啊。
于芃男友回复。于芃不信邪，又说她的上司脸臭得要命。
——你们李总今天被coser围了。又拍照又摆造型的。副总说下次让他扮演游戏中的角色。
于芃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她知道李忱然的脸为什么那么臭了。
=
郑永亮晚上还有事。他把离筱送到地铁站就分开了。
离筱坐上地铁，这时候正是下班晚高峰。车厢里人很多，她没坐到座位，一路站了回来。
到了公寓楼下，吃了碗云吞面。想起一个月后就可以离职，那边又有员工宿舍。现在住的公寓楼就不想再续租了。
因房东要求半年一交房租，她再过一个月就到期了，就算新工作谈不下来，可以回市中心的家里混几天。思及此，她发了条微信给房东阿姨，告诉她不再续租，可以让她做提前安排了。
接下来的几天，离筱都没碰上李忱然。于芃说是被气晕了，因为副总让他在下一次的地推里扮演角色。
离筱笑笑，知道副总是开玩笑的。
她问过人事，李忱然是去了港城。他母亲术后的康复有点问题，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离筱偶尔跟于芃逛过这里，对此不是特别熟悉。
现在快八点，店里人不多。离筱跟着李忱然进了一家小店，设施陈旧但胜在整洁。老板娘刚用洗洁精擦完了桌椅。
李忱然摸着觉得干净，才请离筱坐下。
“我记得你晚上不喝茶的。”
店里的茶盅里是粗制的茶叶。他点了杯橙汁。
“这里的橙汁是鲜榨的。”他倒内行，估计是来吃过。
“我现在也喝茶了。”离筱见推车过来，拿了两份茶点。“早上都可以喝冰美式了。”
李忱然听了，笑了一声。他接着点了好几笼，摆了半桌。
离筱很饿了，埋头吃东西。这样也可以缓解部分紧张。
一份干炒牛河端上来，她以为是弄错了。
对面的李忱然说是他的。从老板娘手里接了过来。
有半桌的茶点，他还要吃份河粉。离筱不竟多看了几眼。
面前的男人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身板也不如往时那样清瘦。现在穿的是宽松的黑T恤，虽然不修身，但还是能看出有健身的痕迹。
贸然抬头，离筱探究的目光落到了他眼里。
“吃饱了？”他咽下了食物，才发声。
离筱点头。不回答又觉得很尴尬，搜心刮肚地想了些话。
“多年没见，你有点不一样了。”所以她才盯着看看，这话放此时很合理。
“哪儿不一样了？”他支着筷子，把下巴搁在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离筱。
离筱暗自咽了口水，眼睛左右扫射，就是不再直视前方。
“有点瘦了。”
对面哂笑了一声。“你的记性不大好啊，我这几年还增重了不少。”
余光见他低头吃面，离筱才把目光转回来。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瞳仁。餐厅里的灯光繁多，睫毛的影子杂乱地铺在卧蚕和鼻梁上。
他不是瘦了。是脱了稚气，面容不似少年时的鼓囊，眉骨与鼻梁显得更立体了。
一碗河粉吃完，李忱然抬头喝水，见离筱侧着脸，在看厨房。他顺势看过去，里面的夫妻聊着孩子和生意。两人各讲各的，却都能接得上。
离筱呆看着，偶尔还笑一声。
“这款游戏，我做了很久。”李忱然的声音把离筱从放空中拉了回来。
“噢。是。”她听说过，这款游戏在国外的日活量很高。国内几家手游公司都想签。她当初没注意到是李忱然一手开发的。
“所以我不想一进国内，就碰上问题。”
最终还是绕到了工作上。离筱回过头，开始听他说话。
“你能不能别辞职？”话很直白，和他的眼神一样。
放在桌下的手捻了捻，离筱在听说他就是新游戏的合伙人时，是有过放弃辞职的念头。但年少的情愫终究是干涸在沙滩上的一缕泡沫，不足以支撑她再这样高压地工作下去。
“我会带好于芃的。”她对上他的目光，很肯定地说，“也会弄好框架，那就不容易出错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恢复。“也是。”
离筱不明所以，见他拿出手机，扫桌面的付款码。她忙说她付过了。
“哦？”他把手机放回，“怎么能让你请。我倒要谢你做了数据。”
离筱客气地说一顿便饭而已，也不值什么。
李忱然垂下眼，兀自笑了一声。
离筱不知何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抬头了，她赶忙又别开眼。
“弄个框架的话，没一个月是做不出来的。”李忱然转头开始收拾包。
“是的。”离筱见状松了气，也开始收拾，“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完才走。”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最多留一个月，她把人带出来就行了。“这也是谢谢你以前帮我。”
他已站起身，听到这话愣住。“我帮你什么了？”神情有些蓦然，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以前帮我补习。”
他听了笑出了声。“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摇摇头，往店外走。
“还有，还有。”
“什么？”他转身，店外的红绿光把眼前的身影照地像没洗好的照片。古旧得波纹一样漾开。
她无法遏制地想起了以前的情景。脑海里影片拉片似地闪过多重画面，倒把最近发生的事覆盖了。
“走吧。要打烊了。”他看到店里暗了几盏灯。离筱还站在门口，愣着不知在发什么呆。
两人回去的方向不同。走出这条街道，李忱然先告别。
“不送你了，明天见。”他背着单肩挎包，朝离筱挥挥手。
“好的。”离筱紧了紧包，转身前说了句“再见”。
路上很热了，她快步往公寓方向走。殊不知李忱然在听到她的告别语时，在路上怔忡了许久。
=
翌日。离筱先到自己原来的工位，把数据拷贝了一些。收拾完了，才到东边办公。
于芃把自己的电脑让给了离筱，她用了一台备机。两人一边整理，一边说着公司里的事。
“今天有地推。”于芃看了看窗外，大太阳像个火球。
“够呛。”现在接近七月，快到一年最热的时候了。
“是啊。热死他。”
离筱知道于芃说的人是谁，转头笑说：“地推地址改在体育馆室内了。你男朋友也在。你就不能嘴下留德？”
两人笑了一阵。这时，离筱接到郑永亮的电话。
他说昨日离筱问的工作，今天下午他刚好有空，可以带她去看看。
离筱正在犹豫。一旁的于芃听到是个男声，不怀好意地笑，让她赶紧答应了。
离筱捂着话筒，问她干嘛。
于芃说地推要一天，冲玻璃门努努嘴，里面的领导今天不会回来了。
离筱听着有理，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就答应了下午四点翘班出去看新工作。
“So，又有人追你啊？”于芃一副吃瓜的神情。
因是去看新工作，离筱也不好直说，只回答不是。
反正每次有人追，离筱都是否认的，于芃也习惯了，暗自偷笑了她一阵。
下午三点多。郑永亮就说已经到了一楼。离筱手头的事情还没完，只能麻烦他等一下。
快四点时，郑永亮直接上来了。
“嗨，离小姐。”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递了过来。“正巧碰上快递员，就拿上来了。”
离筱意外他上来，忙接过。见是她之前订的手表到了。
客气地带他坐会客室里等。
回工位，自己迫不及待地带上手表。这次她订的是皮制表带，不像钢表带那么容易松了。扣到最里的一个孔。坐工位上欣赏了一会儿。
“这不便宜，这个追求者下血本啊。”于芃发现了，探头过来。
“我自己买的。”离筱不和她多聊，收拾了包，让她帮忙打掩护。
她和郑永亮下楼。两人谈及刚刚的包裹。离筱把左手举起给他看，说是刚买的手表。他听到价格，觉得挺不错的。又问能不能给他仔细看看，也想买只送人。
离筱把手表摘下递给他。聊着就到了楼下露天停车场。车被太阳晒得很烫，车里蒸腾似的冒着热气。
两人站阴凉地方等了会儿，冷气完全上来了才走。
坐车里，郑永亮又要了代购人的微信，才把手表递还给离筱。
新工作在电子工业区。虽然地铁能到，但路程有点远。
“厂区是有宿舍的。”郑永亮带离筱在厂外看了一圈，原本想带她进去，问了人事经理不在。“抱歉。离小姐。”郑永亮有些歉意，毕竟离筱是翘班出来的。
她倒不是很急。想着还要呆一个月，就和郑永亮说了离职时间。
“没事。这是我表叔开的厂，可以等你正式离开了，再来这边入职。”
=
离筱走后不久。地推的人就回来了。
今天推广是副总带队，回来后先是在会议室开了会，下班前才分散回到自己的工位。
于芃见李忱然进门，面色不善，立即正襟危坐。
“人呢？”他问。
于芃早就想好了说辞，说离筱人不舒服，请假两小时去医院。
他看了眼桌上的空包裹，转头进了办公室。
他一走，于芃马上联系自己的男朋友，问是不是今天的地推不顺利。这次地推主要是推广新游戏，如果不顺利，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要吃上司的爆栗子了。
——今天推广很顺利啊。
于芃男友回复。于芃不信邪，又说她的上司脸臭得要命。
——你们李总今天被coser围了。又拍照又摆造型的。副总说下次让他扮演游戏中的角色。
于芃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她知道李忱然的脸为什么那么臭了。
=
郑永亮晚上还有事。他把离筱送到地铁站就分开了。
离筱坐上地铁，这时候正是下班晚高峰。车厢里人很多，她没坐到座位，一路站了回来。
到了公寓楼下，吃了碗云吞面。想起一个月后就可以离职，那边又有员工宿舍。现在住的公寓楼就不想再续租了。
因房东要求半年一交房租，她再过一个月就到期了，就算新工作谈不下来，可以回市中心的家里混几天。思及此，她发了条微信给房东阿姨，告诉她不再续租，可以让她做提前安排了。
接下来的几天，离筱都没碰上李忱然。于芃说是被气晕了，因为副总让他在下一次的地推里扮演角色。
离筱笑笑，知道副总是开玩笑的。
她问过人事，李忱然是去了港城。他母亲术后的康复有点问题，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