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遭难，我娘让我到京城投靠我舅。我舅说他不能白养着我，把我卖到江家为婢。
本以为做了奴婢，会被主人家刁难苛责，没想到却是我的造化。江家仁厚，江小姐文雅谦和，就连江家表兄都仪表不凡。
我家遭难之前，原本也是姑苏城内的乡宦。家里虽不是很富贵，却也薄有资产，日子很过的下去，断不至于为奴为婢。
可惜时运不济，江南遭遇水患，庄嫁泡在水里，颗粒无收。城外田庄不少人家的茅舍被大水冲毁，无家可归，全都挤在城墙根外的空地上。
偏那前来赈灾的官员，只顾自己吃的脑满肠肥，丝毫不顾遍地的灾民。粥棚里的粥，清的能照出人影。百姓吃不饱，便形成祸端，生出匪患。
我家虽没受水患影响，却半夜三更闯进一伙匪徒，将我家值钱的东西全抢了去。我爹不忍看半生积蓄被洗劫一空，跑到街上，意欲喊官兵来抓匪徒，被为首的匪徒一刀砍死。
我娘本就身患宿疾，受匪徒惊吓，又痛心我爹横死，两相交加，勾出旧病，竟一病不起。我娘临终前，思忖我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无法独自过活，写信喊来我舅，嘱托他日后照料我。
我舅做主卖了我家的房子，为我娘办了丧事。发送完我娘，我跟着我舅来到京城。
在我舅家住了月余，刚开始还好，渐渐的舅舅舅母的抱怨多起来，嫌我不干活，嫌我吃得多。忽一日舅母置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舅舅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我心下疑惑，不大敢吃。
舅舅放下筷子道：“外甥女呀！你也看到了，我们京城不比你们姑苏，米呀！面呀！都是贵的，我实在养不起你，我不能白养一个人，我给你找了个好所在，日后你出息了，可别忘了你舅。”
我想起昨天我舅带来一个人，让我张嘴给她看我的牙，又拉着我的手，掀开我的裙子给她看我的手脚。我低头不语，只顾吃饭，因为心里明白，不管说什么都是枉然。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过来，给了我舅一锭银子，将我带走。那人的住处，关着几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从那些女孩口中我才知道，原本我们是被人牙子买来，准备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
正说着，一个女孩低头啜泣起来，她说她邻家姐姐，也是这样被卖了去，不到两年就投了井，听说浑身上下被打的竟没一处好地方。
她说的众人都害怕起来。我也害怕，只是不便说出来丧大家的气。我强撑着安慰大家。
过了两日，人牙子又带来四个女孩，凑成十二个，套了一辆牛车，让我们梳洗干净，把我们送到一处大宅院。
江家老爷出了六年外任，现调回京中任职，家里人手不够，买几个丫鬟做使用。
嬷嬷让我们换了衣服，教了规矩，带我们到上房见少夫人。江家人口不算兴旺，只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大公子和小姐，是夫人所出。大公子已经娶亲，夫人不爱操心，现在是少夫人管家。二公子是姨娘所出，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小姐芳名雨茵，年纪最小。
我们十二个人在少夫人面前站成两排，编了点名册子，分了房。我在少夫人房内伺候茶水。
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文杏姑娘，指点我怎么用风炉，什么茶配什么碗，哪些茶是来客吃的，哪些茶是平时吃的......我正听着，忽觉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我在我舅家时就觉得鼻塞脑涨，身上发冷，只是怕遭我舅埋怨，没敢说。到了人牙子那里，更不便说，只能硬撑。撑到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文杏姑娘禀告少夫人，说我昏倒了。少夫人不太高兴，高声道：“快叫人牙子来，把这女孩带出去，这人牙子也太奸猾，拿这种生病的女孩子过来搪塞。被人知道，不说她来时就有病，还以为是被我们难为的。”
旁边侍立的人正准备去，门外进来一人道：“她家人既舍得卖她为奴，必不肯费心替他医治。嫂嫂就这样撵了她去，岂不是绝了她的生路。横竖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钱，何不找个郎中给她开两副药，若将来养好了，也是嫂子的功德。”
少夫人见小姐过来，忙让座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这里事多，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操这个心。”
小姐道：“我知道嫂子事多。分到我房里的那几个丫头，看着倒伶俐，不如嫂子挑一个来，让我把她带了去，这样既不给嫂子添乱，又不耽误给她请郎中看病。”
少夫人伸手在小姐脸上拧了一下道:“我们雨茵模样生的好也就罢了，偏生性格也这样好，不知将来谁这么有福气，把你娶了去。”
我从少夫人房中换到小姐房中。小姐给我请了郎中，我是伤风，原不大碍事，只是耽搁的时间久了些，难免发作的厉害。
小姐让人按时给我送药和茶饭。我毕竟年龄小底子壮，喝了两天药，便恢复了生龙活虎。我到小姐跟前谢恩，小姐在书房画画，见我过来，便问我好些了吗？
“已大好了。若不是小姐，恐怕再也好不了了。”我给小姐磕了一个头。
小姐双手扶我起来，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回“旧日奴婢家临近河堤，堤上有许多柳树，奴婢出生的时候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漫天柳絮，像落雪一样，所以家母给奴婢取名絮雪。”
“名字倒雅致。”小姐道：“你生病这几日，我们已经把院里的执事分配好了，现在只剩院子里的花草没人侍弄，你可能做？。”
江家是书香门第，女子也要读书识字，除诗书外，小姐还擅长作画，其中小姐最喜画花草，所以院子里养了好些花草。
我道“奴婢虽不精此道，但花房精于此道者甚多，只要奴婢虚心请教，不怕侍弄不好咱院里的花草。”
小姐轻笑“你能这样甚好。”
我发了月钱，请花房里的妇人吃点心看戏，把她们的养花秘籍全学了过来。
牡丹容易烂根，不能浇太多水。芍药要摘除侧蕾，花才能开的大而艳丽。茉莉喜光，要晒足太阳。菊花开花前，要浇足水。栀子不耐寒，寒露前要搬到屋里......一来二去，我成了府里最会养花的人。我们院里的花开的好，别的房里的人簪花也到我们这摘。就连老爷从外面得了松石盆景，也送到小姐房内叫我调理。
小姐房内的丫鬟一共有六个，秋晴和银筝是贴身丫鬟。秋晴年龄和小姐相仿，是从小陪小姐一块长大的。银筝比我们都大，已有十六岁，原是夫人房里的。夫人因嫌秋晴年龄小，怕不周到，见银筝做事细致妥帖，特地将她派给小姐。下剩一个伺候茶水，两个负责洒扫，我合小姐眼缘，除侍弄花草外，有时出门见客也带着我。
江家治家严谨，从不苛待下人。外人面前，我们不肯丢了规矩。关上院门，小姐从不跟我们摆主人的款，我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自在。我在江家着实过了几年松快日子。
江家迁回京城，京中亲友都来探访。夫人让小姐出来见客，银筝因被小姐派去裱画，没跟小姐出来，我和秋晴跟着小姐。
夫人房内坐着位剑眉星目，挺拔如松的英气少年。少年见到小姐，微愣了愣道：“这是雨茵妹妹？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要是在别处见到也不敢认。”
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你雨茵妹妹。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们要跟你姑丈到河东赴任，你舍不得你妹妹，不想让妹妹走，让你妹妹藏到柜子里，跟我们说你妹妹被拐子拐了去，唬得我们好找。”
提起幼年趣事，大家都笑了。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道：“怎么不记得！姑母快别说了，为这个我爹还打了我一顿呢！”
夫人接着打趣“这回你妹妹回来。我们要是再走，你可别藏她了。”
少年的脸愈发红了。
小姐替他解围“母亲快别逗表兄了。我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和小时候一样。”
表少爷名唤傅行舟，是夫人之兄云麾将军之子。
姑苏的匪徒，抢完我家，又接连抢了许多家，不到两年，竟发展成一支队伍，占领了县衙，立起大纛，扬言要攻入京城，让这江山改一改天，换一换日。
地方官吏再也瞒不住，题本上奏。正碰到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新帝励精图治，志向远大，一心想肃清朝堂，痛改前朝沉疴，看到折子，派云麾将军过去平叛。傅行舟那年只有十三岁，云麾将军想让他到战场上长长见识，把他也带了过去。
三个月后，贼首被射杀，云麾将军班师回朝。
老爷，夫人，公子，少夫人，小姐都到将军府祝贺，我也有幸跟了去。众人在一处说话，原来这贼首，竟是被傅行舟射杀。
云麾将军带傅行舟过去，原是为了让他涨些见识，看看战场上如何排兵，如何布阵，以后若真上了战场，不至于纸上谈兵，没指望他真上阵杀敌。谁知那贼首兵败，四散逃开，正巧碰见傅行舟。傅行舟年龄虽轻，却完全不惧，搭弓射箭，将那贼首一箭射杀。
我看见那贼首的画像，竟是杀死我爹的人。我不禁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我原以为我身似浮萍，万事不得自己做主，必定见不到贼人伏法，没想到竟有人能帮我报了仇。
云麾将军抚膝而叹：“此次姑苏之行，除平叛外，我还查得苏州知府渎职贪墨，苛捐杂税，赈灾钦差与其沆瀣一气，欺压百姓，我已做成一本参了上去。”
老爷摸着胡须，思考了片刻道：“这二人都是权相戴时的门生，你参他们，恐怕将来麻烦不小。”
傅行舟到底年轻气盛，云麾将军尚未答言，傅行舟抢着说：“哪里顾得上这些，难道因为怕麻烦，都瞻前顾后，放任他们鱼肉百姓不成？”
云麾将军浓眉倒竖，喝了一声：“混账东西，谁教你的规矩，让你抢你老子的话。”云麾将军虽是责备，但对傅行舟的话并不反对，甚至颇为赞许。
我偷偷看了傅行舟一眼，从此便把他存在了心上。
本以为做了奴婢，会被主人家刁难苛责，没想到却是我的造化。江家仁厚，江小姐文雅谦和，就连江家表兄都仪表不凡。
我家遭难之前，原本也是姑苏城内的乡宦。家里虽不是很富贵，却也薄有资产，日子很过的下去，断不至于为奴为婢。
可惜时运不济，江南遭遇水患，庄嫁泡在水里，颗粒无收。城外田庄不少人家的茅舍被大水冲毁，无家可归，全都挤在城墙根外的空地上。
偏那前来赈灾的官员，只顾自己吃的脑满肠肥，丝毫不顾遍地的灾民。粥棚里的粥，清的能照出人影。百姓吃不饱，便形成祸端，生出匪患。
我家虽没受水患影响，却半夜三更闯进一伙匪徒，将我家值钱的东西全抢了去。我爹不忍看半生积蓄被洗劫一空，跑到街上，意欲喊官兵来抓匪徒，被为首的匪徒一刀砍死。
我娘本就身患宿疾，受匪徒惊吓，又痛心我爹横死，两相交加，勾出旧病，竟一病不起。我娘临终前，思忖我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无法独自过活，写信喊来我舅，嘱托他日后照料我。
我舅做主卖了我家的房子，为我娘办了丧事。发送完我娘，我跟着我舅来到京城。
在我舅家住了月余，刚开始还好，渐渐的舅舅舅母的抱怨多起来，嫌我不干活，嫌我吃得多。忽一日舅母置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舅舅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我心下疑惑，不大敢吃。
舅舅放下筷子道：“外甥女呀！你也看到了，我们京城不比你们姑苏，米呀！面呀！都是贵的，我实在养不起你，我不能白养一个人，我给你找了个好所在，日后你出息了，可别忘了你舅。”
我想起昨天我舅带来一个人，让我张嘴给她看我的牙，又拉着我的手，掀开我的裙子给她看我的手脚。我低头不语，只顾吃饭，因为心里明白，不管说什么都是枉然。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过来，给了我舅一锭银子，将我带走。那人的住处，关着几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从那些女孩口中我才知道，原本我们是被人牙子买来，准备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
正说着，一个女孩低头啜泣起来，她说她邻家姐姐，也是这样被卖了去，不到两年就投了井，听说浑身上下被打的竟没一处好地方。
她说的众人都害怕起来。我也害怕，只是不便说出来丧大家的气。我强撑着安慰大家。
过了两日，人牙子又带来四个女孩，凑成十二个，套了一辆牛车，让我们梳洗干净，把我们送到一处大宅院。
江家老爷出了六年外任，现调回京中任职，家里人手不够，买几个丫鬟做使用。
嬷嬷让我们换了衣服，教了规矩，带我们到上房见少夫人。江家人口不算兴旺，只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大公子和小姐，是夫人所出。大公子已经娶亲，夫人不爱操心，现在是少夫人管家。二公子是姨娘所出，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小姐芳名雨茵，年纪最小。
我们十二个人在少夫人面前站成两排，编了点名册子，分了房。我在少夫人房内伺候茶水。
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文杏姑娘，指点我怎么用风炉，什么茶配什么碗，哪些茶是来客吃的，哪些茶是平时吃的......我正听着，忽觉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我在我舅家时就觉得鼻塞脑涨，身上发冷，只是怕遭我舅埋怨，没敢说。到了人牙子那里，更不便说，只能硬撑。撑到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文杏姑娘禀告少夫人，说我昏倒了。少夫人不太高兴，高声道：“快叫人牙子来，把这女孩带出去，这人牙子也太奸猾，拿这种生病的女孩子过来搪塞。被人知道，不说她来时就有病，还以为是被我们难为的。”
旁边侍立的人正准备去，门外进来一人道：“她家人既舍得卖她为奴，必不肯费心替他医治。嫂嫂就这样撵了她去，岂不是绝了她的生路。横竖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钱，何不找个郎中给她开两副药，若将来养好了，也是嫂子的功德。”
少夫人见小姐过来，忙让座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这里事多，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操这个心。”
小姐道：“我知道嫂子事多。分到我房里的那几个丫头，看着倒伶俐，不如嫂子挑一个来，让我把她带了去，这样既不给嫂子添乱，又不耽误给她请郎中看病。”
少夫人伸手在小姐脸上拧了一下道:“我们雨茵模样生的好也就罢了，偏生性格也这样好，不知将来谁这么有福气，把你娶了去。”
我从少夫人房中换到小姐房中。小姐给我请了郎中，我是伤风，原不大碍事，只是耽搁的时间久了些，难免发作的厉害。
小姐让人按时给我送药和茶饭。我毕竟年龄小底子壮，喝了两天药，便恢复了生龙活虎。我到小姐跟前谢恩，小姐在书房画画，见我过来，便问我好些了吗？
“已大好了。若不是小姐，恐怕再也好不了了。”我给小姐磕了一个头。
小姐双手扶我起来，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回“旧日奴婢家临近河堤，堤上有许多柳树，奴婢出生的时候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漫天柳絮，像落雪一样，所以家母给奴婢取名絮雪。”
“名字倒雅致。”小姐道：“你生病这几日，我们已经把院里的执事分配好了，现在只剩院子里的花草没人侍弄，你可能做？。”
江家是书香门第，女子也要读书识字，除诗书外，小姐还擅长作画，其中小姐最喜画花草，所以院子里养了好些花草。
我道“奴婢虽不精此道，但花房精于此道者甚多，只要奴婢虚心请教，不怕侍弄不好咱院里的花草。”
小姐轻笑“你能这样甚好。”
我发了月钱，请花房里的妇人吃点心看戏，把她们的养花秘籍全学了过来。
牡丹容易烂根，不能浇太多水。芍药要摘除侧蕾，花才能开的大而艳丽。茉莉喜光，要晒足太阳。菊花开花前，要浇足水。栀子不耐寒，寒露前要搬到屋里......一来二去，我成了府里最会养花的人。我们院里的花开的好，别的房里的人簪花也到我们这摘。就连老爷从外面得了松石盆景，也送到小姐房内叫我调理。
小姐房内的丫鬟一共有六个，秋晴和银筝是贴身丫鬟。秋晴年龄和小姐相仿，是从小陪小姐一块长大的。银筝比我们都大，已有十六岁，原是夫人房里的。夫人因嫌秋晴年龄小，怕不周到，见银筝做事细致妥帖，特地将她派给小姐。下剩一个伺候茶水，两个负责洒扫，我合小姐眼缘，除侍弄花草外，有时出门见客也带着我。
江家治家严谨，从不苛待下人。外人面前，我们不肯丢了规矩。关上院门，小姐从不跟我们摆主人的款，我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自在。我在江家着实过了几年松快日子。
江家迁回京城，京中亲友都来探访。夫人让小姐出来见客，银筝因被小姐派去裱画，没跟小姐出来，我和秋晴跟着小姐。
夫人房内坐着位剑眉星目，挺拔如松的英气少年。少年见到小姐，微愣了愣道：“这是雨茵妹妹？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要是在别处见到也不敢认。”
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你雨茵妹妹。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们要跟你姑丈到河东赴任，你舍不得你妹妹，不想让妹妹走，让你妹妹藏到柜子里，跟我们说你妹妹被拐子拐了去，唬得我们好找。”
提起幼年趣事，大家都笑了。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道：“怎么不记得！姑母快别说了，为这个我爹还打了我一顿呢！”
夫人接着打趣“这回你妹妹回来。我们要是再走，你可别藏她了。”
少年的脸愈发红了。
小姐替他解围“母亲快别逗表兄了。我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和小时候一样。”
表少爷名唤傅行舟，是夫人之兄云麾将军之子。
姑苏的匪徒，抢完我家，又接连抢了许多家，不到两年，竟发展成一支队伍，占领了县衙，立起大纛，扬言要攻入京城，让这江山改一改天，换一换日。
地方官吏再也瞒不住，题本上奏。正碰到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新帝励精图治，志向远大，一心想肃清朝堂，痛改前朝沉疴，看到折子，派云麾将军过去平叛。傅行舟那年只有十三岁，云麾将军想让他到战场上长长见识，把他也带了过去。
三个月后，贼首被射杀，云麾将军班师回朝。
老爷，夫人，公子，少夫人，小姐都到将军府祝贺，我也有幸跟了去。众人在一处说话，原来这贼首，竟是被傅行舟射杀。
云麾将军带傅行舟过去，原是为了让他涨些见识，看看战场上如何排兵，如何布阵，以后若真上了战场，不至于纸上谈兵，没指望他真上阵杀敌。谁知那贼首兵败，四散逃开，正巧碰见傅行舟。傅行舟年龄虽轻，却完全不惧，搭弓射箭，将那贼首一箭射杀。
我看见那贼首的画像，竟是杀死我爹的人。我不禁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我原以为我身似浮萍，万事不得自己做主，必定见不到贼人伏法，没想到竟有人能帮我报了仇。
云麾将军抚膝而叹：“此次姑苏之行，除平叛外，我还查得苏州知府渎职贪墨，苛捐杂税，赈灾钦差与其沆瀣一气，欺压百姓，我已做成一本参了上去。”
老爷摸着胡须，思考了片刻道：“这二人都是权相戴时的门生，你参他们，恐怕将来麻烦不小。”
傅行舟到底年轻气盛，云麾将军尚未答言，傅行舟抢着说：“哪里顾得上这些，难道因为怕麻烦，都瞻前顾后，放任他们鱼肉百姓不成？”
云麾将军浓眉倒竖，喝了一声：“混账东西，谁教你的规矩，让你抢你老子的话。”云麾将军虽是责备，但对傅行舟的话并不反对，甚至颇为赞许。
我偷偷看了傅行舟一眼，从此便把他存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