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的交谈间,相处模式回到了十七岁的那年。并没有重逢的别扭,仿佛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两人也从未断过联系。

    谢潋的目光扫过递到面前的手,毫不犹豫一巴掌拍上去。“算你识相。”

    在接触到她的手的瞬间,何释隐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叫嚣着还要更多,几乎是用光所有理智才没将人紧紧拥入怀里。

    他用玩笑的语气提议:“让我们逃走吧。”

    突然,一道伶俐的男声突然打破两人和谐的氛围。

    “潋,我在找你。”

    谢潋闻声回头,来的人正是派翠克。他的唇瓣抿起,漂亮的猫瞳此时危险地眯起,眼底泛着凌厉的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何释隐撕成碎片。

    他远远看到何释隐的第一眼,直觉就告诉他,这也是一个臭不要脸想要勾.引潋的坏人。休想破坏自己和潋的关系!

    派翠克握住谢潋垂放的手。

    谢潋自然而然抽回搭在何释隐手掌上的手,有些抱怨冲他哼了声:“看的怎么样,去吃饭吧。”

    派翠克冲她点头,“想吃什么,现在去超市买食材?”

    何释隐的眼神暗下来,固执停在空中的手轻颤,最后紧紧握拳塞进西裤口袋里。

    “这个点超市的食材不新鲜,刚才我和小潋正准备去江春阁吃饭,你要一起吗?”

    谢潋这才想起何释隐还在呢,她接话道:“是啊,好不容易回来当然要去吃正宗的中餐。”说完,她贴心为两人介绍对方。

    谢潋用手比向何释隐,为自己的小男友介绍:“这是何总,你刚才不是对终端很感兴趣嘛,那就是他家公司设计研发的。”

    随后,她抬起和派翠克相握的双手在何释隐面前晃了晃,“何总,这是我男朋友,派翠克·简,你叫他派翠克就好。”

    派翠克是名,简是姓。按常理来说大家都应该叫他派翠克,可谢潋太懒了,觉得叫简就简单多了,干脆就这么叫下来了。

    何释隐不着痕迹扫过两人相握的手,肃冷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冲派翠克点点头,伸出友好的手:“喜欢可以再多看看,我让人来给你讲解一下运行程序支撑的原理吧。”

    派翠克看都没看他,直接忽视掉伸过来的手。他弯腰用脸蹭了蹭谢潋的脸,用不算小的声音“密谋”着:“潋,不去好不好,回家做给你吃。”

    谢潋将他的头推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懂点礼貌。派翠克依旧站着,没有握手的意思。

    她没办法,派翠克虽然在她面前乖的像猫,对其他人可是把天才的孤傲写在脸上。

    她站出来解围,握住何释隐在半空中的手晃了两下松开:“抱歉哈,他中文不太好。”

    计划得逞,何释隐收回被握住的手,唇角不自觉上扬,体贴原谅了派翠克:“没事,我当初去北澳谈生意也闹过类似的笑话,可以体谅他。”

    果然是年纪小啊,一点也不懂得人情世故。

    “哈哈哈是这样吗?看来这些年你去不了不少地方呢,别愣着了,带路去吃饭吧,该不会一听要宰你一笔舍不得了吧~”

    何释隐笑着带路。“怎么会,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就舍不得,我巴不得你天天让我请。”

    派翠克觉得不对,很不对。可他却没有再阻拦。

    ……

    *

    市中心江春阁。这家餐厅设计保留了传统的端庄典雅,融合了现代元素,呈现出和谐舒适、主题鲜明的东方气质。

    包间内,典雅的木雕窗棂、柔和的灯光和雅致的古典家具相映成趣。窗帘拉开,全景窗外绿荫掩映,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们坐在包间内聊天,何释隐将西装外套脱了,领带也松了松,整个人显得放松随意。他拨虾的手停下,眼中带着笑意:“小潋,还记得当初嘴贱被你狠狠揍一顿的冯天宝吗?他现在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冯副总了。”

    谢潋随着他的话回忆,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这人一点都不会讲话,偏偏还嘴特欠爱撩拨人,基本一个星期挨一顿打,十分锲而不舍。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笑了,“啊?冯小宝都成副总了?这个世道怎么了。”

    从进入包厢开始,何释隐总是将话题聚焦在过去,只属于他们两的的过去。

    派翠克在一旁,显得格外气闷。他平时话就说不太好,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他的眉毛下压,恶狠狠睨了何释隐一眼,在谢潋看过来时立刻无辜眨眨眼,熟练替她布菜。

    一直回忆,过去那有这么好聊。这绝对是这个胸大无脑的家伙故意孤立他,他才是潋的男朋友,只要他在就不可能让对方插进来!

    何释隐注意到他的举动,笑容未减,将一盘拨好的虾放在桌上,缓缓转到谢潋面前:“小潋,你最爱吃的虾。我让他们备好按照你爱吃的方法清焯,配上了阿姨给的调料做法,是不是很久没吃了,尝尝还是那个味道吗?”

    谢潋嗯了声,语调上扬,明显带着愉悦。“你和我妈一直有联系啊?”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何释隐答:“是,住出去后阿姨也偶尔会叫我过去吃顿饭。”

    谢潋哦了声,伸筷子就要去夹。

    身旁的派翠克眼疾手快夹起一只拨好的虾,往酱料碟里蘸了蘸,喂到谢潋唇边。他的另一只手拿着块手帕垫着,防止酱料滴落到她身上。

    谢潋张唇吃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唇齿回荡。自己出去多久就有多久没吃到过了呢……

    派翠克见她吃了,碧绿色的眸子凌厉地瞥了何释隐一眼,暗含警告。

    派翠克从小到大都是不会内耗自己的性子,也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受。

    小时候老师将题目讲错,小派翠克一板一眼提出让老师为此道歉,不仅浪费了他的时间还让他学到了错误的知识。

    就连家里亲人好心替他收拾放在车上的道具箱,他也会立刻反馈这种行为不可行,他的离心管试剂管很危险,他很不高兴这种行为。

    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充斥着天才的固执。

    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派翠克应该马上提出何释隐的行为让他很不高兴,对方不能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的爱人。

    可他并没有说出口,他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在现在提出这个话题,潋会觉得扫兴,会不高兴。所以他忍了下来。

    何释隐的目光不躲不闪,他看清楚了对方脸上算得上稚嫩的堤防。他的唇角上扬,露出了进来到现在最真挚的笑容。

    什么都写在脸上,还是太年轻了,这么争风吃醋的性格,小潋很快就会腻烦。

    谢潋专注与何释隐聊从前,甚至自己个陷入了回忆,压根就没察觉两人之间争锋相对的气氛。不过就算她察觉了也不会太在意,只要不影响她就好。

    等用完餐,谢潋吃饱喝足,直接就打算开溜了。她冲何释隐道谢,一副都是朋友的利落姿态。“何总!谢了啊。我的确好久没有吃过正宗的中餐了,你的品味真好。”

    她站起身,抬起手示意他击个掌,“下次我请你,今天就只能到这了。我其实才刚回国呢,时差没倒过来实在困,那我就先走了,拜~”

    “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何释隐站起来准备送她,谢潋爽朗地挥挥手。“别送别送,你外套还没穿好呢,出去待会吹感冒了。”

    他没有坚持,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男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包厢内,这个场景与五年前被抛弃时的画面逐渐重合……

    不!这次不一样!

    小潋已经不讨厌自己了,说明自己的改变很成功。

    小潋小潋小潋小潋,想留在你身边。

    小潋小潋……

    下次请自己,这是不是在允许自己的靠近……

    太好了,太好了……

    何释隐从西装内衬里取出透明收纳袋,将谢潋用过的碗筷小心收进去。他紧紧将这些拥入怀里,眼帘半阖,眼底是痴狂迷恋。

    五年前谢潋骂了他恶心后远走美国,他立刻用攒的钱买了机票要追过去。被谢父半路拦下,那时谢父从车上下来,拍着他的肩膀,半是劝慰半是警告他别再联系谢潋。

    谢父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不是当初风光霁月的何家少爷,只是个叫何释隐的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的女儿值得更好的未来。

    这次的相遇看起来巧合,实际上何释隐准备了很久。他害怕,害怕谢潋会像当初那样,骂他恶心,断联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为了躲他下次远走他国。

    可是没有,小潋允许了自己的靠近……

    金丝眼镜下的长睫毛像濒死的蝴蝶震颤,脆弱、富有美感。可眼底执着偏横的破坏了这股气氛。

    *

    十九岁那年,何释隐独自在清华图书馆学习时,接二连三的陌生号码打入,静音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

    待他发现接通后,他才知道对面是警察,用官方号码打不通他的电话,才用别的手机打入。

    电话里警察语气难掩悲悯,“你好,这里是春城a路警察局,你是何德泉的孩子吗?”

    “是的,我是。”何释隐的声音有些紧张,隐隐的不安笼罩心头,但仍然保持镇定。

    “很遗憾通知你,你的父亲因破产拉着你母亲跳楼自杀了。希望你能尽快赶回春城认领尸体。”

    何释隐觉得荒谬极了,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自己才开学没多久,才离开家里一个月,家里怎么可能突然就破产导致他父母自杀了呢!

    他不愿去相信,可冥冥之中他已经有所预感。天不遂人愿,他的父母真的自杀了。

    回到春城时,何家那些受何父庇佑的亲戚甚至将家中仅有的值钱物件搬空,让他连办葬礼的钱都没有。最后还是谢潋的父亲替他操办了葬礼,甚至怕他想不开替他办理了休学,将他带回谢家。

    那时何父与谢父已经不再来往,光凭年轻时的兄弟情分揽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那段日子太魔幻、太难熬了,何释隐如同一副空有皮囊的架子浑浑噩噩,那段时间的画面飞快从他脑海闪过,留不下一点痕迹。

    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饭送进嘴里的前一刻,他听见母亲殷殷叮嘱他要劳逸结合。咀嚼时他又能听到父亲与母亲抱怨公司员工太过懒散。

    那段时间何释隐整天沉着脸,整个人散发浓厚的负能量。所以他并没有和谢父他们一起吃饭,而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吃饭,他并不想把这些不好的情绪带给他们。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样过下去,过他颓废、无意义的人生。

    直到那天。

    Dong!——一个穿着灰色带帽卫衣,外面套了件春高私立校服的女孩,气冲冲拿着钥匙踹开房门。

    她匀称的手指直指何释隐的面门。

    “我真是服了,你算什么东西,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让我家替你还债。结果你呢,整天拉着脸甩脸色给我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妈爸在天上看了估计恨不得将你一起带下去。”

    她像是要将这阵子在自家还憋屈的委屈发泄出来:“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赖在我家一辈子吧,我爸替你家还钱是处于情分,你还真不打算还了?”

    谢潋都快烦死何释隐了,她爸为了那点旧情分居然要做到这个地步。明明是在自己家,为了照顾这货失去双亲的情绪,她爸居然不允许她在自己家里笑,甚至说话太大声也不行,怕这货触景伤情。

    一开始她还觉得他这么大的打击可以体谅一下,但是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天天被甩脸,谁能受得了。又不是她害他家破产的!

    何释隐徒然坐在床边,看见她来了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听到她的话后,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像一个活人。

    房间没开灯,窗帘紧紧拉上,透不进一丝光亮,就如同何释隐灰暗的那颗心。

    谢潋逆光站着,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男生瘦到骨头突出的锁骨及胸膛。和之前远远见过的那朵清隽的高岭之花相比,身形轻减了太多。

    有那么一瞬,她能体谅他的心情,但这样的生活她也忍不下去了。

    “从今天开始,你要做我的跟班,负责我的生活起居。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做好了我就考虑把你的债免了。”

    “因为你我都没吃几口,现在我要吃虾仁面!”

    男生睫羽轻颤,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谢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不会是不想还了吧!让你做点家务就能还几百万哎!”她觉得这个办法已经够仁慈了。

    何释隐站起身来,他个子本就高,清瘦下来后像一根风一吹就倒的青松绿竹,那么脆弱,如同易碎的玉石。

    “我会做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哑哑涩涩,如同破败的风箱。

    何释隐如同他说的,将谢潋照顾得很好,以前握笔的手、骑马的手为她做饭,连内衣内裤都是他手洗的。

    谢潋总爱刁难他,想看他脸上露出别的神色,故意让何释隐半夜起来做夜宵后不吃,又让他去买不同地段的夜宵。

    谢潋出去玩时,何释隐是谢潋的拎包小弟、布菜太监、私人保镖、贴心助理、开车司机……

    如同忠诚的骑士,跟随在谢潋身后。

    看起来是谢潋依赖他,可他心里清楚,是他依赖谢潋。

    有谢潋的陪伴,痛苦好像离他远去,他,很喜欢谢潋。

    他会为谢潋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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