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小姑在陪着伯伯。

    甄楚生和那个陌生女子的遗体经法医初步检验后,被送去了法医中心,等待进一步更详细的检查。

    伯母和理疗师程芸芸已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而伯伯和姑父已经火速赶往临市去接甄楚生那边的亲属过来。

    病房的氛围异常沉重,小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眉头紧锁的伯伯,林晓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满腔想要安慰的话语全都哽在喉咙里。

    林婧怡仍戴着氧气面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而平静。

    林晓在床边坐下,伸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林婧怡细瘦的手,在心里默默问她:“你从小就争强好胜,你为什么就不能再争气一次?现在甄楚生死了,以后甄好和伯伯、伯母可该怎么办?”

    林婧怡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睡得安稳,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伯母回来后,哭着跟林晓和其他亲友们说起当时的情况。

    那天理疗师程芸芸上门给林婧怡做康复,摁了几遍门铃,都没人应门。打甄楚生的电话也没人接,于是就联系了伯母。

    伯母也联系不上甄楚生,只能骑电瓶车过去给程芸芸开门。

    刚打开门,伯母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鸡蛋味,她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就慌忙往林婧怡房间跑,边跑边大喊甄楚生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幸好当时林婧怡戴着氧气面罩,还在正常呼吸。伯母松了口气,就赶紧推开女儿房间的窗户透风,再跑去厨房关掉了燃气总阀。

    在程芸芸的提醒下,伯母赶紧拨打了 120 求救电话,得到将在 10 分钟内赶到的承诺后,她又急忙联系了伯伯,让他赶紧过去帮忙。

    挂了电话,伯母又气又急,忍不住抱怨甄楚生关键时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当初林婧怡在家晕倒,要不是甄楚生刚好在卧室哄甄好,没准就能及时发现及时送医。

    伯母气归气,但还是给甄楚生拨了电话。

    这时,从主卧方向传来了甄楚生的手|机|铃|声。

    伯母满心狐疑走过去,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她就边喊甄楚生的名字,边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伯母先看到床头柜位置有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还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人。但由于窗帘是拉着的,导致屋内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伯母这会儿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好了,心脏突突直跳,强压着不安,又喊了几声甄楚生的名字。

    依然没有应答。

    伯母就急忙跑过去想摇醒甄楚生,快跑到床边又想着得先打开窗户通气。她迅速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入房间。

    回过头才看见床上躺着的不仅只有甄楚生,他身旁还躺着个陌生的女人,但两人都是双眼紧闭,面容异常苍白,不像睡着了,更像是死了。

    伯母一时难以置信又惊愕万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跟到房门口的程芸芸也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吓得尖叫出声。

    这时,伯母才被迅速拉回现实中,她慌慌忙忙又拨了急救电话,告知对方,家里有三人燃气中毒,请求他们快一点。

    第一辆救护车到达现场后,救护人员优先对还有生命体征的林婧怡进行了紧急救治,并迅速将其转移到救护车上。

    随后到达的救护人员,使用专业设备对甄楚生和那个陌生女人进行了生命体征检测,发现他们已经无法检测到呼吸、心跳等生命体征,当即宣布了临床死亡。

    伯母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情绪激动地请求救护人员将他们送往医院。救护人员虽然深表同情,但也告知伯母就算送医也无法改变结果,并代为通知了警方,然后耐心告知她和程芸芸不要再在屋内走动,尽量保护现场的完整性。

    陌生女人的身份很快被确认,是甄楚生楼下的女邻居吴赟,离异单身。

    这样的信息时代,各种消息传播迅速。很快就有知情人士爆料,吴赟在离婚之前,就跟甄楚生暗度陈仓了。

    当初他们俩的私情被吴赟的丈夫曾勇发现,曾勇扬言要去甄楚生单位拉横幅,搞到他身败名裂。

    恰逢此时,林婧怡出了事,甄楚生借口照顾妻子提了离职,曾勇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得知八卦消息后,亲戚们都为林婧怡抱不平,骂甄楚生出轨遭天谴,罪有应得。

    大家都以为甄楚生的死,是天罚,是意外。

    警方却没有草率地下定论,他们给予了高度重视,也进行了多轮详细的询问和调查。

    有次,警|察找林晓了解情况,问她对“发现人”程芸芸印象怎么样?

    林晓如实回答:“性格开朗,做事很专注也很专业。”

    警|察又问林晓除了程芸芸,还有哪些人跟林婧怡和甄楚生经常往来?

    林婧怡刚出院那会儿,来看望林婧怡的同事、朋友们的确挺多的,但后来就慢慢地越来越少了;也仅有一个名叫孙李刚的年轻男子时不时去看望林婧怡。

    林晓对他跟林婧怡之间的关系好奇过,所以委婉地问过甄楚生。

    甄楚生的说法是,林婧怡和孙立刚同一高中毕业,不过林婧怡比他高了几届,林婧怡帮他爸爸打过官司,保住了他爸的小工厂;后来孙立刚高考志愿也填了法学,机缘巧合,还去林婧怡所在律所实习,捅了篓子,也是林婧怡帮他解决的。

    所以,林婧怡不仅是孙立刚的学姐,更是救他于水火的救命恩人。

    虽然想到了孙立刚,但林晓已经挺长时间没有碰到他,秉着不给人添麻烦的想法,她也没跟警方提及孙李刚。

    警|察刚走,林晓就收到程芸芸的发来的短信,问她是不是也被警|察找了好几次?都聊些什么?

    林晓这才知道,就连程芸芸这个外人也被问询过好几次。

    这时林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甄楚生的死,或许没那么简单?否则警方不会展开细致而深入的调查,一遍遍地勘查现场,不厌其烦地询问每一个相关人士。

    警方并未透露更多细节,坊间传言却不少,说什么的都有。

    案子一日未解,林晓的伯伯,伯母就一日不得安宁。

    甄楚生的父亲想要争取甄好的抚养权,可甄好自出生就是外婆陈海燕在照料,她视甄好如心肝宝贝,自然不肯放弃。

    其实甄楚生母亲去世早,他父亲二婚后对他不管不顾好多年。甄楚生是靠助学金和奖学金念完大学的,当初他和林婧怡买第一套婚房时,他父亲一分钱都没资助过。

    对自己儿子都冷漠无情,对孙女又能好到哪去?但甄楚生的父亲在儿子去世后强行立起了慈父人设,非要争夺甄好的抚养权。

    如此,两家人围绕甄好的抚养权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甄楚生的父亲反复强调,他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孙女,他虽然没有多少退休金但作为爷爷,他有权利监护甄好,也会竭尽所能照顾甄好。

    一旦有人质疑他的退休金还不够他抽烟喝酒的,他就哭天喊地的指控林婧怡父母害死他的宝贝儿子,还一口咬定林婧怡父母就是为了遗产才争夺甄好的抚养权。

    林晓心疼伯伯和伯母却也无力与舆论抗衡,他们二老不仅要承受来自甄楚生和吴赟亲属们的质问、指责和索赔。还要被外界猜测,造谣,流言蜚语把他们塑造成了为替女复仇而杀人谋命的恶魔。

    虽然事发后,林晓就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把她目睹甄楚生和吴赟举止暧昧,以及无意间发现甄楚生在社交平台袒露心声等事都一一告诉了警方。但是作为甄楚生出轨事实的知情者,林晓自责又煎熬。

    林晓常为没有勇气早些揭露甄楚生出轨的事而自责,如果早些说出来,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或是至少让伯伯、伯母有所准备,不至于现在这样被动和痛苦。

    幸好,伯伯、伯母没有责怪林晓,林晓妈也难得地没有骂她知情不报,轻重不分。

    但林晓心里始终压着一块巨石,就连搬新家都兴致缺缺。黎近也尊重她决定,说等来年结婚纪念日再搬也挺好,这样也方便林晓多照顾伯伯和伯母。

    其实林晓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有效帮助他们,她常想,如果林婧怡是清醒的,她会如何做?

    除了为林婧怡找一家靠谱疗养院,让她能得到较好的照料;林晓想不出其它有效的办法来帮助伯伯、伯母。

    加上林晓工作中负责对接的产品正处于原型机评审期,甲方医美机构的对接人员又透露他们可能更换产品创新总监来进行跟进和对接,林晓已经忙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

    反倒是黎近这个向来只会在家族群发红包外加说吉祥话的侄女婿,展现出惊人的缜密与周全。

    黎近先让林晓爸在家族群里通知大家尽量不要理会外界的舆论,以免事情复杂化,同时嘱咐林晓伯伯和伯母去跟物业管理处沟通;以确保在警方结案之前,避免与甄楚生的亲属接触,也不回应他们的任何要求。

    紧接着,黎近迅速为伯伯和伯母聘请了经验丰富的律师,还贴心地为甄好安排了专业的上门陪玩育儿师。

    伯伯和伯母挺感谢黎近这个侄女婿的,正因为他的周全应对,才让他们总算得了一段时间的安宁,勉强过了个安稳的年。

    林晓爸妈对黎近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林晓妈,爱屋及乌,看林晓都顺眼了不少。

    黎近的确情绪稳定,处事周全;平时在外也衣着得体,举止从容,加上皮相好,林晓跟他一起出门,总难免被人多看几眼。

    但外人根本想到他一副精英翘楚的皮囊之下,裹着跟外表完全相反的灵魂?

    天热时,黎近在家就穿基础款的短裤短袖,趿着拖鞋晃来晃去,活脱脱回家过暑假的男大学生;天冷了,就穿普通平驳领的加绒睡衣,跟林晓爸的居家服简直“如出一厂”。

    私下里除了衣着随意,他撩人,撒娇,偶尔耍无赖,有时林晓玩游戏玩得正投入,黎近就故意贴近她,抚摸、亲吻,直到林晓扔下手机,回应他的亲昵。有时林晓被他折腾累了,假装生气,他才可怜巴巴求原谅。

    不过,自结婚以来,每次在林晓无措时,他总是挺身而出,成为林晓最坚实的依靠。

    似乎有他在,林晓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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