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身边已经空了,房间周围贴满了禁锢符。

    金光照射的屋顶,垂下千丝万缕的红线,数量如此之多却没有一根交错纠结。这是囚禁的意思?

    鹿爻吃力地转了身,看见床前头发依旧像鸡窝头的兔八哥。

    她正削苹果呢,红得鲜艳的果皮一圈一圈垂落,看上去十分体贴可靠。

    “鹿哥。”兔八哥一手拿着苹果,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嗯……为什么兔八哥这个表情看上去有点油腻呢。

    鹿爻嘶哑着嗓子道:“少废话……我……咳咳咳……”

    奈何嗓子不争气,张了嘴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哎呦,别动了,你是要喝水还是要吃苹果?苹果可能是不成的了,我削的我吃,喝水没问题!”兔八哥赶忙起身,将苹果塞进嘴里,然后就转头去找水壶。

    “……”鹿爻头痛道:“我不喝水!我……咳咳……问问重明鸟的情况。”

    兔八哥端了水过来,很贴心地扶起鹿爻喂水,朗声道:“他呀,别担心啦,他昨天下午就出院了,给你们家商商带回去了,人家相处得可不错了!你别操冤枉心。”

    鹿爻更头痛了,这不打起来才怪。

    “真的,你操心闻竹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我说,他就只是烧秃了尾巴和翅膀,你这可是断了一身的骨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鬼门关走回来的。”

    鹿爻抿了一口水,嘴里还是一股奇怪的咸腻的血腥味,靠。

    “还有……鹿哥,你别听了不高兴,上面办事都是走正常程序的,你也别害怕。”兔八哥斟酌开口道。

    鹿爻虚弱地喝完了剩下的水,道:“没事,我都预料到了,只要重明鸟回来了就好,我丢半条命,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总不能真的到头来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噢……”兔八哥点了点头,看她情绪还算稳定,便继续道:“上面要革你的职,你可能要先停职察看了。”

    鹿爻嗯了一声。没事,意料之内。

    “可能会有空降的组长,鹿哥,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啊。”兔八哥暖心提示道。

    “没事,十七组的任务和委托那么多,少了我又不是不能正常运转……上面会挑好合适的人选来带你们的,我也正好可以休息休息。”鹿爻心里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去哪里旅游。

    “可是如果……凤凰不让你休息呢?”兔八哥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像是踩了鹿爻的尾巴:“什么?你说什么?玉凌空要怎么样?”

    兔八哥总不能跟她说,凤凰明王已经驳回了九头婴质疑她“弑神”的罪名,还一个人处理好了一切关于闻竹的后续调查问题。

    哇塞了,这可是天作之合。

    凤凰明王脚踩祥云带着金晖从天而降,救下了差点葬身凶兽魔抓的美貌女子。

    如若是初见,必然天雷勾地火,生死永不复。如若是多年后再见,那岂不是破镜重圆冰释前嫌的生死永相许?

    “他……挺靠谱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他复合?”兔八哥脑门一热,小声说道。

    眼见鹿爻那个狗东西已经将手伸向床头柜的烟灰缸,兔八哥赶紧改口道:“别别别,当我没说好不。”

    鹿爻已经能猜到七八,那位空降的新组长,必然是玉凌空。

    想到这儿,她便又躺了下来,满屋的禁锢符,这是在看管嫌犯呢?还是怕她又跑了?

    不过该说不说,是挺碍事,不然鹿爻是真的能干出连夜搬着氧气罐逃跑。

    ——

    玉凌空接手十七组的调令下来得很快,至少,在鹿爻出院的前一天,玉凌空就被安全小组微信群管理员拉了进来。

    不过只是停职察看,没人把鹿爻移除群聊。

    “前妻,我又来了,有没有想我?”玉凌空提着保温桶来探望她。

    鹿爻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把前妻喊得这样顺溜的,于是她坐起身,一言不发,接过对方盛好的汤。

    汤是玉凌空连夜煮的,小火慢炖,慢慢入味。炖汤最重要的就是火候,要说不说,这男人还是十分有耐心的。

    “你这煮的什么?”鹿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玉凌空拍了拍手里的保温桶,道:“乌鸡炖人参。”

    话音未落,鹿爻鼻下一热。

    “……”鹿爻端着喝了一半的汤不知道怎么整。

    是接着喝还是直接放桌上?

    玉凌空皱了皱眉,端了过来将剩下的都喝完了,喃喃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汤太补了……我这小身板遭不住。

    鹿爻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鼻血,沉默半天恍然大悟一般道:“……等下,是哪根人参?”

    “……”玉凌空额角一跳,勉强微笑道:“当初说留着续命的那根。”

    鹿爻眼皮狂跳,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那是无比熟悉的肉痛的感觉。

    “算了,还有吗?”

    玉凌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得彻彻底底,末了缓缓开口道:“刚才你喝的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份!还有半根,还放家里珍藏着呢,这一时半会儿八成也用不上,留着到时候看谁不行了就给谁续命吧。”

    鹿爻眼泪都要飙了出来:“你这个混蛋!那根人参是我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你就那样把它砍了一半炖汤!你那哪是炖汤啊,你这是炖的我的老命啊……”

    “不就是一根人参嘛,再说了,你走了这么多年,长白山春去秋来那么多遭,不是有我在,你那根人参早就没了,要知道这么些年,都是我给它浇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已经是我的了。”

    “你喝的那一半呢?快给我吐出来!”鹿爻快要炸毛了。

    玉凌空嘴角可疑微微一挑,他顺手撕下了贴在床板上的一张纸符。

    “给你吐出来你要不要?”

    鹿爻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吐啊,你吐我就要!”

    玉凌空凑上去就把鹿爻扑倒,然后淡淡的烟草气息喷洒在鹿爻的脖颈间。

    随即而来的是一个无比急迫又热切的吻,带着一些参味的苦涩。

    鹿爻反抗也不是,顺从也不太行。

    冲动地接完吻后,玉凌空煞介其事道:“吐不出来了。”

    “……”

    两人对视良久。

    “我去抽根烟。”玉凌空率先打破了沉默。

    鹿爻真心想说一句出去了就别回来,但是想想,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还是不招惹他最好。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鹿爻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滚滚滚!”

    ——

    在疗养院呆了一个星期,最后终于顺利出院。玉凌空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明明已经布置好了禁锢符,鹿爻也是一步也出不了病房的,但那家伙还是每天晚上,不定时不定点出现在病房里。

    美名其曰家属陪床。

    屁的家属,就算是家属,也应该是前家属。

    “滚开,别躺我位置,亲疏有别懂不懂。”鹿爻中气十足地掀开被子,她挺抗打的,现下已经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

    玉凌空拒绝:“不行,那个陪床的床板太硬了,我睡了两天晚上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你可以回去,我又没求你让你留在这儿。”鹿爻面无表情道。

    玉凌空熟视无睹一般将头埋进被子里,可怜巴巴道:“这不是舍不得让你开口求我嘛,你看我多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害羞不好意思,拉不下这个脸。”

    鹿爻如果不是现下打不过他,肯定会忍不住动手的。

    “……”鹿爻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道:“可是很挤,这个天气挤在一块儿很热。”

    这完全是扯淡的话,但是鹿爻依旧是面不改色地扯出来。

    当晚上两人一起躺床上的时候,玉凌空本性暴露无遗。

    “前妻,我们生个三胎缓和一下关系吧。”

    鹿爻闭着眼睛,动都没动弹,她道:“生下来干嘛?生下来给雷劈死吗。”

    她语气缓和,没有一丁点带有情感的意味。

    如果她睁开眼,就能看到玉凌空满面春风满眼笑意并且用可以算得上十分直白赤裸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鹿爻是一个怀春少女,很难不被这样含情脉脉非你不娶的感情打动。

    五官生得无可挑剔,硬朗的线条还有眉宇,完美得像一件无法复刻的雕刻品。深邃清明的眼睛,那可真的能称得上情深似海。

    他道:“其实咱们可以不用那么注重生三胎的结果,注重过程就好了。”

    鹿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简直比下乡时吃饭蹲在猪圈门口还要糟心。

    “如果你今晚是特意来跟我商讨三胎的问题,那你现在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

    最后玉凌空穿着睡衣滚蛋了,原因是鹿爻实在觉得这个心里没有逼数的鸟人手太欠。

    鹿爻在床上又翻了一个身,没有了玉凌空确实安静了不少。

    她习惯了这种安静,宁静得好像生命中毫无波澜,失去了任何新鲜。

    凤凰的出现就像是一束灯光照进了广袤无垠的黑暗中。那光敏感又脆弱,仿佛就是传说中的昙花一现。

    鹿爻知道,她什么也留不下。

    门咔哒响了一声。

    鹿爻根本也睡不着,她又翻了一个身,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你又回来干什么?”

    那人步子挪得缓慢,好像走出的每一步都气定神闲。

    不是凤凰!

    鹿爻纵身而起,掌上迅速聚拢了一簇刺眼的光,呲啦呲啦的电流声拉成一条粗细不等的线,继而变成一条闪着白光的鞭子。

    罗十一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那一招,微微偏过头,他顶着一张冷淡又邪魅的脸,那一身黑袍绣着金色的花纹。

    地毯和他的衣下摆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十分聒噪。

    “好久不见,小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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