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踩着阴影走过墙角,对面是带着刀准备回家的宇智波鼬,他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任务后的冷峻气势还没彻底收敛,看到妹妹一个人在外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来。

    “阿怜,怎么一个人?佐助呢?”

    阿怜睁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鼬眼疾手快托住她后背,阿怜嗫喏了一下,倔强地偏过头说:“佐助……不知道佐助在哪儿。”

    实际上是她和佐助吵架了——宇智波佐助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出微妙的强硬和我行我素,阿怜是个相当敏感的孩子,从小的经历也让她习惯了时刻关注着别人的情绪波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用争吵来让佐助保持分寸。

    但宇智波鼬不一样,佐助是还没长大的小孩,是天真又柔软的好孩子,而她的哥哥鼬,则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强大忍者。

    ……虽然对阿怜而言,所有忍者都称得上强大。

    可一些冰冷的特质是无法遮掩的,阿怜一面知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一面又为这样冷酷的特质而战栗。

    妹妹一向是喜欢安静而平淡地垂着头,她手里提着伞,但她又常常会不顾身体暴露在阳光下,对于阿怜来说,连寻寻常常的阳光也会造成伤害。

    宇智波鼬一度很苦恼弟弟妹妹太粘人了,而他又需要在外奔波,可他又是密切关注弟弟妹妹的兄长,佐助很健康,但阿怜是个脆弱的雪娃娃,他得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玩了什么,不然你永远不清楚阿怜会因为什么小问题生病。

    因此,即便实际上他和弟弟妹妹的相处时间不多,宇智波鼬对家里两个小孩的经历可谓是了如指掌。

    鼬拿过妹妹手里的伞撑开,纯黑的伞面像一朵暗夜里的花,他蹲下来,宇智波的眼睛在遮光效果很好的伞底下看到了妹妹和平常人不同的粉红色眼眸,那双眼因为强光的照射已经泛出了丝丝血丝。

    “是佐助丢下你了吗?”

    鼬用手指理了理妹妹白色的长发,轻声问。

    阿怜不在乎鼬身上的血味和尘烟,她拉着鼬的手说:“不是,是和佐助吵得头晕,再加上太阳晒得我眼睛疼,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她认真地露出了犯错愿意接受惩罚的模样,反倒让鼬好心情地笑了笑,“那我们一起去河边找找他吧,该回家吃饭了。”

    “好哦,哥哥怎么知道佐助在河边的?”

    “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希望能了解你们的一切。”

    宇智波鼬牵着妹妹的手温和道,迁就着对方的步子,沿着街道往外走。

    “可哥哥在出任务吧?”阿怜好奇地问。

    宇智波鼬没有敷衍的意思,回答说:“乌鸦是我的眼睛。”

    佐助一个人在小湖边,坐在木桥尽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怜走过去的时候他手里还在练习结印,听到完全没经过训练的脚步声,他扭过头说:“笨蛋,一个人就跑开了,你知道对你来说多危险吗?”

    阿怜又想生气了,热气冲上脸蛋,她过白的肌肤霎时就染上一片红晕,“佐助!可你不能不让我和别人说话!”

    佐助撇撇嘴,看到鼬站在一边,也顾不上生气了,兴奋地扑过去问:“哥哥,你回来了!这次会在家里待几天呢?”

    “嗯,这几天会忙一点,不过夏日祭我们可以一起过。”

    鼬接住弟弟,又好笑地把佐助别别扭扭故意无视的妹妹拉过来一起抱住,不分厚薄地贴了贴两人脸颊,“这次夏日祭会很热闹,正好在佐助和阿怜生日的时候哦。”

    这下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佐助开心得习惯性牵上阿怜的手,黑色的伞被他动作晃了晃,“阿怜,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很热闹是多热闹?哥哥,会有烟花和花灯吗?”

    阳光一下打在阿怜的眼睛上,像透明的粉水晶,她被晃得眨了眨眼,佐助注意到了,下意识就用干净的手背替她揉了一下。

    鼬默默松开手稳住伞,那些在木叶和宇智波交锋中积累的疲惫被温暖的水慢慢泡化,他耐心回答弟弟妹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三个人慢慢走回家里。

    这大概是第三次忍界大战后木叶最热闹的时候,数不清的摊贩和来来往往的人群把兄妹三人挤得有些狼狈,夏日祭要办三天,最后一天刚好便是佐助和阿怜的生日,而前一天刚过大暑,夜风也难以吹散涌动的暑气,这样的天气更是让人心情躁动。

    可对阿怜来说就很难受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也适应不了木叶的夏季,她来到这里顶多只有一年,脱离人群后她止不住喘气,好半天才缓过神。

    鼬有些懊恼自己思虑不周,阿怜摇摇头咬着唇说:“对不起,哥哥、佐助。”

    佐助小大人一样摸摸阿怜的脑袋,“没关系,我和哥哥还有你我们可以去捞金鱼,我也觉得逛街的人太多了。”

    阿怜说:“但每年过节都有捞金鱼,那些新奇的东西佐助很想看吧?”

    佐助反驳:“我更想阿怜能开心,我们的生日不仅我,阿怜也要开心,我希望你回来的第一个生日是值得纪念的。”

    鼬点点头,“佐助说的没错,阿怜,我们是家人,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大家都很爱你。”

    阿怜忍不住笑了,“我也爱你们,哥哥,佐助。”

    烟花像流星的倒影,从地面升上了空中,细细碎碎的星火炸开,又逐渐黯淡地落下来,阿怜伸出掌心,似乎想接住这瞬息湮灭的星雨,烟花落在她眼中,点亮了宇智波一家漫长又沉闷的夏季,令佐助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好像是上一世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他七岁过后的每一天,都如在地狱。

    阿怜很有前瞻性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大笔钱,还在佐助浑浑噩噩躺在医院的时候独自完成了宇智波一族遗产的交接。

    对于整个宇智波来说,这笔遗产太少了而显得寒酸,可对两个孩子而言,这笔钱又足够他们度过优渥的后半生。

    一个忍族的资产,阿怜和佐助只拥有那座属于他们的房子,但在宇智波族地的封禁解除后,佐助却无法在他从前的房间里安心地睡过任何一个晚上。

    他总会在半夜惊醒,继而惶惶敲开对面的门,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在阿怜床边发呆到天亮,有时候又喃喃着紧抱住木叶仅剩的最后的亲人,诉说仇恨、诉说痛苦,再骄傲又倔强地收拾起自己的狼狈。

    阿怜睡眠浅,她几乎不会错过任何一次佐助的惊醒,在佐助熬夜的时候她也会跟着熬夜,只是没过多久,佐助就沉默着带着枕头敲开门说:“阿怜,一起睡。”

    他低着头,攥着枕头的手指泛白,声音艰涩,长时间没打理过的头发有点长了,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两个人的话,或许会好一些。”

    阿怜眨眨酸涩的眼睛,她也还没睡,失去成年人照顾的最初,她和佐助都过得乱七八糟,而阿怜甚至更憔悴,在灭族那晚后的半个月,阿怜好几次都躺进了医院。

    对世俗而言,她确实是过分脆弱的孩子。

    佐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回过神后,他就催促着自己学会照顾仅剩的家人,逼迫自己拼命去训练,把痛苦到恨不得拉着他走进黄泉的仇恨化作了支撑他躯壳的力量,而他自救一般的将剩余的所有情绪都一股脑倾注在了他最后的亲人身上。

    宇智波鼬、宇智波鼬……他无数次在咽喉中咀嚼这个名字,又神经质地在唇齿间重复轻唤着阿怜,阿怜只是看着他随意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雪白长发,让开半个身位说:“进来吧。”

    自从鼬叛逃后佐助就变得寡言少语,阿怜和他紧紧贴在一起,她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寂静不知道该说什么,欢乐的过往说出来轻飘得让人有负罪感,沉重的现实又只是徒增烦闷。

    佐助翻过身从背后抱住了他的姐姐、他的妹妹、他在世上唯一的可以毫不顾忌去深爱的亲人,他同样黑沉沉的眼中一片死寂,像这空荡又安静的宇智波族地,满地死去的魂灵都看向他们。

    佐助缓缓收紧了手臂,如同要和对方融为一体,从此骨肉不分。

    他轻声细语说:“我会杀了他。杀了他,然后我们重建宇智波吧。阿怜、阿怜……”

    宇智波佐助叫着阿怜的名字,两只年幼的雏鸟挨在一起,少年空洞的面容被扭曲又狰狞的火焰点燃,他身上生出了一股执拗的生气,像是偏执,又过分疯狂。

    阿怜感到了疼痛,佐助横在腰上的手令她被勒的内脏生疼,她缺乏色彩又缺乏表情的脸头一次露了那么明显的悲伤,隐藏在黑暗中,背着人看不真切。

    她比佐助敏感,早在细节里就发现了端倪,她去找过鼬,可青年温柔又冷淡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对她说,“阿怜,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她也去找过父亲母亲,但父亲严肃的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母亲忧郁地垂泪抚摸着她的长发,他们说,“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吧,阿怜。不要告诉你的哥哥和弟弟。”

    秘密。

    这样的秘密让她无比煎熬,而佐助的仇恨又让她痛苦万分,但她不能说出口。

    她见过木叶高层里对宇智波觊觎贪婪的老人,佐助必须强大起来,而她清楚自己的弟弟,佐助是个有些冲动又有些天真的孩子。

    他就像一张白纸,上面涂抹的任何笔画都清晰可见。

    阿怜忍不住啜泣,她断断续续地哭,咬着牙不愿意发出声音,却又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以强撑冷静去处理宇智波的遗产和宇智波的尸体,堆积在一处的尸体面目全非像堆在一起的死鱼,她偶然间看见了一个族人空荡的眼眶也只能假装懵懂没看见。

    她苍白的皮肤下流淌着不健康的血,细弱的手腕连刀都挥不动。

    “佐助……”

    佐助笨拙地把她转过来抱住,他们依偎着彼此,窗外盘旋的乌鸦静默地落到树枝上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别哭,阿怜。”

    佐助顿了顿,最后喊出了那个曾让他别扭万分的称呼。

    “姐姐,不要哭了。”

    阿怜想说,别复仇了。

    可她却回抱住对方,说:“要活着,佐助,一定要活下来。”

    ——这是秘密。

    写轮眼的图案在她眼里一闪而过,乌鸦嘎嘎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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