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绾绾瞧着梦妖柳柳和那病歪歪的男人,心里推测出了个大概。想来这男人便是柳柳嘴里的相公,那位得罪了大人物的天师。看起来他的确病得很重。听他们话里话外,难道这就是柳柳的苦衷。

    看来王家村男人们的魂魄还有那些女孩子的精魄。女孩子,听男人的话,柳柳救过不少女孩子。

    难道自己之前对柳柳有成见?毕竟王家村的男人们都那么差劲,而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旁证可以验证谁的话真谁的话假。

    李绾绾在心底叹了口气,见他们夫妻二人还在互相安慰说着情话,她默默的退出门去,并轻轻将那扇温暖屋子的门关上。

    如果自己和陆渐欢成亲了,会不会也有这样一间温暖的小屋?陆渐欢也会这么温柔么?我与他的日子会怎么样?

    李绾绾一颗心百转千回,又想起柳柳的话,“你和陆神医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她轻轻隔着衣服摸了摸小心放在怀里的姻缘绳。

    是啊,我想成为女天师,想在地府入册,可这些与我想与陆渐欢成家并不冲突。陆渐欢将来可以作为我的家属,和我一起上天入地,我们会一直恩爱。

    只是他一个凡人,恐怕不能年寿永久。不过没关系,我毕竟天生仙体,也许我可以用自己的莲身莲叶帮陆渐欢达到不老不死。

    李绾绾胡思乱想着,突然就很想念那有着尝尝走廊的客栈。那日柳随风将她与陆渐欢带到了这家客栈,她万万想不到这王家村居然还有如此豪华的地方。

    李绾绾问起时,柳随风只是笑笑,说是个老熟人开的。只是李绾绾从未见过柳随风口中那位老熟人。之后的事——李绾绾懊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要面子,陆渐欢很明显故意把她气走。自己干嘛要中计。

    她又摸了摸怀里的红绳,慢慢的离开了柳柳那间温暖的小屋。她不忍心把柳柳与那男人分开。李绾绾也知道自己这样同情心泛滥不对,可她就是不忍心。

    屋内片刻前还哭得凄凄惨惨的两夫妻听到李绾绾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便没了眼泪。他们互相看了看,柳柳就靠在男人怀里,“谢谢你肯配合我演这出戏。”

    刚刚还病歪歪的男人皱着眉头,那眉间慢慢的显现出一个似花钿的图腾,那是一把赤红火焰,火焰熊熊燃烧。好像要从那白皙的额头上跳下来,一把火烧尽三界六道所有的神仙妖魔活人死鬼。

    赤焰面色沉沉,“你真的以为这样演一出可笑的戏码,那小莲花精就会把红绳系在陆离脚上?”他垂眸看柳柳,目光中寒气逼人,“还是你只想利用我摆脱她?”

    柳柳看着那双能冰死人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颤,她避开赤焰咄咄逼人却又彻骨的目光,嗫嚅道,“那小丫头的葫芦里又黑又冷,我很怕。我不是怕死,只怕我死了以后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

    她越说越委屈,说到后来眼里便流出了泪。赤焰冷冷的看着柳柳,僵硬的伸出手臂,将柳柳搂紧,“我最讨厌哭哭啼啼。”

    柳柳马上止住了眼泪。她浑身绵软的靠在赤焰怀里,“我们如果能永远这样,我也不求别的了。”

    赤焰没说话,他只是更紧的搂住柳柳。

    李绾绾趁着夜色赶回了王家村那家客栈,远远的看着客栈的招牌——别离——千愁万绪上了心头。一家客栈为什么会取这种名字,别离,别离,人生来就在别离。可是没有别离又何来相聚。

    陆渐欢轻轻地咳,从桌子上的糖罐子里拿出一块梨膏糖放进嘴里。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已是深夜,陆渐欢却并无睡意。

    柳随风又从窗外翻进来,抱着膀子看了看陆渐欢,又凑过去看了看陆渐欢手里拿着的书,然后就叹气,“你真的不打算找她回来?”

    陆渐欢眼皮子都没抬,随口问道,“谁?”

    柳随风,“她啊,那个小莲花精,其实她对你真的不错。你不知道你晕着的那几天,她衣不解带的守着你。那天出去买糖也是因为我说你脉搏平稳,估计晚上就会醒。她才急急慌慌的跑出去给你买糖,她是想让你醒来第一时间就吃到甜的啊。”

    柳随风伸手去糖罐子里想要那一颗糖,却被陆渐欢啪的打了一下手,陆渐欢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你怎么还不睡?天就快亮了。”

    柳随风摸着自己被打疼的爪子,咧嘴道,“你也知道天快亮了。我真搞不懂现在的你,明明就很惦记人家,惦记得睡不着,干嘛偏偏要赶走她。”柳随风探身看着陆渐欢的眼睛,“陆离,你和我记忆里不一样。”

    陆渐欢放下书,“人都会变的。”他抬眼看柳随风,又道,“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陆渐欢吧。”

    “为什么、”

    陆渐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因为之前的陆离已经死了。”

    柳随风怔住,怔怔的看着陆渐欢好久。才长叹了口气,“我明白。”

    陆渐欢却笑了笑,“你不明便,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柳随风好像突然得了失忆症,愣眉愣眼的问陆渐欢,“什么事?”

    陆渐欢笑得很温柔,“慧娘。我一定会帮你救出慧娘。”他看了一眼开着的门,开着的门外就是铺着猩红地毯的那条长长的走廊,只是视线限制,陆渐欢只能看到门外一盏人鱼油灯,在他印象里那盏灯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都亮着。灯很漂亮,也很古怪。那是一盏人形鱼尾的灯,人鱼双手捧着灯碗,碗内盛满东海鲛泪。

    陆渐欢放下了书,朝门外走去。他的步伐轻松,他的语气也轻松,“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去见一个人。””

    他回头站定,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柳随风,“一个老朋友,你我的老朋友。”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从一端到另一端,都铺着猩红色的波斯地毯。走廊两旁每隔十几步便立一盏人鱼油灯。同样的造型,令这条路看起来永远也走不完。

    陆渐欢慢慢的走着,看起来姿态慵懒,就像刚刚吃饱了饭在楼下遛弯。这条看起来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却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陆渐欢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雪白墙壁。这里已经到了走廊尽头,而刚刚在走廊中段,有一条下楼的楼梯。

    陆渐欢没有下楼,而是选择继续走,于是便到了这死胡同。如今他看着这死胡同,却一点都不意外。

    他把灰袍的袍袖口挽起,看起来像是要去打鱼。然后陆渐欢便伸出右手,放在面前那雪白墙壁上。

    他没哟用力气,反而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几下,“笃笃笃。”

    他态度温和,脸上也挂着笑意,语气也温和,“麻烦开一下门。”’

    可是这眼前除了白墙哪里有门?但陆渐欢却似乎笃定了下一刻这里就会立刻开出一道门来。他说完等了会,见无应答,便又敲了三下,这次态度更温和,语气更亲切,“老友来访。麻烦开一下门。”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陆渐欢疯了。但陆渐欢却扣完了门便背负起双手,信心十足的等待着。

    果然,半刻钟后,陆渐欢面前那雪白的墙壁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光线从内透出。随即那口子越开越大,就成了一道门。

    陆渐欢往里探头看看,放下袖管,仪态端方的缓步走进了那道口子。

    他一脚踏进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子里陈设高雅。香炉里燃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安魂香。屏风后隐隐可见一道人影,那人影坐在里面,令人看不真切。

    那人影听到了陆渐欢的脚步声却没有动。陆渐欢四周看了看,便拖了张椅子,在屏风外与那人影对坐。

    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好物。屏风用的也是最上等的料子。这上等的料子映出屏风后的人影,那身段窈窕,姿态曼妙。应是个女子。

    她似乎在煮茶。

    陆渐欢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就这样许久,那屏风后的女子终于开了口,“柳随风说我们是老相识,可我不记得认识过你。”

    陆渐欢并不意外,的确,他自从用了莲身重塑以后,相貌身形与过去陆离时期并不相同。如果不是那些改不掉的小习惯,柳随风也不知道他就是陆离。

    他温和的笑,“在下陆渐欢。是不是老友不重要。”

    女子问,“什么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女子手上动作停住,半晌,她轻轻地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那你说来听听,我是谁,我想要的又是什么?”

    陆渐欢抬眼看着那女子,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可他依旧笃定的说,“你是李忠,曾隶属地府第十一殿,你的职位是判官。”

    屏风随着他的话而消失,随后便露出屏风后的人,屏风后端坐着个女子,那女子生得国色天香,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陆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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