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阁位于长宁街，是玉都最大的乐舞坊。魏芷衣是霓裳阁乃至玉都最出色的舞姬，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魏芷衣一支舞。
霓裳阁后院，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着了一袭湖水蓝的轻纱舞衣，在烂漫春光中随着琴声翩翩起舞，或是旋身，或是下腰，每一个动作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姜瑶坐在石亭内，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着魏芷衣的舞姿。
她与魏姐姐相识于两年前，正是她与师父去桃林赏花却遇上林意霜那日。
她见师父明知林意霜意图却不拆穿，还送她归家，于是气得独自一人跑开了。她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酒楼喝酒，那是她第一次饮酒，不过两杯就醉倒了。
正当她醉得迷糊时，竟遇上了两个登徒子。
若是平日，即便师父不在身边，她手中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只是那时她醉得厉害，身上也不曾带红羽，因而竟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登徒子拦住了去路，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魏姐姐出现救了她。
魏姐姐看起来温柔娴静，竟也会法术，且比她强得多。
自此，她们成了闺中好友，魏姐姐比她年长两岁，因而她称其为姐姐。
一曲舞罢，魏芷衣步入石亭。
只见她面上蒙着轻纱，一双眼睛生得极美，仿佛天上闪烁的星辰，叫人好奇她面纱底下是怎样美丽的面容。
姜瑶初遇魏芷衣时，她便带着面纱，从未摘下，直到现在姜瑶也不曾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容。
但是姜瑶从来不过问，既不问她为何常年带着面纱，也不问她为何会法术，更不过问她的来历。
每个人都有秘密，在姜瑶心中，魏芷衣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姐姐，其余的都不重要。
一支舞跳下来，魏芷衣已是香汗淋漓，喉焦唇干。她在姜瑶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饮尽了才开口：“此舞名为‘浮云卷霭’，是我近日新编的，瑶儿觉得如何？”
“轻盈柔美，飘然若仙，姐姐的舞跳得更美了。”姜瑶赞叹。
“下月十五登台时，我便跳这支舞，你记得来捧场，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魏芷衣道。
魏芷衣一舞千金难求，且每月只登台一次，一次只跳一支舞，故而每到十五，霓裳阁便座无虚席。
“记得把你师父也带来，平日里总听你提起他，我还未仔细瞧过他呢。也就前几日，在长宁街上惊鸿一瞥，尚未看清，他便走了。”
“长宁街？这事你也知道？”姜瑶问。
“那日我恰好在场，正见到国师救了被惊马险些甩下马背的李三小姐，我还看见那位三小姐是故意用簪子刺了马屁股，马儿吃痛，这才失控狂奔起来。”
“原来是这样。”姜瑶低喃，忽然趴在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突然这样愁闷，是因为李三小姐？”魏芷衣见她眉头紧锁，连忙劝慰道：“你放心，国师对她无意，我亲耳听到国师婉拒了她。”
“倒也不是因为她，师父对她无意，可……对我也无意啊。”姜瑶郁闷道。
“昨日陛下赐我两个夫侍，师父不仅不反对，他……他竟然还比我先知道‘赐夫侍’之事！”
“他心中……显然没有我嘛！”姜瑶气得瞪大了眼睛。
“魏姐姐，你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师父喜欢我啊？”姜瑶直起身子，拉住魏芷衣的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她，期望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这……”魏芷衣垂下眼眸：“我平日只留心舞乐之事，你所问之事我也不知啊。”
“唉……”姜瑶放开魏芷衣的手轻叹。
忽然，她眸光一亮，靠近魏芷衣道：“好姐姐，我有一主意，只是需要你帮忙。”她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附在魏芷衣耳畔轻轻说了些话。
“这……这样好吗？”魏芷衣闻言，耳朵微红，犹豫道。
“好与不好，只有试过才知道，你就帮帮我嘛。”姜瑶拉着她的手恳求道。
“好吧。”魏芷衣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
暮色将至，金红的光渐渐破开湛蓝的天幕，温柔的晚风拂过山花，卷起阵阵花香。
姜瑶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微微挑开帘子一角，长街上，游人如织，语笑喧阗，很是热闹。
今日与魏姐姐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大半日。
“姑娘，买书吗？”
“都是近日新到的话本，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话本？
姜瑶将帘子又往一旁拨开了些，身子贴着车壁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有一家书坊，坊内的掌柜正站在门前捧着几本书揽客。
她想到之前买的话本已尽数看完，不如看看是否有新到的。
于是叫停马车，同青黛一块儿走向书坊。
“姑娘，买书吗？”
“都是近日新到的话本，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姜瑶刚走近书坊，掌柜便热情地迎上来，将手中的书往她面前递。
《国师大人的俏娘子》
《一枝红杏出墙来之美貌少妇》
《状元郎与厨娘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这些话本起名怎么这样露骨？
她素日里话本也没少看，书名起得如此直白露骨的倒是少见。
姜瑶接过其中一本话本，随意翻了翻，忽然目光凝住，白净的面颊瞬间爬上红云，连耳朵都红透了。
“还有……别的话本吗？”她立即合上书，目光落在书封上，顿时又移开。
“没了，小店生意好，只剩这最后三本了。”
“近日玉都的话本子都卖光了，整个都城也就我这里还有货，您今日不买，明日可买不着喽。”
“这……”姜瑶迟疑片刻，将三本书都翻了翻，最后还是选了一本看起来不那么露骨的，她接过书，正想吩咐青黛付账，眸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色衣衫，白玉发簪。
身如玉树，温雅如兰。
是师父！
姜瑶一怔，急忙将话本扔还掌柜，扯过青黛便往书坊里边跑，直到两人的身形完全被书架掩住，她才倚着架子长舒一口气。
幸好跑得快，若被师父看见她买的书……
“瑶儿？”
然而，她才缓了口气，一道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
姜瑶一惊，瞪大了双眸，缓缓侧过身。
只见书架侧，一条窄窄的走道上，天光黯淡，唯有一抹夕阳明艳灿烂。师父正站在霞光里，神情疑惑地看着她。
“你何故跑得这样急？”待姜瑶转过身，沈玉章的目光落在她惊惶的面容上，轻声问道。
陛下身体抱恙，他入宫为其诊治，出宫时路过此间书坊，意外见到瑶儿拉着丫鬟着急忙慌地往里跑，以为她是遇着什么事了，因而也跟着入了书坊。可她见到自己，不似往日的欢喜，反倒一脸惊恐，沈玉章大惑不解。
“我……”姜瑶茫然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师父怎么也进来了？
他不会……看到了吧？
不对，她选话本时，师父还在街对面，即便看见她买书，应当也不知是什么书。
“我……有一册书未寻到，见天色已不早，担心书坊闭门，因而着急了些。”姜瑶解释道。
因为心虚，她根本不敢看沈玉章的眼睛。
“原来如此。”沈玉章点点头，“瑶儿想找什么书，为师帮你找，这间书坊为师常来。”
这只是姜瑶胡编的，哪里是真要寻书，于是忙道：“不劳烦师父，我已经找到了。”她一边说，一边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递到沈玉章面前。
“字帖？”沈玉章一愣，“瑶儿是想临帖？”
闻言，姜瑶怔了怔，低头看书封，只见上边写着三个大字——《寒食帖》。
她懊恼地垂下头，原只想随意拿一本书糊弄过去，怎么偏偏拿的是字帖！
她于书法一道实在是没有天赋，别人的字或是豪放不羁，或是清灵秀美，唯有她，跟狗爬似的，怎么练都不好看，久而久之，她便极其厌恶写字。
“也不是，就是忽然想起来，想看看。”姜瑶牵强地解释。
沈玉章见她面有难色，也不再追问。
姑娘家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书坊外，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暗沉的天际。
“天色不早了，既已寻到书，便早些回去吧。”沈玉章道。
“好。”姜瑶点头，拜别师父。
若是平日，她只盼与师父多待一会儿，只是今日这境况，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尽早回府为好。
她与青黛走出书坊，买下字帖后刚坐上马车，车夫正准备驱车时，却被书坊掌柜拦了下来。
他拿着话本，走到马车窗子底下，扯着大嗓门喊道：“姑娘，这本《国师大人的俏娘子》您还要不要了？方才有位夫人想买，我都没卖，给姑娘留着……”
“买。”
话落，帘子掀开，一只钱袋子自侧窗扔出，落入掌柜怀中。
青黛伸出手，取过话本，又立即将帘子放下。同时，车夫立即驾马扬鞭，随着一声急促的马嘶声响起，车轮辘辘驶向远方。
车厢内，姜瑶面上的红云还未褪去，她接过青黛手中的话本，目光略过“国师”二字，懊恼地闭了闭眼。
方才，冷不防听到掌柜的话，她羞得面颊酡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愿与之多做纠缠，只匆匆付账了事。待马车驶出一段路后，她才接过青黛手中的话本。
姜瑶看着话本，又羞又恼，想吩咐青黛把它扔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唉……”姜瑶叹气。
师父……可否听见了？
千算万算，竟漏算了那掌柜！
姜瑶捂着脸倚在车壁上，只觉无地自容。
她还有何面目见师父啊！
晚间，姜瑶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书坊掌柜喊她买话本时的场景，耳畔一直回响着掌柜当时说的话。
若是今日没有去书坊就好了。
那掌柜也真是，这种书当街叫卖也就罢了，他竟然把书名也喊出来，这样露骨的名字他念的时候难道不觉羞耻吗？
姜瑶用被子蒙住头，自欺欺人地想着：万一，师父没有听见呢。
可是，万一他听见了呢。
姜瑶蹬了蹬腿，只觉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守在外间的青黛听见这厢的动静，点了一盏灯走到姜瑶床边，问道：“殿下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烦心？”
姜瑶点头。
“殿下放宽心，纵使国师听见了又何妨。以国师的性子，必不会在您面前提及此事，您不如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青黛替姜瑶捻好被角，继续道：“只要公主不多想，这事也就过去了。再退一步想，万一国师大人并未听见呢，公主不如就当做他不曾听见吧。”
“也只能如此了。”姜瑶轻叹。
不过是一本略微露骨的话本而已，这也没什么，更羞人的事她还不曾做呢。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拥着被子坐起身，对青黛道：“明日，你去帮我准备一件舞衣，要红色的，然后腰上要有铃铛，袖子……”姜瑶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若烛光再明亮一点，便能看到姜瑶和青黛红透的耳朵与脸颊。
霓裳阁后院，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着了一袭湖水蓝的轻纱舞衣，在烂漫春光中随着琴声翩翩起舞，或是旋身，或是下腰，每一个动作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姜瑶坐在石亭内，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着魏芷衣的舞姿。
她与魏姐姐相识于两年前，正是她与师父去桃林赏花却遇上林意霜那日。
她见师父明知林意霜意图却不拆穿，还送她归家，于是气得独自一人跑开了。她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酒楼喝酒，那是她第一次饮酒，不过两杯就醉倒了。
正当她醉得迷糊时，竟遇上了两个登徒子。
若是平日，即便师父不在身边，她手中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只是那时她醉得厉害，身上也不曾带红羽，因而竟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登徒子拦住了去路，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魏姐姐出现救了她。
魏姐姐看起来温柔娴静，竟也会法术，且比她强得多。
自此，她们成了闺中好友，魏姐姐比她年长两岁，因而她称其为姐姐。
一曲舞罢，魏芷衣步入石亭。
只见她面上蒙着轻纱，一双眼睛生得极美，仿佛天上闪烁的星辰，叫人好奇她面纱底下是怎样美丽的面容。
姜瑶初遇魏芷衣时，她便带着面纱，从未摘下，直到现在姜瑶也不曾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容。
但是姜瑶从来不过问，既不问她为何常年带着面纱，也不问她为何会法术，更不过问她的来历。
每个人都有秘密，在姜瑶心中，魏芷衣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姐姐，其余的都不重要。
一支舞跳下来，魏芷衣已是香汗淋漓，喉焦唇干。她在姜瑶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饮尽了才开口：“此舞名为‘浮云卷霭’，是我近日新编的，瑶儿觉得如何？”
“轻盈柔美，飘然若仙，姐姐的舞跳得更美了。”姜瑶赞叹。
“下月十五登台时，我便跳这支舞，你记得来捧场，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魏芷衣道。
魏芷衣一舞千金难求，且每月只登台一次，一次只跳一支舞，故而每到十五，霓裳阁便座无虚席。
“记得把你师父也带来，平日里总听你提起他，我还未仔细瞧过他呢。也就前几日，在长宁街上惊鸿一瞥，尚未看清，他便走了。”
“长宁街？这事你也知道？”姜瑶问。
“那日我恰好在场，正见到国师救了被惊马险些甩下马背的李三小姐，我还看见那位三小姐是故意用簪子刺了马屁股，马儿吃痛，这才失控狂奔起来。”
“原来是这样。”姜瑶低喃，忽然趴在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突然这样愁闷，是因为李三小姐？”魏芷衣见她眉头紧锁，连忙劝慰道：“你放心，国师对她无意，我亲耳听到国师婉拒了她。”
“倒也不是因为她，师父对她无意，可……对我也无意啊。”姜瑶郁闷道。
“昨日陛下赐我两个夫侍，师父不仅不反对，他……他竟然还比我先知道‘赐夫侍’之事！”
“他心中……显然没有我嘛！”姜瑶气得瞪大了眼睛。
“魏姐姐，你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师父喜欢我啊？”姜瑶直起身子，拉住魏芷衣的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她，期望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这……”魏芷衣垂下眼眸：“我平日只留心舞乐之事，你所问之事我也不知啊。”
“唉……”姜瑶放开魏芷衣的手轻叹。
忽然，她眸光一亮，靠近魏芷衣道：“好姐姐，我有一主意，只是需要你帮忙。”她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附在魏芷衣耳畔轻轻说了些话。
“这……这样好吗？”魏芷衣闻言，耳朵微红，犹豫道。
“好与不好，只有试过才知道，你就帮帮我嘛。”姜瑶拉着她的手恳求道。
“好吧。”魏芷衣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
暮色将至，金红的光渐渐破开湛蓝的天幕，温柔的晚风拂过山花，卷起阵阵花香。
姜瑶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微微挑开帘子一角，长街上，游人如织，语笑喧阗，很是热闹。
今日与魏姐姐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大半日。
“姑娘，买书吗？”
“都是近日新到的话本，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话本？
姜瑶将帘子又往一旁拨开了些，身子贴着车壁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有一家书坊，坊内的掌柜正站在门前捧着几本书揽客。
她想到之前买的话本已尽数看完，不如看看是否有新到的。
于是叫停马车，同青黛一块儿走向书坊。
“姑娘，买书吗？”
“都是近日新到的话本，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姜瑶刚走近书坊，掌柜便热情地迎上来，将手中的书往她面前递。
《国师大人的俏娘子》
《一枝红杏出墙来之美貌少妇》
《状元郎与厨娘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这些话本起名怎么这样露骨？
她素日里话本也没少看，书名起得如此直白露骨的倒是少见。
姜瑶接过其中一本话本，随意翻了翻，忽然目光凝住，白净的面颊瞬间爬上红云，连耳朵都红透了。
“还有……别的话本吗？”她立即合上书，目光落在书封上，顿时又移开。
“没了，小店生意好，只剩这最后三本了。”
“近日玉都的话本子都卖光了，整个都城也就我这里还有货，您今日不买，明日可买不着喽。”
“这……”姜瑶迟疑片刻，将三本书都翻了翻，最后还是选了一本看起来不那么露骨的，她接过书，正想吩咐青黛付账，眸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色衣衫，白玉发簪。
身如玉树，温雅如兰。
是师父！
姜瑶一怔，急忙将话本扔还掌柜，扯过青黛便往书坊里边跑，直到两人的身形完全被书架掩住，她才倚着架子长舒一口气。
幸好跑得快，若被师父看见她买的书……
“瑶儿？”
然而，她才缓了口气，一道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
姜瑶一惊，瞪大了双眸，缓缓侧过身。
只见书架侧，一条窄窄的走道上，天光黯淡，唯有一抹夕阳明艳灿烂。师父正站在霞光里，神情疑惑地看着她。
“你何故跑得这样急？”待姜瑶转过身，沈玉章的目光落在她惊惶的面容上，轻声问道。
陛下身体抱恙，他入宫为其诊治，出宫时路过此间书坊，意外见到瑶儿拉着丫鬟着急忙慌地往里跑，以为她是遇着什么事了，因而也跟着入了书坊。可她见到自己，不似往日的欢喜，反倒一脸惊恐，沈玉章大惑不解。
“我……”姜瑶茫然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师父怎么也进来了？
他不会……看到了吧？
不对，她选话本时，师父还在街对面，即便看见她买书，应当也不知是什么书。
“我……有一册书未寻到，见天色已不早，担心书坊闭门，因而着急了些。”姜瑶解释道。
因为心虚，她根本不敢看沈玉章的眼睛。
“原来如此。”沈玉章点点头，“瑶儿想找什么书，为师帮你找，这间书坊为师常来。”
这只是姜瑶胡编的，哪里是真要寻书，于是忙道：“不劳烦师父，我已经找到了。”她一边说，一边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递到沈玉章面前。
“字帖？”沈玉章一愣，“瑶儿是想临帖？”
闻言，姜瑶怔了怔，低头看书封，只见上边写着三个大字——《寒食帖》。
她懊恼地垂下头，原只想随意拿一本书糊弄过去，怎么偏偏拿的是字帖！
她于书法一道实在是没有天赋，别人的字或是豪放不羁，或是清灵秀美，唯有她，跟狗爬似的，怎么练都不好看，久而久之，她便极其厌恶写字。
“也不是，就是忽然想起来，想看看。”姜瑶牵强地解释。
沈玉章见她面有难色，也不再追问。
姑娘家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书坊外，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暗沉的天际。
“天色不早了，既已寻到书，便早些回去吧。”沈玉章道。
“好。”姜瑶点头，拜别师父。
若是平日，她只盼与师父多待一会儿，只是今日这境况，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尽早回府为好。
她与青黛走出书坊，买下字帖后刚坐上马车，车夫正准备驱车时，却被书坊掌柜拦了下来。
他拿着话本，走到马车窗子底下，扯着大嗓门喊道：“姑娘，这本《国师大人的俏娘子》您还要不要了？方才有位夫人想买，我都没卖，给姑娘留着……”
“买。”
话落，帘子掀开，一只钱袋子自侧窗扔出，落入掌柜怀中。
青黛伸出手，取过话本，又立即将帘子放下。同时，车夫立即驾马扬鞭，随着一声急促的马嘶声响起，车轮辘辘驶向远方。
车厢内，姜瑶面上的红云还未褪去，她接过青黛手中的话本，目光略过“国师”二字，懊恼地闭了闭眼。
方才，冷不防听到掌柜的话，她羞得面颊酡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愿与之多做纠缠，只匆匆付账了事。待马车驶出一段路后，她才接过青黛手中的话本。
姜瑶看着话本，又羞又恼，想吩咐青黛把它扔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唉……”姜瑶叹气。
师父……可否听见了？
千算万算，竟漏算了那掌柜！
姜瑶捂着脸倚在车壁上，只觉无地自容。
她还有何面目见师父啊！
晚间，姜瑶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书坊掌柜喊她买话本时的场景，耳畔一直回响着掌柜当时说的话。
若是今日没有去书坊就好了。
那掌柜也真是，这种书当街叫卖也就罢了，他竟然把书名也喊出来，这样露骨的名字他念的时候难道不觉羞耻吗？
姜瑶用被子蒙住头，自欺欺人地想着：万一，师父没有听见呢。
可是，万一他听见了呢。
姜瑶蹬了蹬腿，只觉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守在外间的青黛听见这厢的动静，点了一盏灯走到姜瑶床边，问道：“殿下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烦心？”
姜瑶点头。
“殿下放宽心，纵使国师听见了又何妨。以国师的性子，必不会在您面前提及此事，您不如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青黛替姜瑶捻好被角，继续道：“只要公主不多想，这事也就过去了。再退一步想，万一国师大人并未听见呢，公主不如就当做他不曾听见吧。”
“也只能如此了。”姜瑶轻叹。
不过是一本略微露骨的话本而已，这也没什么，更羞人的事她还不曾做呢。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拥着被子坐起身，对青黛道：“明日，你去帮我准备一件舞衣，要红色的，然后腰上要有铃铛，袖子……”姜瑶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若烛光再明亮一点，便能看到姜瑶和青黛红透的耳朵与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