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抄家
这是林霄被关在小院的第十年，当时她刚好午睡起来，昏昏沉沉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拿着申嬷嬷生前留给她的一卷书慢腾腾的翻页，院门就被蛮力撞开。
紧接着一队官兵就冲了进来。
林霄一脸恍惚，午后的疲乏让她半晌没反应过来，就那么躺在躺椅上看着那些官兵进屋搜查。
“大人，这里有个特别嚣张的。”
林霄捏紧了手中的书，见一个男子逆着光朝她缓步走来，杀伐果断。
怎么了，林勤知终于准备要弄死她了吗？
她渐渐清醒，目光落在为首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半晌扯起嘴角：“不错，硬骨头。”
“来人，带走。”
林霄一声不响的被人拉扯起来，她紧紧抱着一本书卷，警惕着眼前的情况心里又有一丝期待，她见那男子环视四周后示意来人将她带走。
“你们是谁？”
她用稀薄的回忆搜寻了一番，终于确定这男子不是林家人。
“林家怎么了？”
有人能闯入林家后院，哈，那可真是让人激动。
林霄被人拽的手腕生疼，眼里冒起了泪花，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心里的讥讽更甚。
十年逢春，她等的太久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个院门，此刻再也没有了阻止她的小厮，也没有要来扇她的丫鬟，她就那样被人压着见到了另外一群女子。
那群女子有的穿着暴露，有得妆容得体，此时无一都低眉顺眼，双目无神的立着。
她见过她们。
那是林家的罪证。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爹爹？”
她欣喜异常，为林勤知此刻的狼狈不堪。
卫冕顺着她的目光抬眼看去，林勤知正涕泗横流的哭诉着冤枉，他不可置信的又看向林霄。
林勤知年轻时候也是一番风流的少年郎，一副姣好的面容让上京女子倾心不已，即使年过四十也算得上是雍容雅贵的人物。
毕竟也是爬到尚书位置的人。
可卫冕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拿自己亲生女儿去当暗娼来笼络达官贵人。
畜生！
林霄眼前一花，她看着卫冕一脚就踹了过去。
她面上故作无知，甚至害怕，泪眼朦胧。
“啊！”
林勤知一口血喷了出来，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林夫人一声惊呼后慌慌张张的爬过去查看。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
林勤知整个人痛的蜷缩在地上，神色痛苦。
林霄只觉得初春的风格外肆意，仿佛吹散了心头的雾霭，记忆中不可一世的父亲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拢着衣服，捂着嘴的看着这一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生恐是一场梦。
——
幽暗的地牢中，林家人被分开关押，或许是抓捕她的那男子吩咐了什么，她和后院那些女子被关在一处。
林霄转了一圈，对自己死前的环境还挺满意的。
林勤知被单独提问，林家人阴云罩顶。
林霄就对着天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怡然自得的听着林家人的哀嚎。
“何事惹的你如此大气性？”
直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将她唤醒。
她压下嘴角，抬眸望去，见那男子又引着一男人和一个小孩进来。
林勤知被狱卒甩在林家人面前。
那小孩手舞足蹈的说着：“我要举报卫冕假公济私，动用私行，沈砚你快罚他！”
林霄仔细观察了，林勤知还好好的，算什么动用私刑。
第一眼，林霄就不喜欢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孩，连带着他身边那男人她也看不顺眼。
林霄见先前那男子向那一大一小见礼。
“陛下，林勤知此人丧心病狂，后院解救出来的女子，其中有一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林霄像所有人一般，惊慌的看着他们。
多年前黑夜中的寒光终于回旋到了执刀人脖颈上。
她挺直着脊梁低垂着头，又不经意间露出半张面容。
她用余光看到那小孩扯着皇帝的衣摆，指着她说。
“人在那，就那个长的最好看，看起来有点不聪明的那个。”
林霄在一堆女子当众粉雕玉琢，不修粉黛，一脸素净却也最扎眼，通身都是干净纯洁的气质，配上泫然欲泣中带点惊恐的表情，沈龙龙敢发誓，他在电视上看过的女明星都没有这么好看的。
有狱卒识趣的开门，沈龙龙欢欢喜喜的进来，拍着她肩膀道：“你别怕，以后你再也不用过那种日子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林霄瑟缩了下肩膀，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我爹爹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爹爹？”
沈龙龙满眼心疼：“你爹爹……林家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你不必愧疚。”
愧疚？
林霄天真的问道：“陛下要杀了我爹爹吗？”
她与沈龙龙一道看过去。
沈砚正好踱步到林勤知面前，他用脚踢了踢林勤知的脑袋，一脸嫌弃。
“杀了吧。”
真是个明白是非杀伐果断的好皇帝。
林霄的目光不自觉随着沈砚移动。
沈砚摆手让卫冕把人压下去，林家顿时哭闹不已。
林霄跪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心头一片畅快。
又见沈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家女先不杀，往后稍稍。”
林霄隔着沈龙龙，瑟缩着脖子，期期艾艾的去看沈砚。
眼见着林家人生死就在这人一句话之间，趴在地上吐血的林勤知突然大笑起来。
“陛下还不知道吧，我这女儿小时候可被道士断言过往后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这些年我把她关在院子里没少她吃喝，让人好生伺候着，一直拖到十七还未嫁人，到现在都还是个干净的.”
“若是陛下……”
沈龙龙一下子眼神发光，冲上去就补了一脚：“你是会说话的，多说点。”
林霄不明白他在兴奋什么，她抬头，就见沈砚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如此。”
——
这天之后，好似风平浪静起来，林家人被一个个的带走，最后连那些女子都有了去处，只有林霄，还在对着天光感叹岁月静好。
和小院中无甚区别，不过就是无聊了些许。
想到小院，又想到门口的那口枯井。
她当然知道皇帝在找什么。
她最后保命的东西，她当然要让它物超所值。
“林家女，陛下宣召。”
她被狱卒带走，又见到了午后的日光。
那狱卒神色复杂的目送她离开。
这林家女长的确实国色天香，怪不得能成为第一个在御花园被提审的罪犯。
林霄到达御花园的时候，还未行礼就听见龙钟般的一声大喝。
“荒唐！”
林霄顺势被吓到，呆愣在原地。
沈阔转身就对她怒目而视：“林家没有无辜之人，搅弄风云二十多年，全都该死！”
沈砚老神在在的坐着，盯着池塘里的鱼钩，漫不经心开口：“她是虞衡的女儿。”
开口就是重磅，沈阔神色一顿，逐渐不可置信。
“她，她……”
林霄眼见着他神色从愤怒到震惊，再到复杂，她不明所以的眨眼。
眉眼间和她阿娘更像了。
沈阔的眼神可怜又可悲，还有浓浓的愧疚。
可他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绝不同意女子参政从军！”
林霄也诧异，陛下想要女子走出后院？
又听那老将军慷慨激昂的道：“女子就该呆在后院相夫教子，打天下那是男儿的事，我沈家还不至于无用至此要让女子身先士卒！”
沈砚不轻不重的道：“若没有卫霄出谋献计，沈家打算什么时候夺回四方城？”
四方城在他手上拿回来，又在他手上丢失，足以成为沈家的耻辱。那老将军一下子气极，一张脸涨的通红。
“卫家兄妹倒反天罡，军中的事本就不该他们掺和！”
卫霄是谁？
林霄琢磨着沈砚的话，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
那是一个与她同名的女子吗？
沈砚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回去继续吃斋念佛吧，有些事朕是一定要去做的，你沈家也拦不住。”
只见那年迈的将军愤恨的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混沌又复杂。
御花园一时之间静下来，沈砚没开口，林霄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公公。
那公公笑着对她点点头，一副和善样。
现在是要怎么样。
对林家最后一个人的逼问吗。
过了良久，沈砚像是才想起她这个人似的，偏了偏头。
“老福子，给她端把椅子过来。”
她见那老公公欢欢喜喜的去搬凳子，她想去接过来，没想到那老公公比她还诚惶诚恐。
她只能试探着坐下，见确实没人阻拦，才调整着坐姿放松的倚靠着。
于是一整个下午林霄就陪皇帝坐着钓鱼。
沈砚一条也没有钓上来。
金黄色余晖洒落的时候，沈砚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收竿。
“明天让人换一批机灵点的鱼过来。”
林霄无聊的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沈砚这么吩咐。
她努力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迷茫的问道。
沈砚端详她半晌，扯了下嘴角。
“你睡的还挺香。”
声音无不讥讽。
林霄一下子就醒了。
她跪地请罪，“陛下恕罪。”
是你自己要我坐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债多不压身。
沈砚被她敷衍的态度勾起了兴趣。
“兔死狗烹，林家没了，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林霄心里一紧，她那些做作的举动或许可以敷衍一个四岁的孩子，没指望能瞒过去一个帝王。
“陛下，没有人被害死阿娘，被关押十年还能原谅始作俑者。”
即使那人是她亲生父亲。
“我七岁那年外祖家尸骨未寒，林勤知马不停蹄的就接回来冯氏，这是家恨。而此前林勤知背靠虞家上位，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甚至与外族多有来往，这是国仇。”
林霄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我知道您在找什么。”
“林勤知与蜀州来往的信件及部署。”
“我知道在哪里。”
御花园中只有福公公一人伺候，此时寂静无声，他为林霄捏了把汗。
他们这位陛下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希望林姑娘平安吧。
林霄跪在地上仰望沈砚，他下颌流畅，眼神睥睨，和杀林家人之前一个神情。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沈砚脑海里有个四岁的孩子已经在忧国忧民了。
【完了沈砚，她好像对害了她娘亲的林勤知恨意很深啊。】
上次找林霄耗费完他最后的神力，暂时化不出人身，只能在沈砚脑海里干着急。
【你还想拿她去开拓荆棘，她要是知道是沈家把她外祖虞家推出去挡枪子儿，导致虞家灭门间接害死她阿娘……】
【你从军20年又当了两年皇帝才得来的媳妇儿还保得住吗？】
“闭嘴。”
林霄心头一颤。
他怒了，没有一个帝王被人如此威胁还能心平气和。
她扣了扣衣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是不是该委婉点。
“林霄。”
沈砚第一次叫她名字。
“在。”
“朕今日教你一个道理。”
沈砚下巴微抬，悲悯又包容，说出的话却无比狂傲。
“暴力是权力的具象化。蜀州不过弹丸之地，让他二十万兵力又如何。”
意思是根本就用不着林家在中间参杂的那点作用，他可以举兵直接踏平蜀州。
林霄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权力，她曾经以为天堑的林家在这男人的一句话之间就被覆灭。
她的自以为是在此刻好像一个笑话。
她恍惚见听见沈砚走之前说了一句。
“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好好想想。”
这是林霄被关在小院的第十年，当时她刚好午睡起来，昏昏沉沉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拿着申嬷嬷生前留给她的一卷书慢腾腾的翻页，院门就被蛮力撞开。
紧接着一队官兵就冲了进来。
林霄一脸恍惚，午后的疲乏让她半晌没反应过来，就那么躺在躺椅上看着那些官兵进屋搜查。
“大人，这里有个特别嚣张的。”
林霄捏紧了手中的书，见一个男子逆着光朝她缓步走来，杀伐果断。
怎么了，林勤知终于准备要弄死她了吗？
她渐渐清醒，目光落在为首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半晌扯起嘴角：“不错，硬骨头。”
“来人，带走。”
林霄一声不响的被人拉扯起来，她紧紧抱着一本书卷，警惕着眼前的情况心里又有一丝期待，她见那男子环视四周后示意来人将她带走。
“你们是谁？”
她用稀薄的回忆搜寻了一番，终于确定这男子不是林家人。
“林家怎么了？”
有人能闯入林家后院，哈，那可真是让人激动。
林霄被人拽的手腕生疼，眼里冒起了泪花，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心里的讥讽更甚。
十年逢春，她等的太久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个院门，此刻再也没有了阻止她的小厮，也没有要来扇她的丫鬟，她就那样被人压着见到了另外一群女子。
那群女子有的穿着暴露，有得妆容得体，此时无一都低眉顺眼，双目无神的立着。
她见过她们。
那是林家的罪证。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爹爹？”
她欣喜异常，为林勤知此刻的狼狈不堪。
卫冕顺着她的目光抬眼看去，林勤知正涕泗横流的哭诉着冤枉，他不可置信的又看向林霄。
林勤知年轻时候也是一番风流的少年郎，一副姣好的面容让上京女子倾心不已，即使年过四十也算得上是雍容雅贵的人物。
毕竟也是爬到尚书位置的人。
可卫冕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拿自己亲生女儿去当暗娼来笼络达官贵人。
畜生！
林霄眼前一花，她看着卫冕一脚就踹了过去。
她面上故作无知，甚至害怕，泪眼朦胧。
“啊！”
林勤知一口血喷了出来，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林夫人一声惊呼后慌慌张张的爬过去查看。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
林勤知整个人痛的蜷缩在地上，神色痛苦。
林霄只觉得初春的风格外肆意，仿佛吹散了心头的雾霭，记忆中不可一世的父亲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拢着衣服，捂着嘴的看着这一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生恐是一场梦。
——
幽暗的地牢中，林家人被分开关押，或许是抓捕她的那男子吩咐了什么，她和后院那些女子被关在一处。
林霄转了一圈，对自己死前的环境还挺满意的。
林勤知被单独提问，林家人阴云罩顶。
林霄就对着天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怡然自得的听着林家人的哀嚎。
“何事惹的你如此大气性？”
直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将她唤醒。
她压下嘴角，抬眸望去，见那男子又引着一男人和一个小孩进来。
林勤知被狱卒甩在林家人面前。
那小孩手舞足蹈的说着：“我要举报卫冕假公济私，动用私行，沈砚你快罚他！”
林霄仔细观察了，林勤知还好好的，算什么动用私刑。
第一眼，林霄就不喜欢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孩，连带着他身边那男人她也看不顺眼。
林霄见先前那男子向那一大一小见礼。
“陛下，林勤知此人丧心病狂，后院解救出来的女子，其中有一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林霄像所有人一般，惊慌的看着他们。
多年前黑夜中的寒光终于回旋到了执刀人脖颈上。
她挺直着脊梁低垂着头，又不经意间露出半张面容。
她用余光看到那小孩扯着皇帝的衣摆，指着她说。
“人在那，就那个长的最好看，看起来有点不聪明的那个。”
林霄在一堆女子当众粉雕玉琢，不修粉黛，一脸素净却也最扎眼，通身都是干净纯洁的气质，配上泫然欲泣中带点惊恐的表情，沈龙龙敢发誓，他在电视上看过的女明星都没有这么好看的。
有狱卒识趣的开门，沈龙龙欢欢喜喜的进来，拍着她肩膀道：“你别怕，以后你再也不用过那种日子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林霄瑟缩了下肩膀，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我爹爹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爹爹？”
沈龙龙满眼心疼：“你爹爹……林家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你不必愧疚。”
愧疚？
林霄天真的问道：“陛下要杀了我爹爹吗？”
她与沈龙龙一道看过去。
沈砚正好踱步到林勤知面前，他用脚踢了踢林勤知的脑袋，一脸嫌弃。
“杀了吧。”
真是个明白是非杀伐果断的好皇帝。
林霄的目光不自觉随着沈砚移动。
沈砚摆手让卫冕把人压下去，林家顿时哭闹不已。
林霄跪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心头一片畅快。
又见沈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家女先不杀，往后稍稍。”
林霄隔着沈龙龙，瑟缩着脖子，期期艾艾的去看沈砚。
眼见着林家人生死就在这人一句话之间，趴在地上吐血的林勤知突然大笑起来。
“陛下还不知道吧，我这女儿小时候可被道士断言过往后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这些年我把她关在院子里没少她吃喝，让人好生伺候着，一直拖到十七还未嫁人，到现在都还是个干净的.”
“若是陛下……”
沈龙龙一下子眼神发光，冲上去就补了一脚：“你是会说话的，多说点。”
林霄不明白他在兴奋什么，她抬头，就见沈砚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如此。”
——
这天之后，好似风平浪静起来，林家人被一个个的带走，最后连那些女子都有了去处，只有林霄，还在对着天光感叹岁月静好。
和小院中无甚区别，不过就是无聊了些许。
想到小院，又想到门口的那口枯井。
她当然知道皇帝在找什么。
她最后保命的东西，她当然要让它物超所值。
“林家女，陛下宣召。”
她被狱卒带走，又见到了午后的日光。
那狱卒神色复杂的目送她离开。
这林家女长的确实国色天香，怪不得能成为第一个在御花园被提审的罪犯。
林霄到达御花园的时候，还未行礼就听见龙钟般的一声大喝。
“荒唐！”
林霄顺势被吓到，呆愣在原地。
沈阔转身就对她怒目而视：“林家没有无辜之人，搅弄风云二十多年，全都该死！”
沈砚老神在在的坐着，盯着池塘里的鱼钩，漫不经心开口：“她是虞衡的女儿。”
开口就是重磅，沈阔神色一顿，逐渐不可置信。
“她，她……”
林霄眼见着他神色从愤怒到震惊，再到复杂，她不明所以的眨眼。
眉眼间和她阿娘更像了。
沈阔的眼神可怜又可悲，还有浓浓的愧疚。
可他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绝不同意女子参政从军！”
林霄也诧异，陛下想要女子走出后院？
又听那老将军慷慨激昂的道：“女子就该呆在后院相夫教子，打天下那是男儿的事，我沈家还不至于无用至此要让女子身先士卒！”
沈砚不轻不重的道：“若没有卫霄出谋献计，沈家打算什么时候夺回四方城？”
四方城在他手上拿回来，又在他手上丢失，足以成为沈家的耻辱。那老将军一下子气极，一张脸涨的通红。
“卫家兄妹倒反天罡，军中的事本就不该他们掺和！”
卫霄是谁？
林霄琢磨着沈砚的话，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
那是一个与她同名的女子吗？
沈砚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回去继续吃斋念佛吧，有些事朕是一定要去做的，你沈家也拦不住。”
只见那年迈的将军愤恨的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混沌又复杂。
御花园一时之间静下来，沈砚没开口，林霄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公公。
那公公笑着对她点点头，一副和善样。
现在是要怎么样。
对林家最后一个人的逼问吗。
过了良久，沈砚像是才想起她这个人似的，偏了偏头。
“老福子，给她端把椅子过来。”
她见那老公公欢欢喜喜的去搬凳子，她想去接过来，没想到那老公公比她还诚惶诚恐。
她只能试探着坐下，见确实没人阻拦，才调整着坐姿放松的倚靠着。
于是一整个下午林霄就陪皇帝坐着钓鱼。
沈砚一条也没有钓上来。
金黄色余晖洒落的时候，沈砚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收竿。
“明天让人换一批机灵点的鱼过来。”
林霄无聊的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沈砚这么吩咐。
她努力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迷茫的问道。
沈砚端详她半晌，扯了下嘴角。
“你睡的还挺香。”
声音无不讥讽。
林霄一下子就醒了。
她跪地请罪，“陛下恕罪。”
是你自己要我坐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债多不压身。
沈砚被她敷衍的态度勾起了兴趣。
“兔死狗烹，林家没了，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林霄心里一紧，她那些做作的举动或许可以敷衍一个四岁的孩子，没指望能瞒过去一个帝王。
“陛下，没有人被害死阿娘，被关押十年还能原谅始作俑者。”
即使那人是她亲生父亲。
“我七岁那年外祖家尸骨未寒，林勤知马不停蹄的就接回来冯氏，这是家恨。而此前林勤知背靠虞家上位，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甚至与外族多有来往，这是国仇。”
林霄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我知道您在找什么。”
“林勤知与蜀州来往的信件及部署。”
“我知道在哪里。”
御花园中只有福公公一人伺候，此时寂静无声，他为林霄捏了把汗。
他们这位陛下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希望林姑娘平安吧。
林霄跪在地上仰望沈砚，他下颌流畅，眼神睥睨，和杀林家人之前一个神情。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沈砚脑海里有个四岁的孩子已经在忧国忧民了。
【完了沈砚，她好像对害了她娘亲的林勤知恨意很深啊。】
上次找林霄耗费完他最后的神力，暂时化不出人身，只能在沈砚脑海里干着急。
【你还想拿她去开拓荆棘，她要是知道是沈家把她外祖虞家推出去挡枪子儿，导致虞家灭门间接害死她阿娘……】
【你从军20年又当了两年皇帝才得来的媳妇儿还保得住吗？】
“闭嘴。”
林霄心头一颤。
他怒了，没有一个帝王被人如此威胁还能心平气和。
她扣了扣衣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是不是该委婉点。
“林霄。”
沈砚第一次叫她名字。
“在。”
“朕今日教你一个道理。”
沈砚下巴微抬，悲悯又包容，说出的话却无比狂傲。
“暴力是权力的具象化。蜀州不过弹丸之地，让他二十万兵力又如何。”
意思是根本就用不着林家在中间参杂的那点作用，他可以举兵直接踏平蜀州。
林霄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权力，她曾经以为天堑的林家在这男人的一句话之间就被覆灭。
她的自以为是在此刻好像一个笑话。
她恍惚见听见沈砚走之前说了一句。
“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