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是闽东温府温知,见过常四小姐。”

    闽东温府?常安若心里觉得很是疑惑。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与这个有名的商贾之家有过什么交集?

    “见过温公子,公子万福。”常安若垂眸屈膝行了一礼,行完礼便与温知隔开距离。

    那双好看的星目在听到她如此疏远的话后是盛不下的讶异和失落。

    “常小姐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温知叹道,“母亲还多次劝我不必来试,可我不信,我以为…常小姐是不会忘记我的。”

    常安若愣在了原地。

    “温公子莫要说笑,我素来不喜外出,这闽东也单只去过一次,又怎会偏巧与温公子结识?”常安若微笑着说道,“温公子莫不是记错了?”

    “不会记错的,这我是万万不会记错的。”温知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淡蓝色的兰花香囊,而制作这香囊的布料光是看着便知道已经有些时日了。

    “这是常小姐当年赠予我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常安若看着他手中的香囊,过了好一会儿,脑海里那片有着关于他的记忆才泛起些许波澜。

    温知看着她那有些许失控讶异的神色,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忘记他。

    “原来那时落水的是温公子。”

    “若不是常小姐当年救了我,我恐怕就命丧在那河中了。”温知笑着说道,“我近日刚好来新宁经营商铺,就想来感谢常小姐。”

    “温公子言重了。”

    常忠见状想说什么,却被她先行一步打断。

    “父亲可还有什么要事吗?”常安若说道,“若无要事,女儿便先退下了。”

    常忠被当众驳了面子,本想发怒,却想起温知和长公主对他这个四女儿是极为重视的,还有与煜王的婚约。他现在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挥袖示意让她退下。

    常安若离开正厅,在回自己住处花锦居的路上,脑海里闪过的是温知刚刚说的话,一时间觉得奇怪。

    前世她与他交集并不多,自儿时那次意外后就没再见过了,这一世也不知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在常安若离开后,温知在正厅里与常忠商议了约莫半个时辰的事便离开了。

    常府外等候在马车旁的黑衣侍卫见温知出来,转身掀开轿帘。

    “鸣竹,阿姊她真的没有忘记我。”温知说着便笑出声来,“阿姊她还记着我。”

    “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常忠那老头把算盘打到我身上来了,本不想理会他,可想着阿姊还在常府,那我不如陪他玩玩。”

    温知的目光落在那只香囊上,里面的香料是他让人依照着十年前的配方配制研磨的。

    温知撑着头,笑道:“虽然会有些麻烦,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经常见到阿姊了。”

    **

    煜王府。

    江衍澈一身天水碧羽缎柳绣宽袍,虽手中执着几份信函,但视线却是不自主地落在府院墙角那棵杏树上。

    杏树上挂着寥寥数根红布条,树干没有府上花园里那棵枫树来的粗壮,而那些红布条似乎还是八巧他们在过节时挂上去用来祈福的。

    “八巧见过殿下,”一身鹅黄色衣裳的女孩梳着双螺髻,两边各用一条鹅黄丝绒带系着,看着年岁不大,很是可爱,“霜一哥哥说殿下有要事交给八巧,不知是何事?”

    “户部尚书府上四小姐的相关信息,霜一应当是已经让你事先了解过的。”江衍澈道,“你以后的任务便是在暗中保护她,一旦出现任何异况便立即传信给四佳,清楚了吗?”

    “八巧明白。”

    **

    夜色渐深,花锦居的镂花木窗上被烛光映上常安若的身影,她盯着面前的青瓷茶盏,清澈的茶水倒映着她的眉眼,思绪被堆积在其中,让人难以看个分明。

    “小姐,夜已深了,”桂枝望向她,“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你先退下吧。”待门被关上后,常安若合上茶盏,起身披了件织锦披风,走到墙角掀开字画,打开木板下的机关。

    只看见南墙边出现一扇木门,推开便是向下的阶梯,墙壁上的火光时不时晃动,显得狭小的空间更加幽闭。

    若是细听还会听见一些怪声,越往下走,那声音愈发清晰。

    是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常安若走到地牢门前,望着不远处正被折磨的女人,面上并无其他神情。见她来了,一身玄色窄袖的男子走上前,面上是未被擦干净的血迹。

    “阿淮,今日可问出什么了吗?”

    阿淮垂下眸子,自责道:“属下无能,未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望小姐责罚。”

    常安若听罢只是叹气道:“不怪你,阿淮。她对她的主子可是忠心耿耿,再审审。若她还是不愿说,你就直接处理掉,我不想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此时,那人似是有些清醒了,费力地抬头往常安若的方向看,待看清时,眼里满是诧异,随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恐惧。

    “四,四小姐……”

    “乳娘醒了?”常安若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俯身,笑着问道,“乳娘在这儿也有些时日了,可有什么想同本小姐交代的吗?”

    “小,小姐,小姐老奴冤枉啊!”

    “冤枉?这两个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常安若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看来母亲的事情你是不愿说了?”

    “小姐,老奴冤枉,老奴跟随了夫人多年,对夫人忠心耿耿——”

    不等她说完,常安若就直起身子,显然是没了耐心:“罢了,既然你那么忠心,那你便先为你那主子探探黄泉路吧。阿淮,把她处理掉。”

    “是,小姐。”阿淮点头应下后,常安若递了块绣着兰草的素色手帕给他:“她的血脏,把血迹擦一下吧。

    **

    几日后,城郊的缘国寺。

    马车停在山脚,望着那通向顶处的青石阶,思绪得以放空。

    “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来这儿好像是三年前的事了。”常安若垂着眸感慨了一句。

    待走到石阶尽头时,只见那寺庙映在树丛中,气魄恢宏的庙宇在云遮雾绕下显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寺庙外,一位身穿袈裟的人立在那儿,眉眼生的清冷,看着像是二三十岁的模样,掌中的佛珠被摩挲着慢悠悠地滚动。

    “施主,许久未见。”

    “玉世大师。”常安若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恭敬地向他行礼。

    玉世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便有人在唤他。

    “玉世大师。”

    常安若不用抬头便知来者是谁,心中的恨意如决堤般涌出。

    玉世转身对着来人行礼道:“三殿下。”

    三殿下江云尧,为贵妃韩氏所出,为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容貌俊逸。

    当然,常安若内心深知,这只不过是他苦心经营的伪装罢了。自太子病重卧床不起后,江云尧便成为了诸多朝臣新的倚仗。

    江云尧的手段城府,丝毫不逊色于当时势逼太子的二皇子江云硕,不过那位二皇子却在一次秋猎中丧命,虽然觉得离奇,但却因找不到任何线索故而没了后话。

    “臣女常安若见过三殿下,殿下万福。”常安若将恨意强压下去,面上平静。反正已经重活一世,上一世受的罪就慢慢讨回来好了。

    “常安若……”江云尧注意到了她,“户部尚书常大人府上的四小姐?”

    “回殿下,正是臣女。”常安若应道。

    江云尧点了点头,但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是。”常安若得了退下的命令后,与阿淮一同进了寺庙。

    “三殿下怎在今日莅临道场?”玉世问道。

    “母妃身体不适,本殿便来此为母妃烧香祈福。”说罢,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常安若的身影。

    巨大的金色佛像前,常安若跪在拜垫上,望着面前庄严的佛像,虔诚地拜了几拜,随后起身,接过一旁僧人手中的香烛,插在了佛像前的香炉里。

    缘国寺的枫树林是南芜国里最大的一片枫树林,常安若望着面前的枫叶,已经有了变红的趋势。

    她折下一片枫叶,两指持着叶柄时不时转动,似是想从中求些乐子。

    “常小姐,好巧。”

    啊,真是好巧啊。常安若心想,我可是专程在这里等着看你给我演戏呢。

    “臣女常安若见过三殿下,殿下万福。”

    “不必如此客气的常小姐,日后本殿可还要唤你一声皇婶呢。”江云尧声音温和,满面笑容,任谁看上一眼都会很难再移开视线。

    前世自己被困在常府,与外界的交流甚少,当时又莫名其妙地与江衍澈有了婚约,心里不是害怕就是恐慌,对这个一直向她示好的江云尧便一下失了防备之心。

    现在想想也真是够好笑的。

    “三殿下言重了,再如何臣女也是应当向三殿下问安的。”常安若说完,看向他,续道,“三殿下若是无事那臣女便告退了。”

    婚约一事已经传出,该避嫌的还是要避的。

    江云尧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满是深情,他叹道:“常小姐,恕本殿唐突,你对皇叔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

    哎呀,要开始配合他演戏了,毕竟将计就计。

    “三殿下也是知道的,自古皇命不可违,这既是陛下的命令,臣女是万万不可抗旨不尊。”

    常安若苦笑,手紧紧攥着裙袖,眼眶里也似乎有了泪花。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你若是不愿,本殿可以帮你。”江云尧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说道,“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本殿都可以帮你。”

    常安若在马车上回想起江云尧的话,不禁笑出了声。江云尧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拉到他的阵营了,看来也是忍不住了。

    本想靠着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马车走了没一半的路就停了下来。

    “阿淮,怎么停下来了?”

    “原来真是常小姐,我还以为我认错马车了呢。”来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毕竟前段时间才见过面。

    “温知?”常安若有些吃惊,她掀开轿帘,对上的便是温知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常安若愣了神,怎么这般看着我?

    “常小姐怎么也来了缘国寺?”温知下轿走到她的马车旁,问道。

    “为家人祈福。”常安若说着,目光被他衣服上的绣纹所吸引,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常小姐怎么这般看着温某的衣服?”

    常安若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连忙偏过头,然后换了个话题:“抱歉,你不回闽东,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回闽东。”温知解释道,“父亲在这里开了家珠宝铺,还有几个茶楼和胭脂铺子,起初是让我来查看,后来传书说留我在新宁经营这些铺子,今日本来是打算去缘国寺祈福,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常小姐。”

    “嗯,既然是去祈福讨个彩头那便快些去吧。”

    常安若刚想放下帘子,却被温知拦住。

    “常小姐等等!”温知眼神里有些紧张,手也不住有些抖,“温某有东西想要送给常小姐。”

    说着,让随行侍卫从马车里取出一个烧蓝嵌玉银首饰盒,递给常安若:“这是温府在闽东的珠宝铺做出的一些首饰,是母亲叮嘱我一定要给你的,说是感谢常小姐当年对我的照顾。”

    “这……那我便收下了,代我谢过温夫人。若是不收下,只怕是会拂了温夫人的一片心意。

    望着驶向都城方向的马车,侍卫鸣竹开口道:“明明那些首饰是公子想要送给常小姐的,怎说是夫人送的?”

    “鸣竹你不懂,若我说是我送的,那阿姊是肯定不会收的。”说着,他回想到常安若盯着他衣服看的那一幕,不禁笑出了声。

    阿姊是喜欢这种绣纹吗?

    还以为这种绣纹只有他会喜欢,那日后准备的嫁衣上也绣上这种花纹吧。

    “公子,接下来是否按计划行事?”鸣竹询问道。

    “接下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可以开始实施了。”温知说完回到马车上,慵懒的神情掩盖不住眼里的邪肆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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