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阿音听得一头雾水,暗道这人今天脑子是不是有坑,神神叨叨的。

    晏阿音转身进厨房吃早饭去了。

    吃完早饭,照旧打开药馆的门坐诊。

    结果,第一个来的不是病人,是个小厮。

    咦?

    晏阿音好奇地看着小厮:“你不是姜府看门的那个小厮么,你也来治病啊?”

    小厮笑着上前把一封信递给她:“我是来替我们夫人送东西的,那日我们夫人情绪太激动,忘记了感谢小大夫您,所以今日特地差小的送来谢礼,请小大夫您千万收下才是。”

    姜夫人写信给她?

    晏阿音呆呆地接过信封:“啊……好,替我谢谢你们夫人。”

    小厮又道:“我们家老爷夫人,要带着两位小公子前去京城了,今日早上马车已经起程,我们夫人说,以后欢迎小大夫来京城做客,无论什么时候小大夫您来京城,夫人都盛情款待您。”

    晏阿音十分震惊:“什么?你们要去京城了?”

    小厮笑道:“是的,我们姜家本家其实在京城,几年前偶然来江南游玩,但因为少爷小姐失踪,老爷夫人才在客云这一带定居,寻找失踪的少爷和小姐,如今人既然找回来了,老爷夫人就要回京城去了。”

    晏阿音有些怅然若失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好吧。”

    原本以为虽然见不到,但大家都在客云,总有一日能见到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江粥和江舟就要去京城了,京城,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呢。

    晏阿音在心里默默的宽面条泪。

    怎么她就不是走失的哪家官眷小姐呢,她也想有这待遇。

    但面上,晏阿音保持和煦的微笑:“慢走。”

    小厮离开了。

    晏阿音像个漏气的糖人,萎靡不振地倒在了桌子上。

    薛荔衣走到她身边。

    “走,今天别接诊了,出去玩玩?”

    晏阿音看着他含笑的俊脸,臭着脸道:“我要赚钱呢,走开,别耽误我。”

    “还赚?你现在不已经身家万贯了。”薛荔衣好笑道。

    “什么身家万贯,你做白日梦做疯了吧。”

    薛荔衣道:“但凡你打开那个信封看看呢?”

    什么?

    晏阿音看了看面前桌面的信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信封,打开。

    里面竟然不是信,是银票。

    晏阿音翻到银票的正面,看清上面的数字,双眼瞬间瞪成了铜铃。

    ???

    不是。

    她好像不识字了,这是多少?

    多少?

    薛荔衣好笑道:“喂,开心傻了?一辈子都不用为生计费心了,感觉怎么样?”

    晏阿音呆呆地把银票放下。

    “一万两。”

    “一万两。”她继续重复了一遍确认。

    那可是一万两啊。

    她接诊一年,才赚一两。

    这一万两,她要赚一万年。

    就这么给她了?

    刺激太大,晏阿音想直接闭眼在桌子上晕过去。

    薛荔衣拍了拍她:“起来,别突然兴奋死了,太亏。”

    晏阿音坐起身,把他的爪子拍掉,瞪着他道:“说什么呢。”

    薛荔衣含笑道:“想好要花银子做什么了吗?”

    晏阿音忽然拉着薛荔衣,一幅准备出门的架势。

    薛荔衣瞥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又瞥她,唇边弧度风流多情:“做什么?”

    晏阿音道:“去还钱!”

    晏阿音带着薛荔衣出了门,叫一辆车,风风火火地从药馆出发去追姜夫人。

    薛荔衣并不惊讶,跟在她身边,只是道:“你连姜家的人要从哪条路走都不知道,还想追上他们?而且,这一出门,追不追的上另说,我们可能没办法在天黑前就回到医馆。”

    这代表着,他们都不知道会在路上遇到什么。

    晏阿音只有一句话:“不管,我要还钱。”

    薛荔衣笑着凝视着她的侧脸:“晏大夫,竟然不收下吗?某人似乎一直不是这种大方的性格吧。”

    晏阿音:“闭嘴。”

    晏阿音惆怅地望着手里的银票。

    虽然很可惜。

    她这么普通的市井小民,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钱。这么多钱,足以让她一辈子生活优渥了。

    但是良心告诉她这钱不能拿。

    两人一路打听过去,风尘仆仆地赶到不舟渡。

    刚好,他们在姜夫人一行人要上马车的前一刻,拦下了姜夫人。

    如今的江舟已经是姜少爷姜樾之,江粥是姜小姐姜烛宁,他们换了一身华丽的衣着,翩然站在码头,正准备跟着姜夫人走上船。

    “等等,等等!”

    晏阿音石破天惊的话语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回头朝晏阿音奔来的方向看去。

    晏阿音追到码头船下,气喘吁吁,感觉自己快要过去了。

    虽然身为大夫,但太久没锻炼身体。

    虚了虚了。

    晏阿音道:“姜夫人,您的东西我不能收。”

    晏阿音说着,立刻把信封原封不动地塞给小厮,小厮也懵了,拿着信封不知如何是好。

    姜夫人愣道:“晏大夫,你这是……”

    晏阿音笑容坦荡,朗声道:“我只是顺手一帮,不需要报酬,姜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姜夫人看着她,知道她心意已决绝对不会收钱,愣了许久,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晏大夫心性如此,民妇自愧不如,如若晏大夫日后来了京城,我们姜家定盛情相待。”

    晏阿音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姜樾之和姜烛宁。

    她目光不仅变得有些复杂。

    人生,就是这么令人琢磨不透……

    不久前,他们还是和乞丐差不多的地位,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富家的少爷小姐。

    晏阿音满心复杂,最终却只能化为一抹灿烂的笑容,朝他们用力地挥手:“阿粥,江舟,以后,有缘再见!”

    姜烛宁看见她的笑容,竟然红了眼眶,飞快地从船上跑下来,抱住了她。

    晏阿音僵在原地。

    不是。

    怎么事儿。

    怎么就这样华丽丽地过来抱她了。

    晏阿音一动不动,眼珠子慢慢地移过去,那边,姜夫人和一干小厮们震惊地看着她们,这边,薛荔衣好像没什么表情,但唇边遮掩不住的笑容泄露了他看好戏的心理。

    再那边,姜樾之也同样沉默地看着她。

    就好像……

    他也想这么做。

    晏阿音感觉到他的意图,登时头皮发麻,为了防止姜樾之也控制不住自己也过来抱她,发生诸如此类的解释不清的事情,晏阿音赶紧打哈哈:“啊,别这样,呵呵,没事,有缘再见嘛,有缘再见嘛,总能见到的是不是……”

    姜烛宁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踮起脚尖,在晏阿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晏阿音这下真麻了。

    不是。

    好像更解释不清了。

    某人突然很想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饶——姜夫人不会觉得她这不知好歹的小大夫勾引了她的女儿,这下要变态度斩了她吧。

    好在姜烛宁亲了她一口,就回去了。

    姜夫人倒也阔气,看小孩子玩闹一样笑道:“我女儿很喜欢晏大夫,日后晏大夫若有机会,一定要来京城玩。”

    晏阿音僵硬得只剩嘴巴能动了:“好的。”

    姜夫人察觉到薛荔衣站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愣了许久,皱眉道:“这位年轻公子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语气带着一些试探。

    薛荔衣神色淡淡,没有动容:“夫人言重了,小民怎可能认识姜夫人。”

    姜夫人不再说什么,笑了下,带着孩子走上船。

    船要开启了,姜樾之和姜烛宁站在甲板上,遥遥看着岸边的晏阿音,晏阿音也目视着他们远去,最终化成水面尽头的一条黑线,消失不见。

    晏阿音很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没多久,又看向薛荔衣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薛荔衣淡淡道:“什么?”

    “姜夫人怎么说见过你。”

    薛荔衣懒洋洋地轻笑:“可能是觉得我长得俊吧,和她之前见过的小孩儿长得像。”

    晏阿音没有发觉薛荔衣这句话哪里不对。

    她噢了声,扭头往回走:“走吧,我们回去。”

    薛荔衣挑眉:“带银子了吗?我们总不能光脚走回去,搭车需要钱。”

    晏阿音自信地道:“当然带了,我这人出门总不会只带要还的钱吧,我出门前还……”

    晏阿音边说着,边摸到自己空荡荡的兜。

    笑容凝固。

    薛荔衣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嗯?带了多少?”

    晏阿音开始想抓头发:“不是……我钱呢?”

    薛荔衣瞅着她破了一个洞的口袋:“晏大夫,你装银子的袋子好像破了。”

    钱袋,破了。

    钱,丢了。

    晏阿音:“啊!!!”

    “我的钱!!!”

    “我辛辛苦苦看了那么多天的病人才攒下来的!!!我的钱啊!!!”

    天塌了。

    晏阿音头一仰,就要晕倒在地,薛荔衣一只手接住了她。

    “喂,别晕这儿。”

    晏阿音头唰的抬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有钱吗?”

    薛荔衣反问:“你给过我钱吗?”

    没有。

    所以他也没钱。

    “……”

    晏阿音麻溜地头一仰,又要翻白眼晕倒。

    薛荔衣笑眯眯地说:“晏大夫,别晕,你的肚子好像叫了。”

    晏阿音摸着肚子站起来,悲伤扭头,闷头往客云的方向走去,一边碎碎念:“呜呜呜好饿啊,我要回家,我要吃饭。”

    事实是,天黑了,他们真的连客云都没回去。

    不过好在又找到了一处破屋子。

    晏阿音木着脸坐在破屋子的破门边,仰天说道:“薛荔衣,你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幸运吧,每次要花钱都没钱花,不幸运吧,但每次走投无路的时候都能有余地——”

    奇了怪了,他们居然能在这破地方找到屋子,方圆可都是荒村。

    薛荔衣却在不远处手枕着脑后,翘着腿,似乎躺得很悠哉。

    晏阿音看得很不爽:“薛荔衣!”

    薛荔衣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怎么?”

    晏阿音看他这副欠揍的模样就生气,颐指气使:“给你大哥我出去找吃的,现在立刻马上,没找到东西不许回来。”

    “噢,好的,小弟这就去。”

    薛荔衣风度翩翩地笑了下,起身出去了。

    晏阿音的手还停在半空,呆住了。

    啊?

    他咋这么听话?

    晏阿音毛骨悚然,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背影远去,立刻缩起脚,害怕地开始想起想七想八。

    咋回事。

    薛荔衣被孤魂野鬼附体了?怎么这么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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