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星际穿越(强烈推荐,单曲循环)

    梦

    又是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梦

    弗洛琳娜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走着,脚下石子的触感清晰而麻痛,肩膀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坠着,酸痛到抬不起胳膊。她眯着眼睛环视四周,身旁的密林像是一把把黑色的尖刀,刺向昏暗的天空,在幽深的暮色中模糊着边线。

    弗洛琳娜扶着粗糙的树干,努力盯住尽头地平线处的一星点越来越模糊的光线。天已经完全黑下去,那丝光线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暗淡下去。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

    睫毛微微的颤动,弗洛琳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身,想确认现在的时间。她把沉重的头抵在冷硬的床头上,手伸进旁边挂着的编织袋里缓慢的翻找着,指尖忽的一凉,摸出一片扁平的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的制品。

    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被她抓在手里看了一会,她才想起来这是邓布利多校长给自己的双面镜。

    另一半…噢…在斯内普教授那儿,她想起来了,然后给大脑反应了一会儿,又把镜子放了回去,想继续摸找怀表。

    等等……镜子…梦?弗洛琳娜突然想起什么,又重新把双面镜拿了出来——这…不会是魂器吧?

    她顶着毛线团一般的思绪,根据以往的经验意识到了危险。她迷迷瞪瞪地爬到床边,背着身脚尖试探了两下,找到鞋子后,她晃晃悠悠地打开了寝室的门,一路来到了外面。

    她想找一个人,一个知道伏地魔的魂器的人。弗洛琳娜几乎是梦游般的来到了公共休息室外面的走廊上。

    魂器…邓布利多校长…奇怪的梦…斯内普教授…伏地魔…镜子…魂器…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毫无意义的在不清醒的脑子里不停打转,像是不断循环的唱片一样慢悠悠的从开头晃到结尾。

    而等她敲响了一扇熟悉而漆黑的木门时,指节上的触觉和摩擦而且的细微的疼痛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小到几乎听不见的敲门声消散在了一片昏暗的灯光下,弗洛琳娜看了看四周…这是…地窖门口?

    怎么到这来了?她清醒了一点,脑子开始运作起来——现在几点?天好像还没亮,大家应该都在睡觉吧…等等,自己为什么没去找邓布利多校长?太远了吗?要是能幻影移形就好了…可惜霍格沃兹不可以幻影移形…不过我学艺不精,万一分体了好像会更糟糕一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刚刚好像敲了门。

    她的思维兜了一大圈以后又回到了起点,然后猛的意识到,她敲了门

    …不过…也没关系吧,这个音量除了城堡里的幽灵应该没有人会听到。

    弗洛琳娜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转身要走,身后的木门却突然被猛地拉开。

    “三点!迪亚兹小姐,请问您有何贵干?”

    弗洛琳娜被这样一吓彻底不困了,手里的镜子被她拯救了两次才没掉在地板上,她茫然地转过头,在那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根据现实情况接了一句“啊…您醒啦?”

    “没有,我睡得正香”

    弗洛琳娜愣了一会儿,然后习惯性忽略了对方的反话,举起手里的镜子问道“嗯…这个会不会是魂器啊”

    斯内普的目光跟随着她抬起来的手臂,目光落到了那面反着光的镜子上,里面刚好能看见他阴沉而冷峻的脸

    她要不要听一下自己在说些什么?

    “啪”他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斯内普握着门把手飞快地理了一下思绪——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写完了教案,打算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后去上早八点毕业班的课,结果还没入睡就听到了那阵熟悉的敲门声,不多不少,刚好是礼貌而有节奏的三下,她这样的音量到底想被谁听到?

    对,他就是这样想着,然后披上外袍,见鬼般的拉开了门。然后看见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睡得留浅红印子的脸,穿着有兔子花纹的米白色睡裙,举着邓布利多给的双面镜,问他这是不是魂器

    是的,就是这样。

    斯内普抿了抿薄唇,难道他的衣服上写着“有事就来找我,因为我是生活老师”的字样吗?

    他有些烦躁地重新走回办公桌,思绪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刚刚从弗洛琳娜嘴里念出来的单词——“魂器”

    他皱着眉头,她怎么想到是魂器呢?

    斯内普拉开抽屉,目光凝聚在里面摆放着的镜子上,时隔一周,他重新刻薄地审视了一番——做工精细、款式复古的圆镜,背面是银质的金属花纹,唯一特别的是中间用一颗绿色的翡翠宝石点缀——当然,那颗宝石其实是一个按钮,按着的时候镜子的这一面可以看到和它同一对镜子的另一面情景。就像一个可以跨过空间的限制,连接两个地点的桥梁。

    邓布利多给他们这面镜子的时候刚好是在那天的就业咨询会结束后,弗洛琳娜是那天的最后一个学生,邓布利多翩然而至,给他们一人塞了一面镜子

    “啊呀,太好了弗洛琳娜,你也在这儿,省得我再跑一趟了”邓布利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动作流畅、时间巧合到斯内普怀疑他早就计划好了。

    当时他照例扯了扯嘴角,展开一个已经几乎快要公式化的笑容。

    邓布利多的心思没什么难猜的,他最近忙于寻找魂器,有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和弗洛琳娜直接取得联系,而他对这个姑娘的关照程度又堪比那个“救世主”哈利波特,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把另一面镜子塞给他了,毕竟他斯内普知道的事情,他邓布利多就也一定会知道。

    尽管,出其不意且意味不明——但倒也是他们老校长一贯的作风。

    所以,这两面镜子既然出邓布利多之手,就绝对不会是有问题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睡轴了,大半夜不睡觉地跑到他这来。

    不过…

    斯内普关抽屉的手顿了顿——弗洛琳娜虽然反应慢,但也不是那种毫无理由就会随意打扰他的学生,她既然觉得这面镜子有问题,倒也还应该查问一下。

    斯内普说服了自己,认命的离开座位重新打开门,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她还在不在门口——他也是拉开门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事实就是,她还在那里,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这么长时间,她难道一直站在这儿反应情况?斯内普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此时面前的人似乎才回过神来,却不是像往常那样给他道歉或者解释什么,而是几乎本能的在他打开门的瞬间脖子一缩,用一只手臂挡在了面前

    ——这个行为他太熟悉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面对那个体格力气比他强大数倍的男人时也曾做出这样懦弱而无力的动作——下意识面对极有可能到来的攻击所作出的自卫格挡。

    她觉得他会攻击她?

    随着眉宇间的刻痕俞深,面前的人恍然地抬起头,斯内普迅速判断出她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别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然而比起这些,目前更令斯内普感到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认为这个伤害她的人不是他自己。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没…没什么…谢谢您教授…打扰您了”弗洛琳娜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闪躲,斯内普捕捉到了这丝情绪却并没有拆穿她

    “那就把注意力放在你该放在的事上,迪亚兹,比如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然后好好‘享受’六个小时以后的OWLS”

    他重新关上了门。

    ……

    一模一样,弗洛琳娜愣在原地想,真的一模一样——她曾经经历过这个场景,但把自己拒之门外的不是斯内普教授,而是她的父亲。

    弗洛琳娜的记忆溯洄到梦里那条荒无人烟的路上,汗水伴随着细微的雨水混杂在她身上。那天,她身无分文的从车站离开后,不敢孤身一人走那条没有一辆车经过的村路。只能原路返回奥利维亚所在的小镇圣芭芭拉——找到了爸爸妈妈曾经所说的医院地址,问了前台的护士姐姐才发现自己父母的名字压根不在住院医师里。

    她来来回回寻找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后又想起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区巫师界最大的魔法医院——希尔芬。就这样,她抱着碰运气的念头和满头的疑虑找到了那里的同时,也寻找到了爸爸妈妈的名字——药剂师和治疗师。迪亚兹夫妇的同事看到弗洛琳娜以后半信半疑的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又好心的给了她一些钱。尽管他们从未听说过自己的两个同事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钱弗洛琳娜没收,她发着烧,迷迷糊糊走了两个多小时,按地址找到了那间墙壁粉刷成蓝色的白顶小屋。

    她敲了门之后不一会,门就开了,那个她曾经最熟悉的人怀里抱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两个人的脸上都有奶油。他怔了怔,然后飞快的关上了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迎接弗洛琳娜的是一道一忘皆空。

    弗洛琳娜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记忆里的那双红棕色的眼睛比斯内普教授的黑眼睛更加的冰冷,在看到她后几乎不带有任何温度地移走,而再见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绝情的冷漠。

    是因为太久了吗?填充着弗洛琳娜记忆的红棕色眼睛永远是温柔的、怜爱的、和蔼的,携带着父辈的包容和谅解,以至于她躺回到床上的时候都还觉得那些冰冷都是她臆想出来的画面。

    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到早饭结束也没觉得怎么样,知道这些好像并没有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一直这样认为。直到上午的黑魔法防御考试中,那大片大片银白色的余灰再也没办法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动物时,弗洛琳娜才愕然发现这就是代价——她已经不再信任自己记忆的真实性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想算什么,离别吗?——和以往的幸福回忆做一个了解,然后迈开腿奔向下一站的幸福?

    大抵不是,因为她好像一直少了这样一份果断

    ……

    这事的确烦了她几天,最后她的改变,到底来说源于一场雨——

    OWLS考试周彻底结束的那天下了六月的第一场雨,弗洛琳娜终于有时间也有闲心可以稳稳当当的坐下来看一场阔别已久的雨。

    从淅淅沥沥到倾盆瓢泼,她一直抱着双膝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靠着石墙。这一天的霍格沃兹格外的安静,低年级的学生们在各自的寝室里庆祝期末考试的结束的同时,也在准备着参加明天的毕业生欢送会。

    还游荡在城堡里的,只有参加完大考的五、七年级学生,他们都和弗洛琳娜一样,或者坐在长廊的长椅上,或者靠着爬满苔藓的墙壁,或者干脆坐在雨里,看着面前的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想着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呢?还是想着幸好前路光明灿烂呢?

    除了他们,没有人可以知道

    弗洛琳娜靠着墙壁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很多事情——

    她想起小时候睡不着时就想象自己是一个躺在洒满阳光的摇摇椅上的80岁老奶奶,怀里抱着一只金灿灿的小白猫,黑色的也可以,不过最好的是橙色的,然后摇啊摇,摇啊摇…

    她又想起深夜里怎么也学不会的魔药,那个时候眼泪滴在泛黄的牛皮纸上,浸湿了黑色墨水留下的字迹,也模糊了那段少女时期的时光

    她还想起院子里那个摇摇晃晃的秋千,她坐在上面摇摇晃晃,荡过了一年四季,荡过了春暖夏凉

    她想起旋转着的黑色唱片;想起奥利维亚清澈的小溪叮咚流水;想起圆圆水坑里的落叶飘飘;想起木桥上马路边铺着的红枫成堆…她还记得阳光是怎样随着溪流向自己奔来,也还记得的大雨是怎样随着狂风给自己一个个拥抱

    迷迷糊糊隐隐约约间,她又看见了那个红发碧眼的大姐姐卧在沙发里,温柔的对她笑。

    她说“你真的很勇敢,一路走来都没放弃”

    原来真正的离别,安静到震人心神,安静到万籁俱寂。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不是轰轰烈烈的退场,它发生在无声无息的不知不觉中。等她一回头才会倏然发现,大家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是哭着笑着的、相互扶持的、勾肩搭背的、模糊不清的回忆

    她忽的想起小时候和爸爸妈妈打雪仗;想起和爸爸妈妈一起围炉煮茶、看书;还想起三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音乐之声》;爸爸妈妈跟她一起烤面包、一起吃饭…

    她一下子就不怨了,那个时候他们对她最好了

    ……

    碰巧,真的只是碰巧。

    斯内普监考完风风火火回地窖的路上就那么好巧不巧地碰到了靠着墙壁睡觉的弗洛琳娜,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倾盆的大雨已经爬上了她的袍角。

    她就敢这么放心的在这里睡觉?淹死了别人都不知道,斯内普恶狠狠地想。

    按往常,他应该就这么想着然后扬长而去,然而本该快步离开的腿却不知怎么的让他走到了那根承重柱的旁边。就像当时派出戈尔(他的猫头鹰)给她送那块三明治时一样。

    只不过这次那种奇怪与理智的对抗显得格外明显,他几乎是挣扎着走了过去。

    如果莉莉是他的话,她也一定会去叫醒她吧…嘶…这个理由的说服力好像不是很高,好吧,如果她病了,最后麻烦的人还是他。

    这回理智算是说服了往日的习惯,他闭了闭眼开口道“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迪亚兹小姐”

    她没醒

    好的,他已经提醒过了

    斯内普转身回了地窖。

    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最开始,那是个温柔而又绚烂的世界,青翠而包含水分的绿色充满的整个视野,有阳光透过窸窣的树叶,照在他的身上。这样的景象太过美好,他皱着眉头,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梦境。

    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脸颊,顺着百合花清甜的香味,他看到了那个红发碧眼的姑娘。那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那个背影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喃喃出“莉莉?”似乎是不可置信,他向前几步爬上了那个郁郁葱葱的山坡。

    在那棵大树下还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格子衬衫,左袖口还用棕色毛线绣着一只熊。那人黑色的短发披在肩上,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背对着他。年幼的他?——这是斯内普的第一反应,但随即他又分析起来:衣着打扮有点像,不过他小时候穿的衣服质感没这么好,而且那个时候的他身材更瘦,看起来没这么舒服匀称。

    这时,那个人似乎是被莉莉的什么话逗笑了,笑的肩膀颤抖的微微偏过头来,就是这一眼,斯内普僵在了原地,连发梢擦过耳侧的细微触觉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迪亚兹?他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几步。

    以往只要能梦到莉莉,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都足够让他感到濒死般的幸福和痛彻心扉的悔恨

    “对不起”三个字,他在梦里说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那也只是运气好的时候,他的梦里大部分都是暗红色的血迹、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哀求、和一个又一个任务。

    他的梦里有多少年没出现过和这些无关的东西了?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面前的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的灿烂让他脊背发凉。

    毕竟在他梦里出现过的,都不是活人。

    两个遥远的姑娘还在说说笑笑,这让他恍惚又让他疑惑,最后还是空前的冷静——他从未在梦里这样冷静过。

    这不属于自己,他想。

    正当他准备离开,余光却扫到一片黑红色的火焰迅速从坡脚下蔓延上来,他又转头看向不远处毫无察觉的两人

    “快走!”他张了张嘴,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只有越来越近的混杂的噪音从火焰里传来——

    “去死吧,你就是个怪物”

    “不,不要这样说我…”

    “你和他,他!都是怪胎!晦气!”

    斯内普无心留意这些他听了无数遍的内容,他急切地想要赶走她们,而自己的速度却根本比不了燎山之势的火焰。

    原先所有明媚灿烂的绿,都被那片无穷无尽的黑红撕扯吞噬,无影无踪。

    “我会留她一命,西弗勒斯,但你别忘了自己的立场——that's my last word”

    阴滑而带有威慑的句子成为虚无的世界最后的回音

    他任由火焰将自己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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