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覃贤擦着衬衫下摆走进办公室,发现屋内只有李南林在位置上。

    “你刚刚?”李南林听覃贤的声音在门口止住了,边从位置上转身边问道。

    覃贤已经将处理衣角的手收了收,李南林一眼便看到她衬衫上的大块咖啡渍,说道:“你这是把咖啡撒身上了,还是直接把衣服泡咖啡里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覃贤一边发问,一边走到位置旁边的置物柜拿出备用的衣服。

    “据我所知,这应该就只是咱俩的办公室。”李南林顺势转了回去,将视线收到桌面的卷宗上。

    “......”覃贤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往柜子角落里丢了个洗衣液的旅行装,覃贤看了眼瓶身上的日期,一并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发出声音不大却干脆,足以体现覃贤的无语。

    听着覃贤的动静,李南林没有抬头,但还是笑着说:“人回医院上班了。”

    “上班?复职通知这么快就出来了?”覃贤说着,将衣服搭在椅背上,站在桌前给贺冬予发消息:回医院了?

    “复职?”李南林猛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被停的职?”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也是我在医院无意间听到的,”贺冬予还没回消息,覃贤将手机放在桌边堆起的卷宗上,“他没和你说?”

    李南林摇摇头,后又问道:“他无缘无故怎么会被停职?”

    “具体的我不清楚,咱也不好开口问是吧?”覃贤转身靠在办公桌的边缘,将手搭在卷宗上,偏过头对他说道,“大概是医院认为他有违规操作,然后例行调查?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复职?”

    “那对他下半年的评审有影响吗?”李南林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才知道不到——”覃贤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

    李安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的手已经在手机屏幕上来回划动了许久,覃贤见状说道:“你要是实在想问,就打个电话问问呗。”

    “他现在应该在路上,我等会儿给他打。”李南林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果然,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离不开另一个默默关心他的男人。”覃贤正在打趣李南林,胳膊下压着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覃贤将手机拿到面前,是贺冬予回了消息,一个“嗯”字。

    “你可真酷。”覃贤看着贺冬予极为简短的回复,正低声吐槽,他便发来了第二条消息:“科室人手紧,复职文件提前批了。”

    “我刚刚身手敏捷地接住了打翻的咖啡!”覃贤流畅地将在门口没说完的话输进了对话框,又补充道,“冰的!不是热的!”

    “你手头的事要紧吗?”李南林见覃贤一直在桌边摆弄手机,提醒道,“不急的话,先去把衬衫好好处理一下,咖啡渍挺难弄干净的。”

    覃贤头也没回,边打字边回答:“我才从外面回来,哪有什么要紧的事?”

    “所以你是准备等咖啡自己从衣服上消失?”

    “嗯?”覃贤这才回头与李南林对视了一眼,后又看向衬衫下摆处正在扩大的咖啡渍,以及对话框内已经发出去的话。

    这算要紧的事吗?告诉贺冬予自己接住了一个被打翻的杯子。

    “刹!”某个想法在覃贤的脑子里划了一根火柴,她清晰地听到火星从火柴头迸出的声音。那跳动的火苗将四周都点亮,后又越来越小,直至熄灭。黑暗中,覃贤连烟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充斥着的尚未散去的余热。

    覃贤停在屏幕上方的手不自觉地轻微抽动了两下,随后她便直接息了屏,将手机放回卷宗上。在原地微微愣神后,她回身取过洗衣液与椅背上的衣服。

    “嗷!”覃贤从椅子旁转身便撞到了桌角,发出吃痛的一声,引得李南林再次抬头看向她。覃贤也没再和他搭话,快走几步出了办公室。

    “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李南林在覃贤身后频频摇头,随后舒了口气继续看案件材料。

    贺冬予复职后,忙得就像整个科室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他再和覃贤联系,已经是中秋节。

    当天早上,覃贤就赶了个大早到律所加班,没过多久,李南林也到了办公室。两个加班人各自在位置上忙着,时间慢慢到了中午。

    覃贤将装好的卷宗放到一旁,便收拾东西边问李南林午饭怎么解决。李南林准备再看一会儿材料就回家,谢小敏已经开始在家准备午餐了。

    收拾好东西后,覃贤准备回家。贺冬予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

    他打电话来是想让覃贤帮个忙。覃贤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先应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还人情的好机会。

    贺冬予想拜托覃贤去他家把一个朋友接到酒店。覃贤听对面的声音很嘈杂,贺冬予语速也比较快,听上去是正在接诊,便也没多问。

    贺冬予说,晚点会来找她。

    对面的李南林听她答应着什么,便放下手中的材料问:“他怎么了?”

    贺冬予听出了是李南林的声音,他没想到李南林也在律所,于是急忙赶在覃贤开口之前说道:“你先别和他说这件事情。”

    “他——”覃贤拖长了尾音,眼睛在桌面上迅速扫了一遍后说道,“他之前借了我本书,说现在急着用,让我给他送过去。”

    看着覃贤略显慌乱地从桌上抓起一本急救指南,李南林开口道:“我等会儿回去要过那边,要不等会儿我带过去?”

    “还人东西这种事情,还是亲自还比较有诚意。”

    “也不嫌麻烦。”

    “我先还书去了。”覃贤将书装进包里,迅速消失在了办公室。

    根据贺冬予发来的位置,覃贤顺着导航从律所开到他家小区。贺冬予已经提前和门卫打好了招呼,覃贤顺利进了小区,将车停到他家单元楼下。

    单元楼门口两侧的绿化带里,错落有致地立着几排绿叶子树,当下不是花期,覃贤依稀能辨认出是栀子树。

    覃贤在单元门门口按了门铃,过了许久都没人开门。她正准备给贺冬予打电话,门上的传达器突然传出了声音:“你好?”

    是个女生的声音。

    覃贤微微一顿,便向对方表明来意。贺冬予家在一楼,对方开了门后,覃贤从入口处经过电梯往右拐便到了。

    门虚掩着,覃贤敲了敲门,屋内立刻传出了那个女生的声音:“门没锁,麻烦你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个箱子——”

    覃贤推门进去,待看清那人后,便站在原地和突然噤声的对方面面相觑。她略作迟疑,随后问道:“这是贺冬予家吗?”

    “没错是他家,他让你帮忙接的人就是我,”对方倒没有任何拘谨,她或许是搬行李箱搬得有些累了,边喘着气靠在沙发沿上,笃定地说道,“我们见过。”

    和覃贤搭话的,是宥嘉。

    按照网上的报道,她因为要参与银伯川新剧的创排,退出了《信至冬凛》的巡演,现在的她不应该在乌宁。

    盯着宥嘉戴着护具,覃贤意识到贺冬予所说的出了车祸的朋友便是她,也就是那个在音乐剧行业工作的朋友。

    贺冬予是如何认识宥嘉的已然不重要。覃贤似乎明白了贺冬予为何在她提起宥嘉时那般惊奇,她也依稀记起自己对《信至冬凛》的评价:有点无聊,差点睡着。

    如今见到了正主,覃贤不禁对贺冬予的厚道程度产生了担忧。

    “之前我在剧院彩排的时候,你应该是办事?”见覃贤没有接话,宥嘉以为她没什么印象,便又连带着比划继续提示道,“就那天早上下着雨?我当时在二楼?和林安源,林安源你应该知道吧?当时我俩——”

    覃贤深害怕宥嘉当场给她来一场情景复原,赶紧开口说道:“我记得。”

    “我就说嘛,你不认识我,但应该不会不认识林安源?”宥嘉脸上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随后便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宥嘉。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我确实是一名音乐剧演员。”

    “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采访。”覃贤收敛了心绪,礼貌性地同她握了握手,“我叫覃贤。”

    “覃贤。”宥嘉又不留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随性地将手收回撑在身后的沙发上,“我也知道你,你和他一起去看过家具。”

    覃贤当即反应过来宥嘉口中的“他”是指贺冬予,但她回忆了片刻,才想起和贺冬予一起看家具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宥嘉却能在听到她的名字后,随即说出她与贺冬予在许久以前的事。

    他们的关系,比覃贤以为的更亲密。

    “顺路而已。”覃贤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她看了眼时间,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哦!”宥嘉这才从与覃贤的寒暄中回过神来,她站起身说道,“我房间还有一个箱子没收拾完。”

    “需要帮忙吗?你的腿——”覃贤问道。

    “不用。只是等会儿需要麻烦你帮忙抬一下。”宥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示意了自己还戴着护具的右脚。

    “好,需要帮忙你就喊我。”覃贤没有坚持。

    “那你随便坐会儿,我动作很快的。”说完,宥嘉便蹦跳着去了里屋。

    覃贤先将客厅的三个行李箱搬到了车上。宥嘉还在屋内收拾,她望了一眼半掩的内屋门,没有进去。

    整间屋子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宥嘉刚才靠着的,正是贺冬予所说的他爸会喜欢的红木沙发。

    贺冬予很少提及家里人,但屋内尽是一对夫妇的合照,尤其是那倚墙而立的书架上。米白色的落地窗帘和着轻风,将尚还恬淡的桂花香气拂上每一张照片,在偌大的书架映下摇曳的光影。

    照片上的二人,应该就是贺冬予的父母。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临近阳台的红木书桌旁,挂着的那幅地图。借着正午的阳光,能清晰地看到地图上贴着颜色各异的星星标记。一眼望去,地图上空余的位置已经不多。

    她又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照片。照片上二人所在的地点、所穿的服饰都不同。有些地理特征比较明显的,还能和地图上被标记的位置对上。

    浩大的照片数量,需要长年累月的积攒。

    覃贤很快便明白,这是一对醉心于旅途的爱人。即使他们常年不在乌宁,他们的儿子依旧会将每一个相框擦得一尘不染,将他们喜欢的红木家具塞得满满当当。

    只是,这间充满日常化气息的屋子里,却鲜有贺冬予的痕迹。仅有被绿植挡住的书架角落,叠着几张有贺冬予身影的照片。

    彼时的贺冬予还是中学生模样,覃贤只能依稀辨别出他的样子。她注意到,除了那对永远带着可掬笑容的夫妻外,照片中还有一个比贺冬予年幼许多的女孩。

    覃贤不由得凑近了些。几张带着浓浓全家福意味的照片中,四人的神态很亲昵。但李南林从来没有提过,贺冬予还有个妹妹。

    女孩是谁,她无从考究。

    覃贤正看得入神,便察觉到自己的右肩被拍了拍。她回首,宥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宥嘉自然地搭着她的肩膀,顺着她方才注视的方向望去,探究地问道:“你看什么好东西呢——”

    覃贤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瞥了一眼宥嘉的手,瞬间消化掉下意识就要作出的躲闪动作,随口说道:“没什么,就随便看看。你收好了吗?”

    “哦——”宥嘉从那簇绿叶上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收拾完了,我们可以走啦。”

    覃贤闻言便收拢了思绪,跟着宥嘉去拿已经推到客厅的行李箱。

    宥嘉却又突然停住,她单脚蹦着转过身,在覃贤面前摊开手掌,满怀期待地问道:“要吃酥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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