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双手制服住了杜吟吟,可却没法儿喂她吃“粥”了。这时,叶飞惊步入,手上拿着一个大陶罐,瞧到地上的那一滩,他“哟”了声。

    “杜小姐这是不喜欢吗?”

    叶飞惊说着,打开了他手里的大罐子,拿到杜吟吟面前。

    “杜小姐既然不喜欢自己做的,那我给你找的这些,可还合心意啊?”

    拾月被眼前一幕吓得打了个冷颤,叶飞惊看着她露出了抹可爱的笑意。他是娃娃脸,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可此时,却拿着一堆蠕虫蚯蚓蜈蚣之类的东西,笑眯眯地对她说:“喂给杜小姐吃。”

    “不不,不…我不!”杜吟吟跪下来,额头触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那粥不是我做的!”

    “那粥真不是我做的!”

    “本王没有要你的命。”李琮栖森然开口,“不必求饶。”

    “王爷我错了王爷,饶了我吧王爷!这粥真不是我做的,是我家的恶仆杜二,是杜二做的,都是杜二做的,我毫不知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王爷!”

    杜吟吟瞟见罐子里的那堆咕咕蠕动的活虫,一连串语无伦次的求饶话儿脱口而出。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了我,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害王爷啊!”

    “王爷明察啊!”

    “我爷爷我太爷爷我父亲,我家老祖宗我家列祖列宗都十分敬重王爷啊!我怎么会害王爷呢!?”

    “是么。不敢害本王……”李琮栖手里捏着茶杯,神色还是一贯的冷淡,然狭长凤目中透露出的精锐的寒光,令人浑身发毛。

    “那你…想害谁呀?”

    杜吟吟涕泗横流,眼睛半睁半闭。身子被拾月控制着,面前又是叶飞惊稳稳端着的那罐活虫。

    她没得选。

    “是昨晚,昨晚我给王爷送补汤,我想知道王爷吃不吃得惯,就在外面等。我想等丫鬟出来,看看怎么说。”

    杜吟吟哽咽着,说话也一抽一抽的。即便做了坏事,拾月也觉得可怜。

    “…后来等到了。丫鬟出来拿着空盅,我以为是王爷吃的,就多问了问。”

    她问王爷吃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可是丫鬟说,补汤王爷一口没动,都给身边的小娘子吃了。”

    “我没见王爷身边有什么小娘子,就继续等在外面,后来看到了……”

    杜吟吟全身颤抖着指了指拾月。

    “看到了她出来。她穿着女装,那肯定就是丫鬟口中的小娘子了。”

    杜吟吟泪如雨下,可见是真的怕了。

    “王爷,我真不是要害您,我没那个胆子。今天这碗粥不是给您吃的。”

    我以为她会吃……

    杜吟吟其实方才认出来,拾月就是那个小娘子。

    她之前看这人不男不女的,但是胸前平平,便打消了疑虑,以为就是个宦侍。

    昨夜天暗,她躲在角落,只见一个纤瘦干瘪的身形从面前经过,自觉这人身段不及自己,不配吃她花费千金才炖出的那一盅金贵补汤。遂头脑一热,想惩罚一下这个馋女人。

    眼下既认出了她,若不指出来,承王不见得相信她的话。杜吟吟顾不得当面开罪拾月了,只有让王爷相信她不是要害他,她才有活路。

    在座的听完杜吟吟的话,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云瑶一个没忍住,腾地站了起来。吓得三皇子赶紧拉住她,煞有介事地安慰道:“别怕。”

    “……怕就别看了。”

    确实很可怕,叶飞惊手里的那罐虫,堆堆缕缕地纠缠着蠕动着,还发出了嘶嘶嘶嘶的声音,黏稠又恶心。

    拾月根本不敢往那儿瞅,她垂着眸,听着身前被自己控制着的这人吐露实情。

    原来杜吟吟想坑害的人竟是她。

    可是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个杜吟吟,也太冲动了。

    看来今天这堆虫子,杜吟吟是非吃不可了。

    然而,不仅如此,李琮栖又命人把滩在地上的蛆粥一点点收起来,一粒没落全部弄进碗里面装好。又派人带来了做粥的杜二,让其跟杜吟吟当面对质。

    杜二担下了所有。

    李琮栖没说什么,让他吃叶飞惊罐子里的虫。杜二不肯张嘴,侍卫便撬开他的嘴,把活的蠕动的虫直接灌了进去。

    之后,杜二又说了另个版本的实情。

    杜二言:“是我煮的,蛆也是我弄来的,但这都是小姐让我干的。”

    “我又不认识你们,怎么会做这个害人呢!”

    “都是小姐的命令!”

    就这样,曾经的月垣县首杜闾的女儿杜吟吟,当着京中来的几位年轻客人的面,跟自家杂役吵了起来,互相推卸责任,场面好不热闹。

    而身为父亲的杜闾,也被叫来看到了这出闹剧。

    杜闾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见自己女儿的狼狈样子,也猜得出承王找自己过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他知如今的承王权势熏天,早已不是曾经被自己嫌弃的那个无根无势的被贬皇子了。

    杜闾佯装不敢相认,并没在自己歇斯底里的女儿身边做片刻停留,而是一顿一顿地迈步走向上座的李琮栖。

    “王爷……”杜闾声音如泣如诉,“真的是王爷!”

    “多年未见,王爷风姿更胜当年!”

    扑通,杜闾伏地跪拜。此时他已经到了李琮栖近前。

    “劳杜县首挂记,本王一切都好。”李琮栖语气幽幽,眸光散淡。“这会儿叫你来,是想问问县首该如何处理这桩案子。”

    “毕竟本王是外地来的,不懂月垣这里的规矩。”

    杜闾听得冷汗直冒,连呼诶呦,“王爷折煞老夫了!老夫早就不是县首了,现在只是一介平民。”

    他扭头朝后瞟了眼自己的女儿,横道:“小女犯了什么错,王爷按照大晏律法处置便是,不用顾及老夫。”

    李琮栖心下冷笑,老东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既然杜县首这样说,那好……”

    李琮栖顿了顿,歪头看向杜闾身后的杜吟吟。

    “杜小姐是选择自己吃呢,还是要人喂啊?”

    “我不吃我才不要吃那虫子,父亲救我……”杜吟吟嗓子都哭哑了,“父亲救我!”

    “杜小姐难道要杜县首替你吃?”

    杜闾身子一僵,忙扭身看了眼身后,叶飞惊十分体贴地把虫罐拿到了他面前,杜闾骇的当即便恶心了出来。

    “既然杜小姐不肯吃,那小拾,你喂杜小姐吃罢。”

    小拾?

    拾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李琮栖确是在看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拾月不敢拂承王的面子,急忙点头应下。

    她看着面前的活虫罐子和白蛆粥,不知该如何下手。杜吟吟此时正在一旁凄厉地惨叫,奋力挣扎,在喊父亲救她。

    还含糊地吐了句:“王爷…王爷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绕了我这回吧!”

    “……你当年不是差点成了我姐夫……不是吗?”

    “都是我爹从中作梗……”

    杜闾闻言满脸惊怒地转过头去,斥道:“逆子,胡说什么!”

    侍卫适时捏住了杜吟吟的下巴,让她住口,并朝拾月使了个眼色。

    拾月自知逃不过,只能动手了。她选择喂杜吟吟那碗洒在地上的白蛆粥。

    虽然又脏又恶心,但总好过活虫吧。

    活虫灌下去,虫体不会立马就死吧。活虫在腹中八成也会作威作福,万一以她的脏器为食,那杜吟吟岂不是活不成了。

    拾月想着,便没犹豫,拿起羹匙舀了蛆粥就往杜吟吟的嘴里送。

    杜吟吟自是不肯下咽,然承王亲卫又岂是普通人。扼着杜吟吟下颏的那手稍一用力,粥就顺下去了。

    然而,这还没完……

    白蛆粥见底了,拾月刚想松口气,叶飞惊又道:“这只是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他把手上的虫罐移到拾月面前。

    “这才是惩罚。”

    拾月震骇,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飞惊。长得人模人样的…

    叶飞惊“啧”了声,打断了拾月的感喟。他叹道:“不对,小惩。”

    拾月后退两步,冲他摇头摆手。她受不了了,再看那虫,就要呕了。

    知道跟叶飞惊解释不清,便正了正身,向前两步,面朝李琮栖比划:“我害怕。”

    “再看,就要吐了。”

    “能不能,别让我做。”

    李琮栖瞟了叶飞惊一眼,叶飞惊了然,开始喂活虫。拾月瑟缩着肩膀,就站在那里,没敢回头。

    不仅是她,三皇子,云瑶以及太医院的医官王凤今也都低垂着头,暗自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温长纾则不然,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叶飞惊那边,聂俞川跟温长纾盯着同个方向,他是大理寺少卿,见惯了刑讯审问,面色平静波澜不惊也合乎常理。

    李琮栖坐在主位,把下座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

    温长纾在想什么呢?他有些好奇。

    杜闾没有回头,他一言不发,脑袋耷拉着,让人瞧不出情绪来。实则心下正在懊恼中,悔不当初。

    当年,是他有眼无珠啊!

    彼时十六岁的杜芊芊,是月垣一枝花,他的掌上明珠,求娶的人放眼整个南州城都数不过来。不过杜闾最为中意的,自然是已为公卿之首的卫国公府了。

    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就是给自己的家族找个好依靠,是人都知道,该选最有权势的家族。

    可是那时的卫国公府,年长的男子都有妻室,且自从当家人、先皇的姑母金敏大长公主嫁过来后,卫国公府便在无形中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范氏男子不纳妾。

    那么,可供杜芊芊选择的,最适龄的范氏未婚男丁,就只一位。

    仅有十二岁的范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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