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红符离树枝近在咫尺,司念大喜过望,下意识加大了踮脚的力度,却不曾想用力过猛踩空了脚下的石头,左脚一歪,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啊!”司念惊呼,这个高度摔下来她恐怕是要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了。

    她闭紧了眼睛,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然而下一秒,有一人挡了她一下,带有书卷气息的男人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

    司念下意识不想被人触碰,她推开了想要搂她入怀的男人。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司念会有这种举动,当下没有设防,倒在了一旁。

    错愕之余司念已然向另一边倒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脚踝瞬间肿了起来。

    “嘶……”司念顾不上脚踝的疼痛,挣扎着起身扶着一旁的石凳坐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去看,正对上那人关切的眸子,还夹杂着一丝受伤。

    “便是摔倒,你也不肯抓住我的手吗?”

    淡蓝色长衫随风飘荡宛若半铺开的山水画,而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其中更是显得独具丹青之意。

    “怎么是你?”司念愣了片刻,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张染。

    自上次分别不过数日,再见他时,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寺院修缮一事,我也有所参与,今日便是来督工的。”

    提到寺院修缮,司念这才回过神来,她四下张望,所幸四下无人,方才的情况并未被他人看到。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司念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染握了握空空的右手,少女的脂粉香似乎还萦绕在指尖。少女的腰身是那般柔软,盈盈一握,仿佛即刻便能折腰而卧。

    明明,本来就是他的!

    如果不是商祁夺人所爱横插一脚,他早就同司念喜结连理了!自上次商祁拍烂石柱之时,他便早已意识到商祁对司念的重视,虽然知道自己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痛处呢。

    他羡慕商祁能够救下被下了春药的司念,让他能轻而易举的与司念有了婚约,他对不能早日和司念有婚约后悔不已,到如今他甚至已经有些嫉妒到心生恨意,若不是太子有意,司念怎会成了她的妻。

    想到这里,张染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戾,但很快又被他隐藏。

    此时旁边突然来了几个壮汉,他们扳着木材,见到张染,还多看了几眼。

    司念不敢与他多言,大声说道:“本宫是随太子一同来的,如今你我二人同在一处被人瞧见了总是要说闲话的,张大人不妨先行一步。”司念撒谎,想要以此来吓退张染。

    她心中有些唏嘘。两人之前也是有过婚约的,如今却阴差阳错便是站在一处也要惹人生疑。

    “太子妃娘娘有心求红符,安危都不顾,想来是顶重要的事情,便让微臣替您挂上吧。”张染神色淡然,仿佛没有听到司念避嫌的话,而是自顾自去拿司念手上的红符。

    司念一愣,手上的红符已然到了张染的手里。

    他个子高了她一头,司念为难的高度在他眼里却只是抬手的事情。红符上的字迹娟秀,一闪而过却被张染看了个正着。

    张染心中一动,司念居然想要和太子和离。

    司念她,其实并没有背弃他们的婚约,而这一切其实都是太子,不,是商祁那个混账的阴谋!

    张染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然而司念却并未察觉到他的想法。她望着张染的背影发愣,心下第一个想的竟然是商祁。

    若是商祁,他也会这般陪着她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司念就自嘲的笑了笑。

    商祁是谁,他是太子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又怎么会为了她去做这些小事情?更何况,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其实司念早就知道这个事情,这一切都是父亲和虞氏做的事,她不能怪商祁。

    “我怨我自己……也怨过你。”张染的一句话让司念愣在了原地,也忘记了挣扎。

    “我一直都曾仰慕于你,那日好不容易同你确定了心意,只要再多一天我们就可以有了婚约,我也时常会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去求娶,可是上次见你和太子那样亲密,我真的有些怨你……”他的声音凄凉,神情之哀伤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了。

    “我想过怨你,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我越是想要怨你,你的身影就越是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日子久了,我就安慰自己,上次你说了你只是被迫嫁给太子,可太子那样对你,你并没有很抗拒。”

    张染说的又快又急,似乎是怕下一秒司念就要离开。

    “直到今日,我在这里又遇见你,看到了你的红符,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你一直想和他和离对吗?我会设法让你和他能够和离,到时候我还会娶你,我……不介意的。”

    司念闻言,有些惊讶,当初她为了躲避大皇子和张染私下定了终身,只等张染上门提婚,她那时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她和张染早就不是从前那般了,她本就觉得对他不住,又怎敢再让他搭上一生。

    “事已至此,染哥哥,不……张染,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承认之前曾有过年少心动,但那是从前,如今我已是太子妃,你是朝中大臣,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司念心里只想快快让他离开。

    “我不在乎!”张染辩白,“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否是太子妃的身份。可如果有一天,他若不是太子呢?”

    他若不是太子呢,司念光想到便有些心惊。

    司念瞪大了眼睛,当下便让他噤声。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了。”

    张染的话实在是太过露骨直白,让她的吓了一跳,尤其是最后的那几句话更是让她都快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一声乌鸦鸣叫起来,一个黑影悄然闪过,已经将他们二人的行迹尽收眼底。

    “倒是个有趣的新鲜事,我还是速速回去禀明了大殿下再做考虑吧。”树影一晃,那人便消失了。

    话已至此,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对于司念来说会越发不利,可是她脚踝摔伤根本动不了一步。

    是该让他知难而退了。

    她虽然不能和染哥哥在一起,但是在她心中早已把他视作朋友。如果可以她可以把他当哥哥。

    她之前确实求他帮忙促成婚约,但那只是因为大皇子逼迫,她是迫不得已,她始终不想让他伤心才闭口不言,如今她必须拒绝他。

    光芒将她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金粉,少女的神色柔和,唇角没有绷直,而是微微上扬,脸上换上了一种释然的笑意。

    她好像该同他真正的道别了,她不该用自己来桎梏他的前途,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等她。

    司念娇艳的眸子泛着水雾,诚恳道:“对不起,染哥哥,是我的错,成婚一事你可以怨我,但不要怪太子殿下。今后我还会把你当哥哥看的。”

    虽然有所预料,但张染当真听到司念拒绝的话语,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事到如今司念竟然还在袒护太子,他和念妹妹虽然有着年少爱慕,但毕竟已隔了经年,如今她是当真喜欢上了太子?

    他怎么就把念妹妹弄丢了呢,张染越发后悔没有早日给司念提亲,她与他的年少时光他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心意,相处中的表达隐晦不已,只因他那时顾着礼节,就连道别去京都也未曾表露心意。

    他抬手想要触碰司念。手掌却被一个树枝打下。

    “本宫的太子妃岂是尔等可以肖想的?”话音未落,商祁便已经走到张染面前,语调清冷,恍若寒冰。

    “太子殿下。”张染慌了片刻,急忙行礼。

    “殿下……”司念也有些慌张,甚至有些被撞破的心虚。心中只得暗骂时间不对,现在她就和张染又在了一处,更是解释不清了,上次被撞见,商祁很是不悦,这次怕是又会加多和离的时间。

    司念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向商祁投去祈求的眼神。商祁看到她此刻有些狼狈,一只手攥着裙摆,一只手揉上自己的脚踝,连忙,走上前去关切道:“怎么受伤了?疼吗?”

    “有点疼。殿下,在东宫的时候听闻寺院许愿很灵,所以我才从东宫来此。并非是……”她咬唇,解释的有些磕磕绊绊。

    “念念,你无需解释。”男人冷执淡漠的扫了张染一眼,垂眸弯下腰去看司念的脚,他的眉头紧锁,幽深的眸底闪烁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少女的手指揉捏着细白脚腕,上边依稀可见一片青紫,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

    他抬眸间瞥见司念的红符,扫了眼上边的字迹,她果然还是在想着与他和离。

    司念坐在石凳上,贝齿轻咬嘴唇,平日里娇艳的脸色此刻有些发白,显然脚腕有些疼痛。

    商祁心道抱着她应该可能会碰到淤青,此刻应该背着她去包扎。

    张染明明在这里却无动于衷,他果然不如他。

    “怎么伤的这样重,我背你进偏房吧,那里应该有药膏。”

    商祁面色不改,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情绪。

    太子竟然要亲自背她……司念有些犹豫。

    太子殿下又要装作表面恩爱吗?鬼使神差的司念道:“那好吧。”

    愣神的片刻她脚下一空,已经靠上了商祁的背。

    望着司念离开的背影,张染的眼神复杂,似乎有某种压抑的情绪即将迸发。

    桑落也看到了他们,微微惊讶,不过才一会儿时间娘娘便伤成这样,但看到太子殿下,她才有些安心,跟着走在了后边。

    少女身上是浅淡的茉莉花香,柔软的贴着商祁的脊背,她重量很轻,商祁很轻松便将她背起,冷白的手泛着青色的脉络,小心翼翼的挽过她的腿。

    他年幼就被封为太子,学习的也都是治理朝政的事。对于朝堂之事,他得心应手。

    然而对于司念,他往往是束手无策。

    刚开始见到他们待在一起,他生气是因为司念心里有张染,所以才做出那么冲动的事。

    然而现在他纵使知道自己仍然无法坦然面对他们待在一起,他还是选择情绪平静的与他公平竞争。

    不仅因为他不信自己会不如张染,还因为他觉得至少司念对他是不抗拒的。至少她能够接受送他香囊,至少她会接受他背她。

    司念被商祁背到一间布置简朴的卧房,里边有大大小小的药膏,商祁用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瓶。

    司念躺在一旁的简陋木床上,木床随着她躺下发出吱呀的声音。

    商祁看着少女有些窘迫的表情,关切道:“这里是有些简陋,但这边都在修缮,实在没有很好的屋子,你如今有些不方便,我给你涂吧。”

    司念有些不好意思道:“有桑落呢。”

    说罢桑落便走出门外,轻轻合上了门。“我去找找刚才寻到的那碗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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