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玉看到魂器,目光一动,直接移开遮挡,按捺不住好奇,用手指碰了碰上面雕刻的蒲牢图案,细微的声音杂而碎,从石片上流泻而出。

    宿玉神魂随之猛荡,往上飘的剧烈感觉浮上脑海。

    天音梵磬和无情谷内那飘渺之音有何关联,她什么都记不清,但对这声音印象深刻。

    洛林玉还不死心,又敲了两下,同样的她整个眉头纠在一块,她爹说的没错,魂器果真非常人能用。

    少女确定眼前之物是真的无疑,她好歹是有备而来,只犹豫那么片刻,小心将天音梵磬装在早就准备好的封声箱中带走。

    不过就这么几下可是苦了宿玉,天音梵磬毕竟是魂器,能穿透任何空间捕捉到魂魄。

    塔外响起闷雷,整个空间都在摇晃,眼前一切开始支离破碎。

    这个场景快结束了。

    她本能望向洛林玉,洛林玉目的达成,早已沿来时路,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宿玉却被这天音梵磬余音震慑住,动弹不得,这宝贝好生厉害,纵使在回忆迷境中,竟还能精准辨别出灵魂之所在,难道还要超度了她这个漂泊在外的亡魂不成。

    不行,她不能暴露自己神魂,否则被背后妖物发现,被吞食,只怕会陷入梦魇出不去,她如今的能力难以应付,必须得想办法跟在洛林玉身边。

    可这阵阵音浪要杀了她一样,着实难缠,宿玉定住心神,细想如何说这里都是非现实之所,一定可以抵挡住梵磬之音。

    任何困境,强大虽不可都解决,然百分之八十可以,只需要足够灵力。

    灵力!

    对了,冰珠!

    宿玉伸手探向腰间,温温凉凉的,冰珠确实还在。

    她当即试着握住冰珠,这还是她第一回用它,冰珠碰到她掌心后,源源不断,如流水般渡过来不少灵力。

    宿玉惊讶,难免神情复杂,这冰珠里哪来存储这么多灵力,甚至有种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错觉。

    当她终于可以自由活动,外面已黑透,周遭空荡荡,洛林玉早已不见踪影。

    紫色电光在天边撕开道口子,宿玉瞳孔一震,心头异动更甚。

    她右手抓住缠在腰间的剑柄,迅速拔出剑,剑光如练,干脆利落劈向塔身,剑刃破空引起风啸声声。

    场景终于结束,她借冰珠挣脱束缚,接下来又会去哪儿。

    这次来到了梦华城不知名小巷,

    大雨终是姗姗来迟,倾盆而下,只有几盏灯笼,在雨夜里幽幽飘摇。

    宿玉终于能从旁观视角看到一切,雨坠如珠,洛林玉并未用任何术法防水,就罩了兜帽,隐藏在夜色中。

    少女紧紧抱着黑漆木箱往前跑,不停跑,风声在耳边呼啸,冲开她那兜帽,她也浑不在意,任雨淋透。

    直至跑到巷尾,她站在一个地方很久,最后鼓足勇气终于上前去拍门。

    门从内被打开点,首先出来的是牧文修。

    “陆前辈在吗?”

    牧文修往屋内看了眼,答道:“尊上在的。”

    洛林玉侧身进去,宿玉跟着从门缝挤了进去。

    屋里并未点灯,是以她第一眼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静坐在窗台下,甚至她能在空气里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窗户开着,雨丝飘进来,雾气蒙蒙,在此渲染之下,那人身上冷淡阴郁感迎面而来。

    这种感觉宿玉是陌生的,她都不敢想象这是陆绝。

    牧文修关上门,点上一盏烛火。

    “前辈,我把它找了出来。”少女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黑漆木盒递给陆绝。

    “嗯,多谢。”他顿了顿,“那么你的目的是?”

    陆绝的声音有些哑,在雾气里竟有种难以言说的悦耳之感。

    “我要跟你们走!”

    “你要离开家?你父亲同意吗?”一旁的牧文修忍不住惊道。

    “不可以吗?”洛林玉望向窗外冷雨,“我要做什么,我自己做主!”

    牧文修:“自然可以,你能决定离开梦华,太好了!”

    洛林玉继续对窗台下黑衣青年道:“我本就是林珍之女,秘术我会不少的,虽不敌我娘,也算小有所成。尊上想要天音梵磬,也必然是有藏在心底,不可为外人道的心事吧,我和尊上一样。”

    陆绝扫了眼盒中之物,似是有所感:“我答应你。”,他回头吩咐牧文修,“阿三,明早我们就回去,你先带洛姑娘走。我还有事要处理。”

    “好。”

    随即牧文修带洛林玉合撑一把伞先行离开。

    而陆绝一直盯着天音梵磬,不知在想什么,表情一片空白,过了会他执起一旁的木槌,眼里才有了那么点神采。

    宿玉本能伸手准备堵住耳朵。

    陆绝只是转了转木槌。

    宿玉放下覆耳双手,谁知下一瞬木槌就这么敲在石片上。

    宿玉:……

    然而陆绝所击,和洛林玉大为不同,他所敲击貌似有章法规律,和弹琴没什么区别,她竟没什么难受的异样。

    既然洛林玉是将天音梵磬给了陆绝,那么后来,她当日在无情谷内听到的恍若琴声的空灵音声。

    难道是陆绝所击,他要做什么。

    宿玉心神错乱,又是阵动荡,巨大反噬袭卷过来,她本能扶住桌案,桌上烛火轻轻跳跃一下。

    洛林玉离开了,所以这个场景又要结束了吗?

    她应该跟着洛林玉走的,只是没想到为何会鬼使神差留下来。

    她还来不及好好看看十六年间的陆绝。

    他好像受了严重的伤,她看过的人很多,自然能瞧出来。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血气就是来自他身上,不点灯也是因为灯下容颜实在苍白,点上一盏只是因为礼节,加上洛林玉是姑娘,还有说话哑,开着窗冲散血气,都是受伤证据。

    既然受伤,还不好好休养,出门在外找死吗,还是嫌死的不够快?

    不能因为无人关心就不在意伤口啊,即使这些事过去了,是回忆碎片,但宿玉难免心疼,因为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很久没见过陆绝这幅脆弱痛苦的模样,因此她下意识靠近青年,伸手想摸摸他,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

    嗯,回忆里竟然也能有实感,冰凉又柔软,摸着挺舒服。

    窗外清风掠过,陆绝突然抬眼,眼底涌现一抹复杂情绪,想要起身,而后强忍着坐下,缓缓闭上眼。

    宿玉心虚地想要收回手。

    他不应该看到她的吧,可陆绝闭着眼,曲起手肘,将右手托于腮上,就这么精准无误截住她的手,于是她的掌心就这么被强行按在陆绝脸上,甚至在她手心蹭了蹭。

    宿玉一怔,顿时懊恼,明明刚开始只是想摸摸头的,怎么就摸上脸了。

    还是陆绝这幅模样太可怜了!诱惑性太大,她没忍住。

    可陆绝这个动作如果旁观,也不过是他支着手肘浅眠,绝不可能是看到她。

    “别走!”

    宿玉被这声无意识呢喃吓到,立刻抽回手。

    场景又开始迅速破碎,一切尽数消失,回归一片混沌。

    什么都看不清,但宿玉听到不住碎裂的声音。

    整个空间慢慢出现裂逢,横亘在半空,透进来一丝天光。

    宿玉很快甩掉所有杂念,抿唇心念合一,试图用木剑破开裂纹。

    然而那道裂缝带来巨大反噬,仿佛有屏障挡着剑气,甚至剑意反弹回来。

    宿玉稳住上半身,不住默念心诀,才得以抵抗。

    混沌如同块脏抹布破了洞,滴进清水,水滴渗过,慢慢淡成了明镜色。

    或者说这如镜面一样的天空就是这个地方的出口,被灰色掩盖,遮住了原本的颜色。

    宿玉腰上不断发亮,她按住腰间借冰珠补充点灵力继续战。

    她不住挥剑劈,砍,刺,从外面看,如同飞蛾撞壁,不知疲累。

    整个空间不断坠落,扭曲,重塑,躺着的女子眉头攒成一团,面色痛苦,似乎陷入某种纠结,身体蜷在一块,又好似和什么在抗衡。

    “真难中招啊。”

    虚空中出现一道稚嫩童声,而后探出圆圆的头,扁扁的身体,最后是和扇子一样摆开的尾巴。

    宿玉能听见这道声音,甚至能看到透明波纹墙面上的影像,她无力躺在地上,抬眼静静和那东西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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