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们看看公主的诚意。”

    沉寂良久,乌图勒终于站起身,朝两旁守卫拍手,“听闻公主殿下琴弹得特别好,乃大雍之最。”

    守卫抬来桌椅与一张古琴,那个在朱辞秋身旁的守卫拖拽按住她,让她坐在古琴前不得动弹。

    “为我南夏弹一支战胜之曲。”乌图勒坐回王座,期盼地看向朱辞秋。

    朱辞秋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更别说现在叫她弹一支曲子。

    在她不动的时候,身旁的守卫将她受伤的右手强行按在古琴上,指缝间不停地渗出血丝。

    她被按住手指在琴上弹出呕哑啁哳般难听的刺耳声音。

    乌图勒笑道:“还不多谢殿下献乐?”

    于是那些士兵围着她一圈又一圈地挥舞着手中狼刀,不停地叫吼着。

    朱辞秋的意识快要强撑不住,她想要倒在琴上却被强行拽住发髻,让她继续清醒。

    “怀宁殿下,”她听见王座上的声音,“三个月前,你将我军将士们赶尽杀绝时,可曾想过今日?”

    “不过多亏了你们那个废物皇帝,他居然真的接受了提议,送你来和亲。殿下的王兄,并不如你一样有脑子。”乌图勒似乎很意外地说着,“如今,你落在我手中,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朱辞秋吐出一口鲜血,声音越发沙哑:“他不是皇帝,只是监国。”

    乌图勒听后,随即乐道:“有何不同?你们那老皇帝如今已病得下不来床,他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新皇。”

    她抬起头,平静道:“他不配此位。”

    “那你觉得,谁配?”乌图勒换了个姿势,仍旧笑着问,“你吗?”

    此话一出,周遭便响起嘲讽的大笑声。

    她也跟着他们笑,“大雍内患严重不错,但南夏也并非铁板一块,不是吗?”

    周遭声音渐小直至消失,安静半刻后,乌图勒坐直身子,挑眉:“哦?”

    “你让他们松开我,我便告诉领主,我会如何做。”

    乌图勒沉默半晌,挥了挥手。

    朱辞秋捂住受伤的手,语气越发虚弱:“让鹬蚌相争,而我坐收渔翁之利。”

    乌图勒沉默一时,他深深地看了眼朱辞秋,忽然笑道:“我现在越发喜欢你了。”

    “我会让你活到,亲眼看见我坐在你们大雍龙椅上的那一刻。”乌图勒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挥手让那守卫继续按住朱辞秋的手指弹琴。

    “领主经常说得跟做得不一样吗?”朱辞秋被人拽住发髻,捏住指尖。

    乌图勒并不回话,只是眼神越发恶毒。

    朱辞秋只弹出一个音节,便忽然低头,忍着发髻被扯动的疼痛,在那守卫躲闪不及时一口咬在他手臂之上,生生地将那守卫的手臂咬出好几个鲜血淋漓的窟窿,趁那人尖叫之时立马掀翻古琴砸向他。

    “我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牛羊。”她看向乌图勒,笑得肆意又疯狂,“留下我,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朱辞秋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乌图勒沉默半晌。

    他缓缓走下王座,像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般。他朝后挥手,身后守卫上前架住朱辞秋。

    “怀宁殿下,你真让人,惊喜。”

    这是朱辞秋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意味着,乌图勒愿意留下她。

    其实若她不在乌图勒面前扬言一番,她也并不会死在此处,而为何故意如此,只是让乌图勒知道她的价值,这样她才有可能不被乌玉胜困住。

    她是要回大雍的。

    再次醒来时,朱辞秋躺在一处干净朴素的帐内,周身铁链被换下,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她试着动弹几下,觉得疼痛减轻不少,便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好几日。

    于是缓缓起身下床,桌上的油灯被她擦过时的风声吹得一闪一闪的,等到门口掀开帘帐时,帐外冷漠的守卫发出声音:“回去!”

    朱辞秋又贴着帐墙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偶尔会传来士兵巡视换班的声音,想必是在王帐边缘的困囚之所。

    她在空旷的帐内试着练了一遍五禽戏,肩上伤势已无大碍,但右手仍会疼痛脱力,根本没办法使出力气。接着又在帐内四处翻找着,这帐内可谓是空空如也,比她如今的脸都还要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朱辞秋忽闻外头响起一阵声响,她立马站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

    入内的只有两名侍女。但她们腰间都配有狼刀,端着托盘的手粗糙有力,脚下步子轻盈又迅速,并不虚浮。

    果然是南夏,连侍女都是习武之人。

    她们端着饭菜与两件南夏服饰,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东西摔在桌子上。

    其中一人冷漠道:“领主听说你醒了,让我们给你送东西。”

    另一人见朱辞秋并不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东西时,她冷笑一声:“我们可不是中原人,做不了在饭菜中下毒的低劣手段。”

    “跟她多说什么!走吧。”

    朱辞秋确实许久未进过食了,她坐了下来,但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又有些没胃口。

    勉强喝了几口水,帐外又传来野人般的胜利叫吼,火把聚集的光亮同样照亮了帐内。

    朱辞秋站起身,看向被火光照耀到帐内的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们又在庆祝什么?只一瞬间,她便了然。怪不得乌图勒并未亲自来看她是否安分,原来是在收拾不听话的部落。

    是布鲁族。朱辞秋在心中笃定地确认。

    布鲁族私吞了进贡的珠宝,布鲁首领甚至骂到乌图勒面前了,乌图勒,可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朱辞秋暗自发笑,在装满牛肉的盘里挑挑拣拣,将南夏的信息重新梳理着。

    南夏地大物稀,经常会有这个部落为几只牛羊和几块地皮与那个族群发生争斗的事情。

    乌图勒年轻时英勇善战,雷霆手段统一了各部落,南夏王座自打下来后,这位善战又独权的领主似乎便想统治天下千秋万代。

    可南夏以武为尊,在他日渐衰老的同时,那些年轻的部落早已伺机窥视着他这来之不易的王座。

    乌图勒的大儿子乌玉阙娶了南夏最古老的部落——巫族的女儿,那是他的助力。但他大儿子本人却自大愚蠢,空有蛮力。

    直到乌玉胜回到南夏,比乌图勒更狠辣的雷霆手段制服了不听话的部落,他信任他,但也开始忌惮他。

    此时乌图勒需要一个可以钳制乌玉胜的人,一个可以与乌玉胜相抗衡之人。

    而她要成为的,就是乌图勒眼中可以制衡乌玉胜之人。

    朱辞秋咬了一口牛肉,觉得难吃后便扔了筷子,忽然感觉到未被火光照映的黑暗中,有一道窥伺她的视线。

    就像被恶犬盯住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战栗心慌。

    见她察觉后,黑暗中的人缓步走向床边。

    朱辞秋维持着原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乌玉胜。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乌玉胜好似妥协般,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

    他双腿交叠,俯身向前,用布满细茧的大手,轻轻划过朱辞秋尚未恢复血色的脸庞。

    食指一寸一寸往下,在右肩的伤口与被包裹严实的右手处,都打了两圈转。

    “殿下,疼吗?”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朱辞秋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乌玉胜又用食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可臣觉得,这痛苦远不如当年断崖之上,殿下赐给臣的穿心之痛。”

    帐外的火光照亮了乌玉胜的一半脸庞,右侧鼻梁处的小痣让他的模样在黑暗与光明的交叠中极尽妖冶。

    他在笑,但眼神冰冷刺骨。

    三年前,穆老将军战死在龙虎关,长邑十三州至此开始沦陷。

    朱辞秋在得知那曾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是叛国之人后,一人一骑飞奔至龙虎关。

    龙虎关断崖之上,她终于知道一切皆是乌玉胜的伪装。

    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剑,早已将昔日情谊断了个干净。

    她偏头躲过乌玉胜伸出的手,同样地在黑暗中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声音却冷凝:“我可以赐你第二剑。”

    乌玉胜猛然掐向朱辞秋纤细的脖颈,神情愈发狠戾:“早前曾让殿下学些防身之术,若殿下听臣一言,如今也不会被臣掐住脖子苟延残喘。”

    见朱辞秋越发涨红的脸,乌玉胜缓缓放松手劲,却被朱辞秋迅速起身躲开。他继续朝她逼近,将她逼至角落时,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殿下在荒原设计臣替您惩治布鲁哈尔时,可曾想过今日?”

    朱辞秋看向这个愈发如恶狗一般的人,眼里忽然闪过狡黠,她低头在他暴露的虎口处狠狠一咬。

    看着骤然松手瞪向她的乌玉胜,她挑衅般扬起下巴,用口型说了一句:“你自找的。”

    乌玉胜似乎气急了,按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到一旁的床上。他弓着身子,右腿半曲在床,双臂直直地撑在床上,将她左右挡住。

    高大的男人覆在她身前,距离不过咫尺,让她能听清身前之人的呼吸声。

    朱辞秋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眼中闪过愕然。

    乌玉胜明显捕捉到身下人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打了胜仗般挑眉笑道:“原来殿下也有失措之时。”

    朱辞秋闻言立马弓起小腿,狠狠踹向乌玉胜下身,乌玉胜早有所料般用手按住她的小腿。

    她挣扎着,松散的衣衫领口露出一条缝隙,小巧玲珑的锁骨猝然出现在乌玉胜眼前。

    见身下人一直不安分地挣扎着,他仿佛被激怒般像只疯狗一样狠狠咬向朱辞秋的锁骨处,留下一排血印。

    朱辞秋罕见地愣住了。

    但乌玉胜却在见她面上表情后,眼底的兴奋愈发明显。他勾起嘴角,再次俯身凑近,鼻尖在她裸露出的肌肤处不停地嗅着。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鼻尖也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肌肤,让她颤栗,也让她如木头般僵硬。

    直到乌玉胜那双满是薄茧的大手抚摸方才被他咬出血印的地方,仿佛又觉得不满足,整个人几乎都压在她身上,手掌捏住她的腰,将她向上抬起。而此时也突然感觉到身下出现一股陌生的触感。

    她脑中的那根因乌玉胜而呆滞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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