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抬眼望去,谢怍亦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这边。

    两人谁都没有移开眼。

    谢怍视线扫过金钱身边的多鱼,他收回视线,侧头唤来一人,眼睛一边往多鱼这边瞟一边跟来人说话,一会儿,工人朝多鱼的方向走来。

    工人来到金钱面前:“金大人,谢大人叫我送周姑娘去马车上。”

    金钱眉头蹩起来,一言不发的望着谢怍的方向。

    多鱼适时出声:“金大人,您先去忙吧,这里到马车那边就一小段路的距离,旁人送我就行了。”

    多鱼望了眼谢怍的方向,距离过远,她看不清谢怍脸上的表情,收回目光,她对着金钱道:“金大人,明日您和谢大人依旧要到山里来吗?”

    金钱终于回头看向她,点头:“嗯。”

    多鱼笑:“那我明日再来给金大人送饭?”

    金钱脸色稍缓:“今日这道鱼不错。”

    多鱼弯眼:“明天还有。”

    金钱嘱咐工人:“将人好好送到马车上。”

    “是。”

    望着多鱼走远,金钱这才转身慢悠悠的朝谢怍那边走去。

    来到谢怍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才看向他刚刚所问之处。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人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望着那成群结队的蚂蚁,金钱讽道:“谢大人是没见过蚂蚁搬家吗?非得喊在下过来确认一遍。”

    谢怍神色不见丝毫异常,平和、温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谨慎些总是没错。”

    金钱望着那一细小排的蚁队,忽地开口:“您说这群白蚁成群结队的要去哪呢?”

    金钱自问自答:“当然是回白蚁洞穴,总不可能是去黑蚁洞穴的吧。”

    金钱抬头一动不动的望着沉默看着蚁队搬家的谢怍:“您说是吧,谢大人?”

    地上的蚁群似乎早就知道要归去何处,这井然有序的奔走好似就是在走向早已选好的蚁穴,只要途中不发生任何意外,初定的洞穴就是它们的归宿。

    谢怍目光从蚂蚁身上收回:“或许是吧。”

    远处有工人在唤谢怍,谢怍抬脚朝那工人走去。

    一阵风沙猝不及防的吹来,谢怍脚步没停,等风沙停下,谢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片刻,转头朝刚刚的蚁队望去。

    不知是距离过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蚁群早已看不清,不知依旧是继续朝着原定的路线出发还是早已被风沙吹散改变了线路与目的地。

    视线在那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方定眸片刻,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呼喊声,谢怍才转身离开。

    金钱看了眼地下,嗤了一声,抬脚朝与谢怍相反的方向走去。

    工人将多鱼送到马车这里,多鱼开口让他稍微等一下,她上马车去取一样东西给他。

    多鱼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薄饼递给工人:“还要劳烦您将这薄饼替我拿给谢大人。”

    工人看看薄饼又看看多鱼。

    多鱼弯唇一笑:“劳烦您了。”

    工人连忙摆手说不麻烦,接过薄饼,又小心翼翼的问:“金大人那边要送一块去吗?”

    多鱼摇头:“拿给谢大人一个人就好。”

    工人连忙点点头,揣着薄饼走了。

    多鱼探身进入马车内:“回府吧。”

    “是。”

    帮多鱼送薄饼这个工人是个会来事的,之前看多鱼和金钱在一起用膳,等离开后,又背着金钱拿给他两块薄饼让他转交给谢怍,这后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偷摸之势,于是工人趁金钱没注意到谢怍这边的时候才将薄饼转交给谢怍:“谢大人,这是周姑娘让我给您带的薄饼。”

    谢怍定眼看着工人手中用布包着的薄饼。

    工人见他一直不接,有些着急的往金钱那边的方向看了看,若是被金大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啊?

    谢怍移开眼:“这薄饼你吃吧。”

    工人傻眼:“可、可这是周姑娘给您的呀。”他怎么能要呢。

    “既是给了我的,那便是我的,我给你了,你就接着。”

    工人:“......好。”

    这薄饼实在香,隔着布都能闻到葱香味。

    工人再三确认谢怍当真不吃后,就小心翼翼的打开布欲要下嘴咬。

    金钱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工人动作一顿,将薄饼递到金钱面前:“金大人,吃吗?”

    金钱嫌弃的皱眉,本想摇头拒绝,但闻到那股清爽的葱香味,拒绝的话出口便成了:“我尝一点。”

    工人忙不迭将手中的薄饼分了一个给金钱。

    金钱接过,先低头闻了闻,闻着不腻,低头咬了一口。

    入嘴的那一刹那,满嘴酥脆葱香,金钱挑眉:“你这饼在哪里买的?”

    工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金钱也没不依不饶的问,视线扫过对面看着他的谢怍,朝他扬了扬眉,问他要不要吃。

    谢怍看了会儿他手中拿着的饼,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金钱也不在意,低头继续吃着。

    而一旁的工人早就没心思再吃饼,手忙脚乱的将饼收起来,匆匆跟金钱说了一声,就跑向别处去了。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另一个棚子处,旁边的工人见他像见鬼一般的神色,打趣道:“怎么了,见着鬼了?”

    说着,闻到饼的香味,伸手去拿:“分我点。”

    工人连忙避开他的手:“干嘛干嘛,要吃自己买去!”

    “切!分我吃一点怎么了!”

    工人拿着饼走远:“这饼是你能肖想的吗!”

    “就一个饼而已,至于吗?”

    “至于!”

    ......

    第二日,多鱼算着时辰来铁矿这里。

    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今天来这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公主宋襄。

    宋襄浩浩荡荡的带着一众婢女走向谢怍:“谢表哥,我怕山里寒苦,所以特带人给你送些吃食、衣物过来。”

    金钱一边帮多鱼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一边感叹:“谢大人这福气也太好了,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在这山里睡上个十天半月呢。”

    多鱼目光看着远处宋襄紧紧挨着谢怍的背影上。

    金钱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不远处两人略显亲密的摸样,蹩眉收回视线,手在多鱼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别看了。”

    多鱼和金钱在一处棚子用膳,谢怍和宋襄在另一处棚子里用膳。

    宋襄身子刚好正对着多鱼他们那边:“多鱼妹妹对金大人可真好,本宫听说昨日多鱼妹妹也给金大人送了饭菜,金大人对多鱼妹妹也不错,一直在给她夹菜。”

    谢怍放下筷子:“公主,臣吃好了。”

    宋襄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可是饭菜不符合谢表哥的口味,谢表哥可要再用些其他吃食的,本宫还带了乳酪、酥饼......”

    “多谢公主美意,臣已经饱了。”

    宋襄只好作罢,话语一转,看着多鱼他们的方向:“谢表哥,多鱼妹妹他们这是要去哪啊?”

    谢怍眼神一顿,身子端正的坐着。

    “他们这是要去后面的小树林,谢表哥,多鱼妹妹终归是个姑娘,就这般丝毫不忌讳的跟一个男子去树林里,未免有些不妥,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谢怍沉默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没出声。

    宋襄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没再提跟过去的事。

    多鱼和金钱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回来。

    宋襄再次提议:“谢表哥,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吧,多鱼妹妹一个姑娘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气氛沉默半晌,就在宋襄以为谢怍不会去的时候,他从位置上站起了身。

    宋襄连忙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往小树林里去。

    树林后的河边处,金钱的声音气急败坏:“你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

    “抱歉抱歉。”多鱼声音充满内疚。

    谢怍和宋襄找了一圈才在河边找到两人。

    只见多鱼身子一直往金钱那边靠,而金钱也张开手虚拢着她的肩头。

    “你们在做什么!?”宋襄凌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多鱼吓了一跳,脚尖一滑,人瞬间往河里倾去。

    谢怍垂在身侧的手蓦地紧握。

    好在金钱反应迅速,在多鱼即将栽倒在河里的时候,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往后带。

    人倒是没掉河里了,脚却崴了。

    多鱼瘸着腿,嘶嘶倒吸气。

    谢怍立马看向多鱼那只略抬离地面的脚。

    金钱皱眉望着多鱼的脸:“你怎么了?”

    多鱼手往下指了指自己的伤脚。

    金钱一看就知刚刚拉她时用力过猛,扭到她的脚了。

    金钱将多鱼的双手扶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蹲下身子去看她的脚。

    多鱼余光瞥到站在河边上面的谢怍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让金钱看她的脚,身子一直往后缩。

    谢怍眼神泛凉的看着多鱼和金钱你追我赶的这一幕。

    金钱被多鱼乱动一气动的心烦,一把抓住她的小腿,低喝道:“别动!”

    金钱隔着裙摆探了探多鱼的脚踝,只是肿了一点,应该没什么大事。

    金钱放开她的脚,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谢怍蓦地转身,宋襄忙喊:“谢表哥,你去哪?”

    宋襄看了眼多鱼他们,转回头,提着裙摆追上谢怍。

    宋襄吃力的跟着谢怍的步子:“谢表哥,我们不下去问问他们在做什么吗?这青天大白日的,他们这样搂抱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谢怍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眼里情绪淡淡的看着宋襄:“谢某等下还有事,实在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怎么样。”

    “公主,这山里环境恶劣、条件简陋,为了公主您的玉体着想,公主还是早些下山的为好。”

    说完这话,谢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谢怍大步离开,脚落在一个又一个的枯叶上,发出“呲呲”声,在这深静的山里,这声音尤为的刺耳难听。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碾碎!

    宋襄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提着裙摆离开。

    多鱼踮着脚尖绕开金钱:“我自己走就行。”

    金钱知道上面的两人已经离开了,闻言,站直身,去扶多鱼。

    多鱼一瘸一拐走到铁矿处,宋襄正要离开,唤了多鱼一声:“多鱼妹妹,本宫送你回府吧。”

    多鱼没拒绝,一瘸一拐上了宋襄的马车。

    “金大人。”

    金钱回头。

    谢怍面对金钱时,眸底再也不见温色:“金大人,周二姑娘是雪安的妹妹,亦将是谢某的妻妹,即使你们二人再多么的情难自禁也请保持该有的分寸,莫要连累了谢府与周府的名声!”

    金钱不反驳也不解释:“在一切都没有定论时,在下自当会保持分寸。”

    至于这个“定论”是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男女之间能有什么定论,不就是嫁娶罢了。

    谢怍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

    多鱼一上到马车就主动解释:“还请公主见谅,刚刚臣女在河边崴了脚,没有及时向公主您行礼。”

    宋襄笑道:“没想到你和金大人才刚认识不久就这么投缘。”

    多鱼不好意思的解释:“用膳时,我不小心将一块红烧肉夹掉在了金大人的衣摆边,这才与金大人去了小河边帮他清洗衣摆,金大人的衣服又不能脱下来,所以我只能挨近金大人的身边帮他清洗了。”

    “后面脚不小心滑了一下,刚好金大人离我离的近,这才扶了我一把。”

    宋襄“哦”了一声,显然对她的这番解释并不感兴趣。

    多鱼也识趣的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马车一路行驶到周府门前,多鱼一瘸一拐的下马车,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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