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吴青听着她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对了,上次说要送你香蒲。”

    李会趴在床上,抿了抿唇,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师吴青从水里站起来,带起一片水花,劈啪作响。

    李会听着动静,有点好奇,轻声问了下:“你在哪儿呀。”

    “水里,”师吴青走上台阶,说:“洗澡,不是开玩笑。”

    “哦……”李会哦完半晌,突然说:“那你家浴室还蛮大呢。”

    师吴青闷笑一声。

    那可不,赶得上三五百平的大平层了。

    他说:“先给你看看吧。”

    “看什么?”

    “香蒲。”

    说完,他挂了语音,打了视频。

    视频接通的过程中,他切换了视角。

    天色还没暗下去,池塘边的香蒲草连长出去,延伸去了旁边的水田,一簇一簇的。

    成熟的香蒲是深棕色的,随着夜风一晃一晃的。

    李会像个好奇宝宝,凑近了看:“原来香蒲是这样子的,好多呀。”

    师吴青看着屏幕里突然放大的脸,停下了脚步,说:“明天中午给你送下来。”

    李会微微皱眉:“中午很热呀,要不你下午来?”

    师吴青轻笑着说:“下午我有事呢。”

    “哦,那好吧……”

    他看到她抿了抿唇。

    微信的视频通话是会给人开美颜的吗?

    怎么感觉她模糊了那么多?

    师吴青陷入疑惑,又听李会问:“你家浴室是露天的啊?”

    “是啊。”

    师吴青顺势转过身,举起手机给她看了看自己的“浴室”。

    那么大一片池塘啊。

    “……”李会心说:那你好像没穿衣服哦。

    显然师吴青也意识到了。

    他像是先被鬼灵附身,又突然清醒了一样,这回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说完,不等李会回答,他就挂了电话,而后把手机丢在地上,去捡内裤来穿。

    而身体,不知何时有了它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在他看着手机屏幕的时候吧。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师吴青突然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结果由于用力太猛,疼得他龇牙咧嘴。

    师吴青:“……”

    好吧,痛归痛,起码脑子是清醒了。

    他捂着脸,摘了几枝香蒲,又捡了换下来的衣服赶紧跑回家。

    明天还得见人,他得给自己的脸消个肿。

    但师吴青再怎样都没想到,他下山拿着香蒲给她打电话时,会听到一个抽噎的声音。

    哭了?

    虽然见过她哭,但那也是因为被家长误伤的疼痛所致,不算严重,那时她很快就缓过来了。

    但这会儿,听着怎么有些伤心了呢?

    师吴青问:“你在学校?”

    “嗯,”她抽噎着:“对不起,现在有学生家长来学校了,我晚一点再打给你,要不你先回去,下次再来嘛。”

    电话很快挂断,师吴青拿着手机在校门口站了会儿。

    他想了想,拿起专程带给李会的一把香蒲,就进去了。

    学校保卫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看到他时,还和他打了招呼。

    师吴青径直往五六年级的办公室走。

    路上遇到了熟识的老师,看到他还很奇怪:“青老师,你怎么来学校了?”

    因为他姓师,本地人说师字没有翘舌,喊师老师听着不是很吉利,所以大家基本都是喊他青老师或者青哥小青之类的称呼。

    师吴青和人打了声招呼想了想,问道:“五年级三班,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来了?”

    “还能是谁啊,刘冬青呗,三班现在的代课老师又是个小妹妹,都被骂哭了。”

    这老师也是看到了事发过程的,当即给师吴青来了一波前情提要。

    刘冬青前不久就把一个同学打了,钱也没赔。

    也不知道怎么说校方和的,被打的同学办了转班,刘冬青还继续留在班上。

    这次又来,家长又想让被他打了的同学转班,而李会则是主张劝退刘冬青,然后就被骂了。

    满口爆粗的话有多难听就不提了,字字句句都是在质疑她的教学能力。

    李会这辈子加起来都没经历过这么强力的垃圾话对线,被打得节节败退。

    “难怪……”师吴青笑道:“我来找个人,送点东西,之后有时间再聚。”

    “好说。”

    和人分开后,他直奔办公室,速度已经快了不少。

    刘冬青这个学生他印象深刻。

    这孩子性格很偏激,上课不怎么听课,喜欢干扰同学,要么摔同学的东西,要么撕同学的作业,要么跟同学打架。

    而每逢打架,就必定见血。

    但他家长对此又总是不以为然,认为小孩子打架都很正常,从来不会主动给同学道歉。

    而但凡考试,刘冬青的成绩若是垫底或者交白卷,他的家长就只认为是老师不够用心。

    态度堪称冥顽不灵。

    后来,师吴青才从家长口中得知,这孩子性格方面应该是有些天生的偏激,从小就是这种“过于争强好胜”的性子。

    家里也因为只有他一个独子,所以很是偏宠。

    师吴青很快上了楼,五年级在四楼,他踏上楼梯,远远就看到李会现在办公室门外,正背对着他,抽抽噎噎的,还气呼呼地在用脚踢着空气。

    虽然哭了,也好像挺伤心的。

    但她的自愈能力,总是很厉害。

    师吴青突然就笑了。

    他走过去,伸手敲了敲她的肩膀。

    李会回头,一看到他,原本湿漉漉,红彤彤的眼睛突然,就一下子,亮了起来。

    哇……

    师吴青震撼于她的变脸速度。

    嗯,他是头一次见人哭得这么开心。

    李会伸手拉住他胳膊,偏头去看了看办公室虚掩着的门。

    校长和年级主任还在里面跟刘冬青的家长做思想工作,但并不顺利。

    李会知道自己不该走,可她忍不住,紧紧抓着他胳膊,把他往后拉,转进了三班的教室。

    午饭时间,教室里没有学生。

    “师先生,你,你怎么来学校了?”

    师吴青把手里拿着的一把香蒲递给她。

    李会惊喜万分:“哇,香蒲!”

    她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嗯。”

    师吴青心想,他就说,这恢复能力,堪称神奇。

    “谢谢。”

    两个字说完,李会又掉了一颗眼泪,正正好落在他还没收回去的手背上。

    原来女孩子的眼泪是这个温度吗?

    师吴青突然放空,神游片刻,随后问她:“哭什么呢?”

    李会猛地抬手擦眼泪,把红肿的眼睛搓得更红了,她咬牙:“你看错了,我没哭。”

    “……”

    师吴青笑了笑,说:“你等我会儿,中午一起吃个饭。我先去办公室看看。”

    “啊?”

    师吴青又说:“香蒲很香,但是会很熏,玩的时候注意一下。”

    “哦。”

    师吴青走了。

    李会拿着香蒲,小跑着跟过去,就看他敲了敲门,然后就进去了。

    她站在门外,靠着墙,听里面的动静。

    “校长,主任,许久没见了。”

    师吴青跟两人打招呼。

    校长和年级主任看到他,大松了一口气:“是小青啊,你怎么来了?”

    “正好有空,来看看你们,听说你们都在这里,我就过来了。”他说完,就偏头看了看原本咄咄逼人的刘冬青家长,神态温和:“刘大哥也在啊。”

    刘新文一看他进来,咄咄逼人的气势就萎了半截,说话已经有些上不来气了:“老师,你不是没教书了么。”

    “我好歹是个老师,学校需要我,那肯定随时要回来的。”

    说完,他看了看校长和年级主任。

    二人连连点头:“我们是随时欢迎青老师继续任教的。”

    校长又说:“小青你来得正好啊,我们三班现在的代班主任还是你的师妹呢,小姑娘还没毕业,遇到问题还没什么经验呢,刚刚得罪了刘哥,我们都深感抱歉呢,要不这事儿就你来处理,我让你师妹进来听听你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吧。”

    “行啊。”师吴青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那边不用校长示意,年级主任就憋着笑出去喊李会了。

    看到李会手里多了把东西,疑惑:“这哪儿来的?”

    李会望了望办公室的方向:“师先生给我的。”

    年级主任虽然疑惑,但现在也不是好奇的时候:“先不管了,走,进来,学着点儿,以后有用的。”

    “……”

    刘新文看着跟在年级主任身后的矮个子,嘴角抽了又抽:“老师,她就是你师妹……?”

    “小李老师跟我是一个学校的,可不就是师妹。”师吴青往旁边挪了挪,让李会坐他旁边,然后继续跟刘新文说:“刘大哥,方便说说吗,你儿子这次又犯什么事儿了,让你这么大动肝火,居然把我师妹都说哭了。”

    师妹……这称呼新奇,李会努力专心正事。

    “……没有的事。”刘新文讪讪笑道:“我们冬青听话着呢,没犯什么事儿,是你们这老师小题大做,我才多说了两句。”

    “那不行啊,你得说清楚啊,我进来前还看着楼下好多学生在讨论呢,这事儿影响可不小,严重了直接影响我们学校的招生率啊……”师吴青说完,又看了看李会,继续道:“再说了,我这师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您一上来就欺负了,我这也不好跟我们学校交代不是。”

    刘新文最不喜欢的就是师吴青用这幅看似和和气气的表情,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他根本说不过!

    刘新文思来想去也就一个说法:“主要是她不用心教我们家冬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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