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常年不消散的油烟味和冬日冰凉的空气搅拌在一起。
方沐走进食堂的时候遇见了江雪明，这几天的训练让两个人熟络起来。
两个人盛好了餐找了张空桌子，江雪明张望了四周，“时光他们还没起吗？一会儿又要赶不上车了。”
“今天的一日游我不去了，我昨天忘给你说了。”方沐咬了一口煎蛋，“我要跟俞亮回市区一趟。”
“哎呦呦。”江雪明笑得狡黠，她大手一挥，“不用解释，我都懂，我懂。”
方沐原本没打算解释什么，让江雪明这么一说倒是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拍了江雪明一下，嗔怪道，“什么你都懂啊，你想哪去了。”
正说着，时光他们和俞亮在食堂门口撞了个正着。时光瞧见俞亮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扣上帽子，也不说话，径直往打菜的窗口去了。倒是Franco，跟俞亮打了招呼之后来到方沐旁边。
江雪明见状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煎蛋端起餐盘就打算换位置，被方沐一把拉住坐下来，“你到哪去。”
Franco看着江雪明的行为笑了笑，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就被方沐先出口打断了话头，“我我我我今天不去一日游了，我要跟俞亮回一趟方圆市。你今天就跟时光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围棋文化氛围，挺好的。”
这个外国男孩听到这么一大串话语后的表情明显停滞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体面的话来掩饰内心的失落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路上小心。”
方沐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他卷翘如晨光般的睫毛按下眼底的落寞，看似大方的笑着勾起了唇。方沐心中不忍，说到底Franco是跟着自己才会来训练营的，如今却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目送他去窗口打餐找了位置坐下，方沐这才站起身走到时光旁边，“咳，时光。”
时光正赶着时间往嘴里塞早餐，那边王翀已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催了，他拼命的咽下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了。”
“那个，你今天多照顾一下Franco，他第一次来中国。”方沐说着话，眼神却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知道该往哪落。
“这事儿啊。”时光和谷雨对视了一眼，“没问题啊。”
“你别想多啊。他是我朋友，我今天又不跟你们一起去所以才……”
“我们没想多啊。”时光笑嘻嘻的，“你着急解释什么。”
方沐看着时光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要，发，车，了。”
“哎呦喂！走走走！快！谷雨！”时光抓了个小面包叼在嘴里冲出食堂的时候还不忘朝方沐挥挥手，“保证完成任务，回见啊！”
-
俞亮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和方沐正坐在去音乐会的出租车上。
方沐看到俞亮接听电话之后脸色变了，就靠近他坐了过去。把头贴近了手机，耳朵碰在俞亮的手指上。
“我不需要求你抽出时间来救我，你可以打电话给沈一朗白潇潇谷雨江雪明，你认识谁你就打给谁告诉他们我的位置，我在乌鹭山山腰的一个电话亭里，然后我……”
电话断了，时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沐愣愣的看着俞亮，一时不知该作何动作。“这，这就没了？”
俞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打了回去，对方的提示音机械的说着正在通话中。俞亮歪了歪头，“没人接了，是个电话亭。”
方沐哭笑不得，“临走的时候我还说让时光照顾……”
“照顾什么？”
方沐闭了嘴，后面的名字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时光这个呆瓜，还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现在反倒是把自己给丢了。
“咳，那你要回去找他吗？”方沐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俞亮低头看了眼手表，司机还以为他是着急去音乐会，安慰着他俩六点钟肯定能赶得上。
“师傅，我们掉头回去吧。”
-
俞亮和方沐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薄暮茫茫。
俞亮看了方沐的打扮，她今天为了音乐会也特意换了身衣服。光腿穿了件旗袍领的短裙礼服，一双带跟的方头小皮鞋，外面只套了件浅卡其色的呢子长大衣。
“你就不要上去了。山路不好走，更何况到了晚上温度下降，会冷的。”俞亮看到还有商铺开门，打算安顿方沐到商铺里等着。
“别。”方沐抓住俞亮的袖子，“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我又不是路痴，我们一起找还能快点。”
“不行。”俞亮没有给她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别让我一个人跟陌生人相处。”方沐没有跟俞亮走向商铺，而是站在他身后一步未动。“我不喜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俞亮看不清她的表情。余晖被漫山的植物分割，照在方沐的脸上，光影闪烁。在他的印象中，从小方沐似乎都没有什么害怕的。不管是在自己父母面前还是其他长辈朋友，她好像总是落落大方的笑着。
原来她不喜欢与生疏关系的人独处。
俞亮走回来，“走吧。”
上了山，方沐走了十几分钟的时候就开始脚疼了，她怕俞亮说她瞎逞能，一直忍着没说，但是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俞亮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记得路，并且我只走这条有台阶的主路。”方沐停下来，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光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再有半个小时，我看着时间，要是我找不到，就去山脚等你们。”
“去吧。”方沐看着俞亮犹豫不决的表情，“时光在山里待了那么久了。”
“你不许乱跑。”俞亮叮嘱道。
方沐点点头。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捏着方沐的肩膀，“不许乱跑。”
只是没成想方沐看着俞亮的身影没入山林之后迈出的第一步就踩到了松动的台阶。脚一滑，方沐趔趄的坐进了石径旁的草堆里，只觉得自己听到了筋骨咯拉一声，紧接而来的就是钝痛。
“不会这么倒霉吧。”方沐找了块山石坐下后把鞋脱掉就看到自己青了一片的脚背。她试探着按了按，钝痛从脚背钻到脚心的时候方沐是欲哭无泪。
一阵夜风吹来，方沐打了个冷战。凉气从脚尖蔓延到双腿，她裹了裹大衣看着厚重的夜色还是决定再走走，说不定就能遇见返程的俞亮他们。
方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忍着疼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有人呼喊的声音。
“时光——时光——”
好像，是江雪明他们的声音。
“江雪明！江雪明——白潇潇——”方沐扯着嗓子拼命地喊着。
Franco也跟着沈一朗他们找时光，他在大家一声一声的时光当中最先听到了方沐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快步往回走了几个台阶。循声看到方沐一瘸一拐的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冲过去扶住了她。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俞亮呢！”Franco的怒气不言而喻。
白潇潇谷雨等一干吃瓜群众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温柔绅士的外国男孩发火生气成这个样子。
“小俞老师有点危险啊。”白潇潇忍着笑在沈一朗耳边说道。
“我让他去找时光了。应该快回来了。我这是自己弄的，不怪他……”
年久失修的石阶小径，一地被风吹落的树叶兀自在风中打转，溜溜的飘远。西方少年的心绪如同被清淡月色缠绕，此刻如此的纷繁起伏。
“Don’t make excuses for him.”
方沐张了张嘴，垂下眸子没再说什么。
“Franco你陪方沐慢些走，我们到前面再找找时光俞亮他们。”沈一朗拍了拍谷雨，眼神示意他停止吃瓜办正事。
他们打开手电筒往前又走了一段就听到了俞亮和时光争吵的声音，江雪明欣喜的跨了好几个台阶，终于看到了被明亮的灯光刺到睁不开眼的两个人。
“时光！”江雪明嗔怪着冲上去锤了时光肩膀一拳。眼角亮晶晶的。
俞亮松开时光的胳膊便看到了落在最后面的方沐和搀着她的Franco。
方沐的脚太疼了，以至于下意识的就把自己大半的重心放在了Franco身上。就好像倚在他的怀里。
俞亮咬了后槽牙，拨开白潇潇沈一朗他们径直走上前掐住方沐的胳膊，他注意到了方沐的脚伤，可刚才的那一幕就如同覆盖过来的海水，让人屏息。“你这是怎么回事。”
Franco拽开俞亮的手，眼里便是足够天翻地覆的碧蓝海水，“u’r such an idiot.”
-
巧克力又苦又辣，方沐坐在江雪明的旁边用肩膀撞了撞她，小声道，“得亏我们帮你吃了，要不然都给时光了他今晚可有得受了。”
“你还有心思说我。”江雪明戳了戳方沐的腰，“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一会儿可别喊我救你。”
Franco和俞亮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感觉下一秒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一样。时光坐在最远处的长椅还优哉游哉的开着坐在另一端的俞亮的玩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没准儿就会成为出气的炮灰。
“方沐，该你了。”谷雨冲方沐扬了扬下巴，“一人一件糗事。”
“我啊。”方沐倒是颇为为难，“我最糗的事就是陪俞亮进山找时光还崴了脚。”
“不算不算。”时光像是上头了一样又吃了口巧克力，“这个算俞亮的，你再说一个。”
“哎！怎么就不算了，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方沐看时光不依不饶的，“好吧好吧，我再想想……那就是我回国那天，我哥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去接俞亮了，害得我等到大半夜，我妈以为我被绑架了去报警才找到我的。”
“行……吧…勉强算你过了。沈一朗你呢……”
“我啊，我连续三年……”
Franco隔着几个人的侧影去看方沐，长久的凝望她。是在意大利重复的看过无数次的侧脸。但依旧每一次都被这样的美所折服。可她说着的，是他心知肚明却不愿承认的回国的原因。
方沐远渡重洋从来都不是离开，而是筹谋这再一次的重逢。她为自己规划了一条明晰的路线，而这条路线旁边，便是俞亮一步一步的脚印。
他不是不懂。
-
方沐一路上是被江雪明扶着回到寝室的。少年之间的暧昧总是隐晦难说出口的。
其他人走在前面，两个女生慢悠悠的在后面挪着步子，白潇潇自然而然落得一个老母亲的角色，替她们拿着包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俩。
刚刚在车上Franco脱了外套盖在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腿上的时候方沐整个人都愣了。哪怕这对于当年在欧洲的时候来说仅仅是绅士而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Franco坐在车的后排。方沐就在离他两米的地方，他却不能再理所当然的站在她身边。仆仆来赴，一片踌躇和迷茫。
俞亮和Franco并肩而行，若不是身边人知道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样精致俊俏带有明显的东西方特征风格迥异的男孩走在一起，还是颇为养眼。
走到通向不同寝室的分叉口的时候，到底还是俞亮按捺不住先问出了口。
Franco知道，这本不是他的风格。
“你凭什么喜欢她？”俞亮问得有些无理。
“不凭什么。喜欢难道还需要理由吗？”Franco挑了挑眉，语气里却是其所未有的尖锐。
“每个人都有喜欢和爱的权利。她不是你的附属品。没必要追着你的脚步。”
“她追着谁，离开谁，也是她的自由。不要试图用你那两年来跟我作比较，那样只会侮辱你的智力。”
俞亮余光里瞥见方沐和江雪明走过来，最后看了一眼Franco便结束了话题，“nighty-night.”
江方二人自是不知少年之间的对话，直到把方沐安全送到寝室，江雪明交代着有什么不方便的打电话喊她就好。
“你是笨蛋吗？”
江雪明刚走俞亮的骂便跟着来了。只是彼时少年还不知这真真切切的叫做心疼二字，只是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激盛的焦急和生气。
“你骂完时光还不过瘾再来骂我一次是吗？”方沐无奈的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当时在山林小径里隔着那么远她都听到了俞亮骂时光白痴。
俞亮没理她，“刚刚沈一朗给了我一瓶红花油。”
他把瓶盖拧开，空气里掺杂进来中药酒的味道，“你，你记得擦一下。”
“好。”方沐难以忽略俞亮话语里的那个停顿，她迟疑的问他，“还有事吗？”
“你会吗？”俞亮看着她眉目严厉而认真。
桌子上有一台暖黄色的台灯，灯罩是有着繁复花纹和仕女图的纱布。
参差的灯光从千千万万的细线格子里溜出来，悉数落在俞亮原本就雕刻凌厉的眉目上。他向前微微探身，垂眸如他面对棋局时的严谨，低头检查她肿起来的脚面。
只是用眼睛。哪怕俞亮垂在两侧的手细微的动了动。
方沐点头应声，她盯着和她只隔咫尺的俞亮的额头难免羞赧。胸膛里巨大的心跳声让她有些恍惚。
“那好，我走了。”
俞亮走到门口扶上门把手的时候顿了顿。
“以后不许让别人扶你。听到了吗？”
有我。
且只能有我。
方沐走进食堂的时候遇见了江雪明，这几天的训练让两个人熟络起来。
两个人盛好了餐找了张空桌子，江雪明张望了四周，“时光他们还没起吗？一会儿又要赶不上车了。”
“今天的一日游我不去了，我昨天忘给你说了。”方沐咬了一口煎蛋，“我要跟俞亮回市区一趟。”
“哎呦呦。”江雪明笑得狡黠，她大手一挥，“不用解释，我都懂，我懂。”
方沐原本没打算解释什么，让江雪明这么一说倒是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拍了江雪明一下，嗔怪道，“什么你都懂啊，你想哪去了。”
正说着，时光他们和俞亮在食堂门口撞了个正着。时光瞧见俞亮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扣上帽子，也不说话，径直往打菜的窗口去了。倒是Franco，跟俞亮打了招呼之后来到方沐旁边。
江雪明见状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煎蛋端起餐盘就打算换位置，被方沐一把拉住坐下来，“你到哪去。”
Franco看着江雪明的行为笑了笑，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就被方沐先出口打断了话头，“我我我我今天不去一日游了，我要跟俞亮回一趟方圆市。你今天就跟时光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围棋文化氛围，挺好的。”
这个外国男孩听到这么一大串话语后的表情明显停滞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体面的话来掩饰内心的失落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路上小心。”
方沐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他卷翘如晨光般的睫毛按下眼底的落寞，看似大方的笑着勾起了唇。方沐心中不忍，说到底Franco是跟着自己才会来训练营的，如今却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目送他去窗口打餐找了位置坐下，方沐这才站起身走到时光旁边，“咳，时光。”
时光正赶着时间往嘴里塞早餐，那边王翀已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催了，他拼命的咽下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了。”
“那个，你今天多照顾一下Franco，他第一次来中国。”方沐说着话，眼神却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知道该往哪落。
“这事儿啊。”时光和谷雨对视了一眼，“没问题啊。”
“你别想多啊。他是我朋友，我今天又不跟你们一起去所以才……”
“我们没想多啊。”时光笑嘻嘻的，“你着急解释什么。”
方沐看着时光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要，发，车，了。”
“哎呦喂！走走走！快！谷雨！”时光抓了个小面包叼在嘴里冲出食堂的时候还不忘朝方沐挥挥手，“保证完成任务，回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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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和方沐正坐在去音乐会的出租车上。
方沐看到俞亮接听电话之后脸色变了，就靠近他坐了过去。把头贴近了手机，耳朵碰在俞亮的手指上。
“我不需要求你抽出时间来救我，你可以打电话给沈一朗白潇潇谷雨江雪明，你认识谁你就打给谁告诉他们我的位置，我在乌鹭山山腰的一个电话亭里，然后我……”
电话断了，时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沐愣愣的看着俞亮，一时不知该作何动作。“这，这就没了？”
俞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打了回去，对方的提示音机械的说着正在通话中。俞亮歪了歪头，“没人接了，是个电话亭。”
方沐哭笑不得，“临走的时候我还说让时光照顾……”
“照顾什么？”
方沐闭了嘴，后面的名字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时光这个呆瓜，还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现在反倒是把自己给丢了。
“咳，那你要回去找他吗？”方沐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俞亮低头看了眼手表，司机还以为他是着急去音乐会，安慰着他俩六点钟肯定能赶得上。
“师傅，我们掉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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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和方沐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薄暮茫茫。
俞亮看了方沐的打扮，她今天为了音乐会也特意换了身衣服。光腿穿了件旗袍领的短裙礼服，一双带跟的方头小皮鞋，外面只套了件浅卡其色的呢子长大衣。
“你就不要上去了。山路不好走，更何况到了晚上温度下降，会冷的。”俞亮看到还有商铺开门，打算安顿方沐到商铺里等着。
“别。”方沐抓住俞亮的袖子，“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我又不是路痴，我们一起找还能快点。”
“不行。”俞亮没有给她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别让我一个人跟陌生人相处。”方沐没有跟俞亮走向商铺，而是站在他身后一步未动。“我不喜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俞亮看不清她的表情。余晖被漫山的植物分割，照在方沐的脸上，光影闪烁。在他的印象中，从小方沐似乎都没有什么害怕的。不管是在自己父母面前还是其他长辈朋友，她好像总是落落大方的笑着。
原来她不喜欢与生疏关系的人独处。
俞亮走回来，“走吧。”
上了山，方沐走了十几分钟的时候就开始脚疼了，她怕俞亮说她瞎逞能，一直忍着没说，但是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俞亮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记得路，并且我只走这条有台阶的主路。”方沐停下来，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光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再有半个小时，我看着时间，要是我找不到，就去山脚等你们。”
“去吧。”方沐看着俞亮犹豫不决的表情，“时光在山里待了那么久了。”
“你不许乱跑。”俞亮叮嘱道。
方沐点点头。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捏着方沐的肩膀，“不许乱跑。”
只是没成想方沐看着俞亮的身影没入山林之后迈出的第一步就踩到了松动的台阶。脚一滑，方沐趔趄的坐进了石径旁的草堆里，只觉得自己听到了筋骨咯拉一声，紧接而来的就是钝痛。
“不会这么倒霉吧。”方沐找了块山石坐下后把鞋脱掉就看到自己青了一片的脚背。她试探着按了按，钝痛从脚背钻到脚心的时候方沐是欲哭无泪。
一阵夜风吹来，方沐打了个冷战。凉气从脚尖蔓延到双腿，她裹了裹大衣看着厚重的夜色还是决定再走走，说不定就能遇见返程的俞亮他们。
方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忍着疼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有人呼喊的声音。
“时光——时光——”
好像，是江雪明他们的声音。
“江雪明！江雪明——白潇潇——”方沐扯着嗓子拼命地喊着。
Franco也跟着沈一朗他们找时光，他在大家一声一声的时光当中最先听到了方沐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快步往回走了几个台阶。循声看到方沐一瘸一拐的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冲过去扶住了她。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俞亮呢！”Franco的怒气不言而喻。
白潇潇谷雨等一干吃瓜群众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温柔绅士的外国男孩发火生气成这个样子。
“小俞老师有点危险啊。”白潇潇忍着笑在沈一朗耳边说道。
“我让他去找时光了。应该快回来了。我这是自己弄的，不怪他……”
年久失修的石阶小径，一地被风吹落的树叶兀自在风中打转，溜溜的飘远。西方少年的心绪如同被清淡月色缠绕，此刻如此的纷繁起伏。
“Don’t make excuses for him.”
方沐张了张嘴，垂下眸子没再说什么。
“Franco你陪方沐慢些走，我们到前面再找找时光俞亮他们。”沈一朗拍了拍谷雨，眼神示意他停止吃瓜办正事。
他们打开手电筒往前又走了一段就听到了俞亮和时光争吵的声音，江雪明欣喜的跨了好几个台阶，终于看到了被明亮的灯光刺到睁不开眼的两个人。
“时光！”江雪明嗔怪着冲上去锤了时光肩膀一拳。眼角亮晶晶的。
俞亮松开时光的胳膊便看到了落在最后面的方沐和搀着她的Franco。
方沐的脚太疼了，以至于下意识的就把自己大半的重心放在了Franco身上。就好像倚在他的怀里。
俞亮咬了后槽牙，拨开白潇潇沈一朗他们径直走上前掐住方沐的胳膊，他注意到了方沐的脚伤，可刚才的那一幕就如同覆盖过来的海水，让人屏息。“你这是怎么回事。”
Franco拽开俞亮的手，眼里便是足够天翻地覆的碧蓝海水，“u’r such an id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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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又苦又辣，方沐坐在江雪明的旁边用肩膀撞了撞她，小声道，“得亏我们帮你吃了，要不然都给时光了他今晚可有得受了。”
“你还有心思说我。”江雪明戳了戳方沐的腰，“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一会儿可别喊我救你。”
Franco和俞亮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感觉下一秒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一样。时光坐在最远处的长椅还优哉游哉的开着坐在另一端的俞亮的玩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没准儿就会成为出气的炮灰。
“方沐，该你了。”谷雨冲方沐扬了扬下巴，“一人一件糗事。”
“我啊。”方沐倒是颇为为难，“我最糗的事就是陪俞亮进山找时光还崴了脚。”
“不算不算。”时光像是上头了一样又吃了口巧克力，“这个算俞亮的，你再说一个。”
“哎！怎么就不算了，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方沐看时光不依不饶的，“好吧好吧，我再想想……那就是我回国那天，我哥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去接俞亮了，害得我等到大半夜，我妈以为我被绑架了去报警才找到我的。”
“行……吧…勉强算你过了。沈一朗你呢……”
“我啊，我连续三年……”
Franco隔着几个人的侧影去看方沐，长久的凝望她。是在意大利重复的看过无数次的侧脸。但依旧每一次都被这样的美所折服。可她说着的，是他心知肚明却不愿承认的回国的原因。
方沐远渡重洋从来都不是离开，而是筹谋这再一次的重逢。她为自己规划了一条明晰的路线，而这条路线旁边，便是俞亮一步一步的脚印。
他不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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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沐一路上是被江雪明扶着回到寝室的。少年之间的暧昧总是隐晦难说出口的。
其他人走在前面，两个女生慢悠悠的在后面挪着步子，白潇潇自然而然落得一个老母亲的角色，替她们拿着包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俩。
刚刚在车上Franco脱了外套盖在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腿上的时候方沐整个人都愣了。哪怕这对于当年在欧洲的时候来说仅仅是绅士而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Franco坐在车的后排。方沐就在离他两米的地方，他却不能再理所当然的站在她身边。仆仆来赴，一片踌躇和迷茫。
俞亮和Franco并肩而行，若不是身边人知道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样精致俊俏带有明显的东西方特征风格迥异的男孩走在一起，还是颇为养眼。
走到通向不同寝室的分叉口的时候，到底还是俞亮按捺不住先问出了口。
Franco知道，这本不是他的风格。
“你凭什么喜欢她？”俞亮问得有些无理。
“不凭什么。喜欢难道还需要理由吗？”Franco挑了挑眉，语气里却是其所未有的尖锐。
“每个人都有喜欢和爱的权利。她不是你的附属品。没必要追着你的脚步。”
“她追着谁，离开谁，也是她的自由。不要试图用你那两年来跟我作比较，那样只会侮辱你的智力。”
俞亮余光里瞥见方沐和江雪明走过来，最后看了一眼Franco便结束了话题，“nighty-night.”
江方二人自是不知少年之间的对话，直到把方沐安全送到寝室，江雪明交代着有什么不方便的打电话喊她就好。
“你是笨蛋吗？”
江雪明刚走俞亮的骂便跟着来了。只是彼时少年还不知这真真切切的叫做心疼二字，只是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激盛的焦急和生气。
“你骂完时光还不过瘾再来骂我一次是吗？”方沐无奈的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当时在山林小径里隔着那么远她都听到了俞亮骂时光白痴。
俞亮没理她，“刚刚沈一朗给了我一瓶红花油。”
他把瓶盖拧开，空气里掺杂进来中药酒的味道，“你，你记得擦一下。”
“好。”方沐难以忽略俞亮话语里的那个停顿，她迟疑的问他，“还有事吗？”
“你会吗？”俞亮看着她眉目严厉而认真。
桌子上有一台暖黄色的台灯，灯罩是有着繁复花纹和仕女图的纱布。
参差的灯光从千千万万的细线格子里溜出来，悉数落在俞亮原本就雕刻凌厉的眉目上。他向前微微探身，垂眸如他面对棋局时的严谨，低头检查她肿起来的脚面。
只是用眼睛。哪怕俞亮垂在两侧的手细微的动了动。
方沐点头应声，她盯着和她只隔咫尺的俞亮的额头难免羞赧。胸膛里巨大的心跳声让她有些恍惚。
“那好，我走了。”
俞亮走到门口扶上门把手的时候顿了顿。
“以后不许让别人扶你。听到了吗？”
有我。
且只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