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夏晚上回家。

    打开灯后,林早早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背对他。

    祁知夏换鞋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旷工一整天,林早早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小心明天到公司没你的位置。”

    林早早酝酿了一肚子质疑,设想了一大堆他可能的解释,听到他的开场白后瞬间破防。

    “我去别的公司应聘了!”她大声说,“我不稀罕在你的公司上班,祁董!”

    “啧,当着老板的面就敢吃里扒外,你的新东家是哪个,我得好好提醒,这样的员工不能要……”

    “祁知夏!”

    她咬紧嘴唇,压抑的水光在眼眸里面打转。

    可祁知夏看着她这样,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冷峻的眉眼舒展开来,从白日里人人畏惧的祁董,变回林早早曾经一眼惊艳的那个散漫自负的少年。

    但林早早的心境已然与当初完全不同。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认清过他。

    “我没有瞒你,”他说,“你又没问过我。”

    原来如此,她处处照顾他的情绪,担心他觉得自己缠人,总是克制住自己装作乖巧,等他主动与她交心,结果到头来跟傻子一样!

    大约察觉到林早早的情绪崩溃,祁知夏收敛了神色,“我开玩笑的,欺负你的人已经送去警察局了。”

    林早早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缓解。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事发的时候为什么不做?”

    “总要收集证据和证人证言,你们找的地方真不错,监控都拍不到。”

    她呢喃:“我怕连累你,什么都不敢做,怕你难过,我都不敢多抱怨……”

    她挥开他的手。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你的身份更缠着你不放,还是觉得我把耍得团团转很好玩?”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破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钻,手脚止不住颤抖。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被同事欺负,我没有想你可以帮我出头,至少、至少帮我换一个部门,你可以做到的吧?”

    “陈经理告诉我,我们部门被取消了,过度工作我都可以做,原来我是这个用途,祁知夏,你真是好了不起的的资本家。”

    祁知夏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她惨笑:“我多说两句你就不耐烦了,你连哄一哄我也不愿意,哦,我又忘了,我们不是恋人,我们只是室友,对不起,是我情绪激动了。”

    祁知夏发觉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微微用力压进怀里,“不是这样,我知道你很坚强,他们只是你的磨刀石、垫脚石,虽然过程辛苦一点,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崭露头角。”

    林早早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啊,是我又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感谢祁董对我工作能力的肯定,祁董今天整顿公司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祁知夏反而收紧胳膊,“放你回去又要胡思乱想,就这样冷静吧,冷静下来再说。”

    她喃喃:“连放员工休息都不肯,不愧是黑心资本家。”

    祁知夏的手机这时响起来,他拿起来的时候她也瞥到来电显示,他说了一声“你等我”,转身去接电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像被粘住一样,真的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可能是打电话的那个人她太在意,她太想知道他的反应。

    “我有事出去一下。”他回来说。

    “哦。”她的表情一定是麻木的,好像也说不上太失望了。

    祁知夏盯着她的眼睛,“我跟秦曾柔只是朋友,我不喜欢她。”

    她的心陡然跳了一下,但很快沉寂下来。

    “哦。”

    套入脚踏两只船的情况,好像是会这么说的。

    “等我回来。”

    “不可以睡觉的等吗?”

    他的神色略微无奈:“去睡吧。”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纤细瘦弱的背影,坚定决然的步伐,让他猛然间想起两年前,她突然离开并且拉黑他,她无缘无故都能做出这种事情。

    祁知夏快走两步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以疑惑的眼神。

    她有着一张单纯的可以欺骗世人的脸,澄澈得犹如一湾浅潭,就连他也被她轻易欺骗了。

    他捏紧她的手腕,警告:“别乱跑。”

    “我知道,”她乖巧地点头,“我会考虑清楚,就算不干了,也要先拿到离职证明和工资。”

    他目光微沉:“你最好是。”

    林早早心想:哄她是不可能哄的,威胁她倒是信手拈来。

    不想知道他回来得多晚,所以她一沾到枕头就睡了。

    正常生物钟把她唤醒,她打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他的那间房的门开着,房子里的一切都和她睡前无异,除了围着她打转的小猫。

    她去到公司,沿途人们投来异样的眼神,看她走进人事部门,身后的议论声“嗡”的一下变大。

    人事部门的小刘正在擦桌子,擦出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乐,一抬头看见林早早,瞬间笑成一朵花。

    “哎哟,林经理,快请坐,刚好我从老家捎带了好茶叶,我这茶养生、美容,还甜,特别适合年轻女生,您稍等,马上就好。”

    林早早:“刘哥,不用忙,我来说件事,说完就走。”

    小刘放下茶具,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说。”

    她从包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的辞呈,希望你帮我开具离职证明,工资晚点没关系,等到正常发工资的时候一起打就行了。”

    小刘盯着辞呈看了两秒钟,“这事啊……没有这么简单,我得先向领导请示一下。”

    “如果你找祁知夏的话,他现在忙得很,而且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小刘略一思索,“就算这样,正常离职需要一个月的交接时间,现在你们部门没别的人,你总要多留两天帮助我们交接工作对不对?你知道,公司刚刚重组,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祁董昨天加班了一整晚……祁董!”

    小刘对林早早笑着点点头,走出去并带上门。

    林早早转身,只见祁知夏眼下青黑,带着明显的疲惫,看了她一眼,接上小刘泡了一半的茶,随着开水浇下,淡淡的茶香在室内溢开。

    祁知夏倒了一杯给林早早,茶杯没站稳,倒下来浇湿了桌上的辞呈。

    林早早连忙去抓滚到边缘的茶杯,被烫得弹开,茶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祁知夏抓起她的手,白皙的手指被烫出了斑驳红块,按着她的手冲矿泉水。

    “你到底在干什么?”

    “辞职。”

    “这就是你胡思乱想一晚上的结论?”

    “我现在睡眠充足,精神状态良好,很冷静。”

    祁知夏盯着她,突然冷笑:“你总是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你有多喜欢我一样。”

    她的情绪复汹涌起伏起来,“你说得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所谓喜欢就跟笑话一样。”甩开他的手,“我今天提交辞呈了,最多再做一个月,期间我会配合交接。”

    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没人过来给她安排工作,她就上网找短租信息,下班之后就去看房。

    晚了回家收拾行李。

    “回来了?”祁知夏走上来,“我和猫快饿死了。”

    林早早莫名接过几团猫,祁知夏转身打开冰箱,问她喝可乐还是橙汁。

    她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一盒大蛋糕。

    “庆功蛋糕?”

    “生日蛋糕。”

    “今天不是我生日。”

    “是我生日。”

    “你生日不是二月……”

    他回头笑了一下,“原来你知道。”

    她沉下脸,“你又要骗我?”

    “身份证上的是错的,今天确实是我生日。”

    他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我在这个地方无亲无故,你会陪我过吧?”

    “这里不是有你的青梅竹马?”

    “秦曾柔昨天确实找我跨零点过生日,不过我想想公司里一堆事情拒绝她了……头好痛,你说我不会年纪轻轻就猝死吧。”

    “乌鸦嘴。”她嘀咕着坐下来,“祁知夏,我今天已经去外面……”

    “生日礼物呢?”

    她顿了一下,低头翻了两下包,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根准备当晚饭的火腿肠。

    “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他自己给自己插蜡烛,点燃蜡烛,关灯。

    “生日歌?”

    等了一会儿,略显生硬的歌声在黑暗中响起,烛光摇曳,映出两个人的脸庞,祁知夏撑着下巴端详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不要脸?”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说扫兴的话。”

    “你不生我的气,当做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他理所当然地提出无耻要求,“今年不够的话,再预支上明年、后年?”

    黑暗中,林早早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更大更烫的手掌覆住,她想抽抽不出去,瞪他。

    火光为他的面部轮廓镀上一层柔光,他的眼眸流露出近乎真实的温柔,他说:“林早早,我们交往吧。”

    她挣扎的动作停下来。

    沉默许久,问他:“秦曾柔怎么办?”

    “我说过,她只是我的发小。”

    “她千里迢迢来找你,想要跟你破镜重圆,而你对她念念不忘……”

    他打断她,“我什么时候对她念念不忘了?”

    她垂下眸子,“也对,你肯定不承认,你那么骄傲,不会承认对抛弃自己的女人念念不忘。”

    话音刚落,她的手被捏紧,手指动作泄露了一丝他的怒气。

    这份怒气慢慢趋于平静,不像消散了,倒像是压抑了下来。

    他没有吹灭蜡烛,也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火光,给自己倒了酒。

    不知是什么酒,酒味浓郁,竟然压过了奶油的甜香。

    他的眸色极黑极沉,只要稍往后退就会融于黑暗。

    他向她抬起酒杯,她顿了顿,拿可乐瓶跟他撞了一下,他勾起唇,无声地哂笑。

    “林早早,你真的对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上回用这句话骗我表白,现在还想听什么,让我原谅你?”她在心里补充:不可能。

    “抛弃我的人,当然不会让她好过,”他缓缓开口,“不过她的情况特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来打算稍微生一下气就原谅她算了。”

    “所以呢,你准备复合?”

    “没有交往过,哪里谈得上复合,但我最近发现,她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喜欢我,有时候在想,她是不是在耍我。”

    林早早的心脏微微抽痛,很不想听,故作淡定:“哦,那你还不及时止损,看来是爱得深沉。”

    “林早早,你往人心脏捅刀子真有一手。”

    “哪里哪里,跟你比还差得远呢。”

    眼见蜡烛燃烧了大半截,蜡油在奶油糊成一团团的蜡块,林早早想处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也被他握住。

    他说:“既然她没有那么喜欢我,那就只能我退让一步,林早早,我说交往是认真的。”

    她哂笑:“这就是你退而求其次的答案?”

    “不然怎么办?她耍弄我在先,不是吗?”

    “你真的不喜欢秦曾柔了?”

    “我从没喜欢过她。”

    她闭上眼睛。

    “我要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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