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咯咯咯——

    苏暮挣扎着下床,将书桌上的闹钟关闭。

    这铃声是她们特地调的,唐欣然觉得这个鸡打鸣声比较符合每日早晨的心境。

    从床上爬起来,就不是那么困了。苏暮梳完头,唐欣然也起来了。两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最终决定去食堂对付一下早餐。

    也亏得她们宿舍就她们两人,时间总是来得及。

    高二(4)班是年段唯一一个全理班,整个班40个人,就4个女生,苏暮和唐欣然二人住校,另外两个是一对姐妹,崔倩和崔巧,她们则是选择走读。

    苏暮和唐欣然吃完早饭来到教室,不出所料崔倩和崔巧已经在教室了。大抵是明天就要期末考,倒也有几个男生来的早,坐在书桌后学习。

    几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也都沉静下来做自己的事。

    入夏的天已经有些炎热,教室里早早开了空调,幽幽吹出些冷风驱散还未聚集的暖意。

    苏暮昨天晚上的物理卷子还摊在桌上,还没开始复盘,苏暮光是盯着那些被她圈出来的红色标记就弄得头疼。

    埋在题海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快。

    值日生潦草地打扫完教室,黑板上还残留着大片横扫的粉笔白色印记。果不其然被早到的英语老师嫌弃:“你们班今天的值日生是谁啊?这黑板擦得......赶紧的,再重新用湿抹布擦一遍,不然这上课怎么用啊?”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早读自然而然也被安排成英语。

    被点名的值日生无奈从门后拿上抹布去卫生间打湿,又重新将黑板擦了一遍。

    苏暮适时放下笔,从书堆里抽出英语笔记叠在试卷上方,随机翻到一页作文范文开始背诵。

    「Dear Professor,I'm glad to......」

    落款自然是李华。

    苏暮其实并不喜欢将范文什么的直接通篇背诵下来,她更愿意去背诵其中的精华句子,将文章大概框架理清之后,这篇范文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苏暮她自己根本背不下来。就算硬是全文囫囵背诵一通,她也做不到长久记忆。

    英语显然不是苏暮的强项,更别提语文。

    好歹是挨过了上午的课,各科老师也念着明天期末考试,并没有布置实质性的作业,只是让大家好好复习,到今晚放学之前,他们都会在办公室。

    学校已步入夏令时,高考也已经结束,除了走读生,剩下等待期末考试的高二高一的学生们被强制要求在宿舍午休。

    但崔巧的身体不太好,趴在书桌上睡觉总是不好受。所幸苏暮的唐欣然的宿舍也只住了她们两个,她们便将另外两张床简单收拾了下,好让崔家姐妹也能在宿舍午休,也舒服些。老班提前和宿管区打了招呼,宿管阿姨也就默许了她们寝室午休时多人。

    崔倩和崔巧咬着从小卖部买回来的小布丁消着暑气,唐欣然因着特殊时期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崔巧坏笑地朝她吹出一口奶香味的寒气,唐欣然气不过开始挠她痒痒。

    厚厚的移门将空调的寒气和欢笑声隔绝,苏暮在阳台收着衣服,打算趁着午休将领口掉的那枚扣子重新缝上。今天的太阳很烈,灼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阳台。昨晚洗的校服已经完全干透。不过这也是所有学校夏季校服的特点,既透又闷热,但优点是干的很快。

    空调外机隆隆作响,伴着楼下学生的吵闹闯进烈日的午时,刚晒干的校服还残留着太阳温暖的余温和洗衣液的香气。苏暮拉开阳台移门,宿舍内的笑声清晰起来,迎面寒气迅速把刚腾起的热意驱散开。

    唐欣然注意到苏暮进来,趴在崔巧身上,语气还带着玩笑:“针线在我的书架上。”

    苏暮笑回:“知道了,你们小心点。”毕竟学校的床经常发出似乎不太稳固的吱呀声。

    “她们就该吃点苦头。”坐在椅子上的崔倩并没有从物理题中抬头,依旧落笔演算着。

    苏暮笑了两声,取了针线,将校服随手放在桌子上,又把躺在书架上的那枚找来的纽扣捏在指尖,突然感受到一股凉意。

    像是指尖粘上了一小块冰,刺骨却又即逝融化。

    许是空调的温度。

    苏暮也没多想,仔细将它牢牢缝制上去。

    刚最后打了一个尾结,午休的铃也正好打响,苏暮也没仔细看,匆匆将衣服塞进衣柜,把针线放回唐欣然的书桌上,迅速爬上自己的床躺下。

    午休大概是一个小时左右,苏暮其实还很不习惯午睡。一直以来的午休时间都被她用来写作业或是看小说,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困倦之意突然翻涌而来。楼道外偶尔的脚步,室内空调幽幽的冷风和清浅的呼吸声,都像是最佳的催眠音。

    入眠突然变成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好吵。

    什么声音?

    “别这么不懂事,你已经高三了,有什么事是比你自己的高考还重要呢?”

    --

    “哇,你这次又考了满分,牛啊,来教教我这道题怎么做?”

    --

    “你要是像你哥哥那样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

    “这次联考为什么没有在第一?”

    --

    “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

    “老师知道你关心同学,但有时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

    “你这是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

    ......

    谁?

    苏暮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那是一群看不清脸的人,或循循善诱,或咄咄逼人,或唯唯诺诺.....所有人都在说话,所有人都在张口,所有人都在不断逼近。他们在指责,在谩骂,在恨铁不成钢;在艳羡,在夸赞,在给予厚望。吵吵嚷嚷,嗡嗡作响,不断撕扯着苏暮的每一条神经。

    苏暮迫切地想醒来,她不断地奔跑,想摆脱那些声音,却依旧被那些声音围绕。她被迫蹲下,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穿过耳膜,一遍又一遍。

    --

    “算了吧,就这样吧......我们没有办法的......”

    --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

    “不过是只是一次@#¥#&*他不还是能高考吗?”

    --

    “你在我这没有谈判资本的。”

    --

    “救救我!你一定可以救我的!”

    --

    “救救我!周越!”

    “......苏暮?苏暮,苏暮?!”

    不知是谁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一阵地动山摇,那些幻境陡然崩塌。

    苏暮猛地从床上坐起,抑制不住大口急促呼吸着。

    明明空调还在吹风,苏暮仍是出了一身薄汗。校服黏在身上,光是呼吸便觉得难受。

    “苏暮?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崔倩的声音从床尾传来,栏杆上还趴着面露担忧的崔巧和唐欣然。

    “刚刚崔倩叫了你好久你都没醒,我们都快吓死了!”唐欣然有些后怕,手跨过栏杆放在苏暮撑在床边的手臂上,“你还好吗?要不你再休息会,我们给你请个假?”

    苏暮不自觉抽回手,又吞咽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对,做噩梦了。我们是不是快上课了?”

    话音刚落,午休结束铃正好打响。

    苏暮顺势叠上被子,催促她们:“快走了,一会儿就要迟到了,下午第一节可是老班的课。”

    崔倩也将东西整理完,看着爬梯子的苏暮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吗?”

    “哎呀,噩梦嘛,没事的。”苏暮朝她一笑,“走了走了。”

    唐欣然见苏暮确实一副没事的样子,也放下心来。一个扑身手臂勾住苏暮的脖子,苏暮踉跄了一下勉强站住。

    “没事就好,你做了什么噩梦啊?一直叫不醒还怪吓人的,你......不会被鬼压床了吧?!”

    唐欣然悻悻挪开自己的手,默默退后了半步。

    “不会,我睡眠质量不挺好的?不要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咱作为理科生还是要尊重科学。”苏暮面上取笑她,心中却是一慌。

    梦中的声音杂乱,苏暮却在最后捕捉到了那个名字,或许应该是名字。是对着她叫的,或许其实是......他。

    可“周越”是谁?

    苏暮确信,自己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周越的人。那这个怪异的梦又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还真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暮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心中开始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唐欣然嘿嘿一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那你还记得那个梦是啥不?”

    不知为何,苏暮下意识否认:“不记得了。”

    唐欣然没想太多,又开始高高兴兴聊起其他事。

    倒是崔倩瞥了一眼摇头否定的苏暮,但也没多说什么。

    苏暮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没怎么继续听唐欣然和崔巧的那些不知名的八卦,也没什么心思,只是敷衍地应和。

    一行人各怀鬼胎终于走到了教室。

    上课铃也恰好响起。

    老班站在讲台,颇有威严地咳了一声:“下午第一节课都给我打起精神啊!试卷都拿出来,先看选择题,有什么需要讲的?”

    “第二题!”“第四题。”“第五题。”“第八题。”“第十题老师!”

    “不是吧,第二题也要讲?你行不行啊?”“...也要讲?”

    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披伏。

    “好了好了!”老班用试卷砸了砸讲台,压下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我们先来看第二题。”

    雪白的粉笔随之在墨绿的黑板上落下。

    细碎的声音始终不曾消散,老班的声音雄厚,轻而易举压盖过底下那些悄悄喃喃。

    苏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黑板上早已熟悉的式子微微出神。

    周越......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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