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拂过,凌澜和陆理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些迷茫,随即又默契地选择当着李晓晓的面,各自把疑惑咽下去,跟着她们进了家门。

    郑凡正带着几个朋友在沙发旁的空地上聊天,似乎是在讨论陈微然家电视和音响的价位,随着四人进门,适时结束了闲聊,与他们打招呼,相互介绍。

    凌澜象征性挥了挥手,便被陈微然带着坐到了长沙发的中间,她不大喜欢这个位置,可随即被陈微然一左一右夹在了里面,也打消了换座位的念头。

    “澜总,我好喜欢你的吊坠!好特别啊。”说话的是Sandy,坐在她正对面。

    这是标准的不分人种,全球通用套近乎方式。

    “谢谢。”凌澜语气平静,配上一丝假笑,应付过去。

    今天之前,她还可以替Sandy找些理由,让她不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有心情和她做个普通朋友。例如没见过李晓晓,不知道郑凡有个谈了两年多的女朋友。同时她好巧不巧和国内男朋友也处于要分手的边缘,异国恋若非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和强烈的责任感,撑不过半年实属正常。

    骑驴找马的行为她并不赞同,但也属实没少见,不意外罢了。

    然而刚才Sandy和郑凡的举动,让她放弃了睁只眼闭只眼。

    她以为也希望和Sandy的对话就这样草草结束,然而Sandy借此与她攀谈起来。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牌子的吗?”

    “没有牌子。”她如实回答,“找了石头定制的,是矢车菊蓝宝石。”

    Sandy顿时做作地瞪大眼睛,“这么大颗?要多少钱呢?几克拉的呀?”

    “我不记得了。”凌澜摇摇头,语气还算和善,但不记得也是真的。暑假时堂哥给他未婚妻选礼物,找到朋友的珠宝工作室,选中了几颗蓝宝石,喊她帮忙参谋一下挑一颗。她知道表嫂喜欢大颗的,戴起来醒目。便直接点了那颗又大又圆的,也适合温柔而热情的表嫂。随后自己就注意到了这颗方形的,晶体透亮又不乏隐隐的丝绒感。设计师说这种形状叫“阿斯切”,没有什么尖角,但也不影响它的线条分明。

    对方介绍其他参数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要买了,所以没过多留意,直接转了钱等镶嵌。镶嵌方式也选的最简单的,它本身已经很美了,不需要碎钻的陪衬来喧宾夺主。

    在她眼里有些卖点是商家编出来宣传炒作的,比起那些她更在意眼缘。

    虽然彩宝水深,但交给信任的工作室,她也懒得再多问。

    Sandy好不容易识趣地没再多问,坐在郑凡另一边的李晓晓忽然发了话,“蓝宝石年年涨价啊,澜总这颗差不多得六位数吧?多少克拉的?”

    “用不了。我哥还帮我讲了价呢。”凌澜耸耸肩,心想你开学的时候见到已经问过一通了,现在又跟着凑什么热闹,还嫌不够乱吗?

    对面依次坐着Sandy、郑凡和李晓晓,这三个人排成一排,就有种今晚不简单的感觉。

    Sandy果然嘴也不闲着,“澜总喜欢彩宝吗?联合广场那几个牌子也出彩宝的款式,要不要下次一起去逛逛?”

    凌澜轻笑,“逛逛是可以的。但那些彩宝就要加上品牌溢价了,我买不起。”

    郑凡言语间的狂妄与她的低调恰恰相反,“澜总谦虚了不是,我一哥们儿从斯里兰卡那矿区......”

    望着那张好像被刚才的烧烤刷了层油的脸,她丝毫没有听下去的兴趣。

    今晚目的明确,主要是找然姐叙叙旧,顺便再尝尝陆理调酒的手艺。总之不包括结识Sandy,更不包括听郑凡攀比炫富。

    这话题在她眼中十分无趣,她微微侧头看向安安静静地陆理,轻声道,“陆总,今天材料很齐全,不展示展示自己调酒的技术?”

    陆理一愣,虽然已经混成然姐家的常客,但每次喝什么都是人家二位房主说了算,轮不到他露一手,便认真解释,“梁老师组的局,我们通常是干喝,或者简单兑点饮料。”

    梁以恒听到这话心中纳闷,这学弟平时机灵,今天该他表现,怎么反倒装起傻了,立刻皱起眉插了话,“我和你干喝纯的,你给人家小姑娘调点好喝的呀。”

    “对啊陆总。”陈微然在一旁帮腔,“我家东西还齐全,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找。”

    说罢戳了戳梁以恒的肩,“分酒器在哪?”

    “我去拿。”

    梁以恒倏地起身,陆理心中那句“如果你喜欢上次那种,下次单独调给你”也就憋了回去。

    陆理按照擅长的鸡尾酒比例兑了面前的伏特加,放在这么大的壶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凌澜尝了一口,夸了味道好,他便觉得也没那么多讲究。

    游戏在陈微然的组织下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些纸牌游戏是为了喝酒,不像德州那样有什么技术含量。凌澜今晚运气好,不需要喝什么罚酒,在喧闹的音乐和叫嚷声中,她细细抿着橙子味的伏特加,甚至有愈发冷静地错觉。同时默默观察已经脸红的李晓晓,又帮她盯着郑凡,尽管Sandy一会儿工夫已经和李晓晓混成了“好姐妹”,也不妨碍她偶尔有意无意对郑凡发个嗲,这几个人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陆理几乎和她的情况一样,只不过被对面没少喝的郑凡找理由多灌了两杯。

    郑凡雷声大雨点小,这把游戏结束,他欠下的罚酒最多,陆理正与他讨价还价,余光瞥见桌上凌澜的手机亮了,便停止嘲讽郑凡,拍了拍她卫衣的袖口,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凌澜瞬间把意识从对面收回,端起手机定睛一看,是个微信语音电话,赫然写着“文姨”二字,是文泽禹的妈妈。

    几分微醺带来的放松瞬间消退,同时她诧异起来,文姨高中时就加了她好友,但总共聊天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怎么会突然打来电话?

    接听之前下意识瞟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刚过十一点,冬令时还有几天才开始,因此国内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文姨这个时间打来,似乎也合理。

    她起身准备出门接电话,然姐在右边贴心地来了一句,“澜总,要不要去楼上我房间接,那里安静些。”

    凌澜点点头答应了,于是起身后绕过人群前往楼上,才上了几级台阶便迫不及待按了接听。

    “澜澜,抱歉啊阿姨这么晚打扰你,但是我联系不到泽禹了。”

    “什么?”她的脚步放缓,直到下意识顿住。

    “昨天和他约好今晚视频的,我从上午等到现在,他一直都没回音......澜澜,他今天和你联系过吗?”

    凌澜她心中一惊,上次和文泽禹联系其实就在昨天下午上课前,可是当时已经到了教室,看到他的语音信息轰炸,全部转了文字,内容都是和前男友Andrew不回信息有关。她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上的药理学,随手回了他不联系你,你还上赶着找他干什么?然后告诉文泽禹自己要上课了,回头再聊。

    这一回头,到现在都没了音讯。

    她莫名有了愧疚,将情况如实告知了文姨,又安慰她别急,说可以试试看联系文泽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帮忙去他家看看,也许就是睡着了。

    文姨当即道了谢,挂掉电话等消息。

    凌澜靠在楼梯扶手上,先拨了文泽禹的电话号码,侥幸地想万一是网络不好的情况下,电话兴许能打通,然而结果令她失望。于是立刻从列表中翻到那位叫Yvonne的女生,直接拨了语音。

    三次超时无人接听后,凌澜心中越来越慌。

    也容不得再纠结,她接下来打给了Andrew。

    Andrew不出所料直接挂断,回了信息说不方便接听。她便简略编辑了信息,问他有没有什么消息。

    她在楼道里焦急地踱步,两分钟的时间像过了两年。终于在她快要放弃等待再打过去的时候,收到几行冷冰冰的英文。

    Andrew的大意是说,文泽禹最近闹脾气,还会拿不想活了威胁他,他起初还试图和他聊聊,现在已经没耐心管了,所以白天把他屏蔽了,希望他早点走出来。

    凌澜握着手机将信息读了三遍,只觉得阵阵凉意从手心蔓延至全身,直冲头顶。

    她知道,文泽禹很大概率不是在威胁。

    文泽禹高中便被确诊过抑郁症,去年还曾经因此休学一学期。

    年初以来,她都默默观测着他的心理状态,然而近来她家里出了事,又忙于学业,比从前疏忽了不少。

    Andrew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她愤怒地发信息质问,Andrew似乎也有些心虚,说可以帮忙找找看,文泽禹有可能是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夜店。当然,也只是有可能。

    她问Andrew能不能先去文泽禹的家里确认情况,她盯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足足五分钟,对面都没有回音。她又打了电话,可惜已经打不通了。

    脑海中盘旋起各种令她难以接受的可能性。

    前些天有人和她聊起生死,她云淡风轻地说自己不害怕失去,然而在眼前这节骨眼上,她必须确保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于是三步并做两步冲下了楼,陈微然见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忙问她怎么了。

    同时站起来的还有陆理。

    “我现在必须去LA。”她边说着边走向大门,“文泽禹失联了。我得去找他。”

    将近五个小时车程,300多英里,现在出发到达都快早上了,这行为看起来冲动,却是她冷静思考半分钟后不得不作出的决定。

    “谁?”陆理问。

    “我gay蜜。”

    回答完陆理的问题,她才意识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年来几乎只有今天一晚没有自己开车,就碰到了最紧急的突发状况。虽然怪不得他的建议,但她一分钟也不想耽误,见他已经起身,便直接问了能不能马上送她回小区取车。

    陆理此时已经走到她身侧,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如果你不需要回家取其他东西,我们直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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