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惟预感事情都在向积极的那一面循序渐进，这是好事。
他又不傻，当然意识到林相旪快速改变态度的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他，八成与这趟农贸街之行有关，但他不会主动询问。
成年人的社交最要紧的是边界感，打破砂锅问到底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车内又恢复安静，好在经过刚才短暂的对话那股尴尬已然消失不见。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林相旪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靠着椅背面朝窗户，沿途的风景飞快向后倒退。
关于柚木老两口的结婚纪念宴的菜单，她大致已经拟好。考虑到此次的客人全是老年人，不宜食大鱼大肉的荤腥，所以以素菜为主，荤菜做辅。
按照柚木爷爷提供的信息，除了他们老两口，来的客人有：柚木奶奶的妹妹、妹夫，宫羽夫妇，以及柚木爷爷在书法班遇到的鳏夫朋友须弥爷爷。
来客一共五人，林相旪打算一人一道菜再加一道汤和一道点心，共七个菜。符合柚木爷爷不铺张浪费，家常便饭的要求。
柚木俩夫妻不挑食，荤菜素菜都爱吃，只要调味清淡就行，这点很好满足。本来做的就是南方菜，调味偏向鲜甜且少油少盐，素炒三丝安排上。宫羽夫妇则喜欢吃海鲜河鲜还有蔬菜，这不难，林相旪准备做番茄虾滑和啫啫鱼煲。须弥爷爷无肉不欢，但牙齿掉了好几颗，适合吃豆腐之类的软滑之物，蒸菜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一道香菇滑鸡，一道金玉满堂既方便老年人食用，做法也简单。
再来一碗笋干丝瓜汤和点心山药紫薯糕。
七个菜，有荤有素，有蛋白质也有脂肪，还有各种微量元素。
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下这些菜需要用到的食材，除了做点心要用黄油、炼乳，其他菜基本不需要囤食材。
下午的农贸街客人稀少，整条街冷冷清清，店主们有的缩回柜台后吹风扇玩手机，光明正大摸鱼。有的直接双手环胸打起瞌睡，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店门口一边吃冰棍一边闲聊，今天自家的肉卖得好，他家店水果卖的贵。
以至于林相旪三人从头到尾在农贸街走了一遭都没一位店主上前吆喝。
“已经走到底了，你看好要买什么了吗？”季云惟看着林相旪问道。
“看好了，要买鱼、虾、鸡腿、豆腐、黄油、炼乳......”
一溜串下来，林林总总十几样要买，林相旪一个人住，就算一日三餐顿顿自己开火短时间内也吃不完那么多食材。
季云惟和顾长雪不免担忧地对视，用眼神询问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要不要阻拦一下。
斟酌再三，季云惟开口：“这些都是不经放的食材，买那么多你吃不完。”
“谁说我要自己吃了？”林相旪狐疑看向两人：“我没说吗？这些是买回去练手的。”
“我接了个订单，为客户的结婚纪念日做一顿饭。”
“订单？！”
“做饭？！”
季云惟和顾长雪异口同声反问。
甚至顾长雪的反应更大，尾音明显上扬显得尖利刺耳，惹的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回来这几天她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面对林相旪更是谨小慎微，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始终听话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假装乖乖女，实际上她快憋死了。
这几天下来，顾长雪也摸出了三人相处的规则，那就是谁都不提当年，本来就是无头帐，当年攀扯不清，现在更是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默契地翻篇，反正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三个都有意识地避嫌。
再者，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她相信他们已经学会了三思而后行，也变得更为理解和包容，曾经混乱的场面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所以这会子借由极度的震惊，索性也不装了，快人快语道：“什么订单？怎么回事？你快讲清楚。”
林相旪讶异地瞥了一眼顾长雪，心想这家伙怎么突然就不装文静了，嘴上却没半点隐瞒：“今早我遇到邻居柚木老夫妻了，跟他们聊了会儿近况，得知了一桩我爸妈未完成的往事。”
“我爸妈当初答应人家要为他们准备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的宴席，可惜......”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说我来做，反正现在是没法儿反悔了，再说，季叔叔、顾叔叔不都希望我留下重振门楣吗，这次的纪念日宴席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夜之间转变巨大，从要卖房卖店到接受家业这中间复杂而扭曲的过程怎么说没就没了？
俩人没有附和，林相旪也不作声只静静等待他们消化刚才的消息，眼波流转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顾长雪先是惊讶，过了会神色松懈，像是一桩大事了却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微弧度，原本紧绷的整个人仿佛刚经过了极度舒缓的高级马杀鸡，由内而外地放松。
季云惟却相反，讶然过后是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和收紧的身体。
“你这是什么表情？接手店铺这个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我答应下来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我......”季云惟无力反驳。
林相旪执着于自己解决欠债的事情时，他没有考虑其他想尽办法帮忙，只希望她能活得轻松点。可当她接受提议后，季云惟才意识到，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相旪的个人意愿。
他一直站在为她好的立场出谋划策却没问过她的想法，还不断否定她自己想的解决方案，说实话卖房卖店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吗？就算经济下滑，房产市场不景气，可依旧有需要买房买店铺的人，无非是需要花心思找靠谱的买家罢了。
以顾家的背景，这点事称不上是事。
哪怕真没没人要买，他们也可以凭空捏造一个买家。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站在情理的制高点，以怀柔的手段逼迫林相旪接受自己的“好意”罢了。
“行了，别一脸纠结的表情了，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是现实因素让我做了决定，跟任何人都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季云惟内心苦笑，他想问问林相旪你的理想抱负怎么办？你为了走上文学之路苦读十几年书就这么放弃了吗？你接下这份恩情后我们又该如何相处？又需压抑自己要多少年才能将这份情还完？
这些问题季云惟问不出口。
“你要心里还是有愧疚，不如等会儿多帮帮我。”
林相旪给了台阶下，这不是哄季云惟开心的话，她确实需要帮手。
别看只有七道菜，但从最开始的洗菜择菜，再到中间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全靠她一个人完成怕是得清早四五点就的开始干活了。能多个人打下手，帮忙处理基础的工作，她能轻松许多。
“我来！我来！我愿意帮忙！洗菜切菜我都会！”顾长雪在一边积极举手，生怕林相旪没主要到自己似的上窜下跳。
反正伪装已经被她自己扒下，爱热闹的本性自然藏无可藏。葬礼结束她没有立马回去念书除了担心林相旪的生活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她想和昔日好友重归于好。
这不，瞌睡碰到枕头，还是林相旪本人递上的枕头，当然要积极收下了。
事已至此，季云惟也不多纠结当下就点了头：“你不嫌我笨手笨脚就好。”
好听话说一千句不如干点实事来弥补自己的歉意靠谱。
一句话收获两个帮手，林相旪的心情都明媚不少，直接大手一挥：“开始采购！”
想着不能让这俩家伙白做工，索性多备点食材包晚餐，等出了农贸街的时候，三个人两手都没闲着提满了大包小包。
回程路上车内气氛相比去时明显轻快不少。顾长雪想到等会儿要帮忙干活娇俏的脸上满是兴奋：“那我等下的任务是什么？我保证努力完成！”
“先把香菜、葱、洋葱、生姜、大蒜也洗干净切一下。然后这三样洗干净切丝，木耳泡发后也切丝，不用切的很细，粗细均匀就行。”林相旪将手边一袋食材放到顾长雪身边，里面是杏鲍菇、胡萝卜和青椒。
在购买食材时，她就已经根据菜单重新整理过了，这一袋子正好是做素炒三丝的材料。
“切完丝，切番茄，尽量切碎些方便出汁。”
“季云惟你等会儿把山药和紫薯去皮切成二三厘米厚度的片，放锅里蒸三十分钟，然后剥虾仁。”林相旪没忘记前头开车的季云惟，把剩下的杂活分派出去：“蒸菜的时候顺便把笋干泡上，香菇和丝瓜给切块。”
而她自己则要负责荤菜的食材。鸡腿和鱼她不敢让这俩帮手处理，一个是他们不懂处理方法很容易破坏食材，另一个是她想看看自己的基本功有没有退步。
“我跟柚木爷爷约了晚上试菜。半个月后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时间紧急来不急多次修改，所以今晚我们要认真面对。”
“啊？！”顾长雪不禁感到一阵紧张，不亚于她当年确认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心情：“我还以为今天只是我们自己练手感，这要是没做好，岂不完蛋！”
他又不傻，当然意识到林相旪快速改变态度的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他，八成与这趟农贸街之行有关，但他不会主动询问。
成年人的社交最要紧的是边界感，打破砂锅问到底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车内又恢复安静，好在经过刚才短暂的对话那股尴尬已然消失不见。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林相旪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靠着椅背面朝窗户，沿途的风景飞快向后倒退。
关于柚木老两口的结婚纪念宴的菜单，她大致已经拟好。考虑到此次的客人全是老年人，不宜食大鱼大肉的荤腥，所以以素菜为主，荤菜做辅。
按照柚木爷爷提供的信息，除了他们老两口，来的客人有：柚木奶奶的妹妹、妹夫，宫羽夫妇，以及柚木爷爷在书法班遇到的鳏夫朋友须弥爷爷。
来客一共五人，林相旪打算一人一道菜再加一道汤和一道点心，共七个菜。符合柚木爷爷不铺张浪费，家常便饭的要求。
柚木俩夫妻不挑食，荤菜素菜都爱吃，只要调味清淡就行，这点很好满足。本来做的就是南方菜，调味偏向鲜甜且少油少盐，素炒三丝安排上。宫羽夫妇则喜欢吃海鲜河鲜还有蔬菜，这不难，林相旪准备做番茄虾滑和啫啫鱼煲。须弥爷爷无肉不欢，但牙齿掉了好几颗，适合吃豆腐之类的软滑之物，蒸菜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一道香菇滑鸡，一道金玉满堂既方便老年人食用，做法也简单。
再来一碗笋干丝瓜汤和点心山药紫薯糕。
七个菜，有荤有素，有蛋白质也有脂肪，还有各种微量元素。
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下这些菜需要用到的食材，除了做点心要用黄油、炼乳，其他菜基本不需要囤食材。
下午的农贸街客人稀少，整条街冷冷清清，店主们有的缩回柜台后吹风扇玩手机，光明正大摸鱼。有的直接双手环胸打起瞌睡，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店门口一边吃冰棍一边闲聊，今天自家的肉卖得好，他家店水果卖的贵。
以至于林相旪三人从头到尾在农贸街走了一遭都没一位店主上前吆喝。
“已经走到底了，你看好要买什么了吗？”季云惟看着林相旪问道。
“看好了，要买鱼、虾、鸡腿、豆腐、黄油、炼乳......”
一溜串下来，林林总总十几样要买，林相旪一个人住，就算一日三餐顿顿自己开火短时间内也吃不完那么多食材。
季云惟和顾长雪不免担忧地对视，用眼神询问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要不要阻拦一下。
斟酌再三，季云惟开口：“这些都是不经放的食材，买那么多你吃不完。”
“谁说我要自己吃了？”林相旪狐疑看向两人：“我没说吗？这些是买回去练手的。”
“我接了个订单，为客户的结婚纪念日做一顿饭。”
“订单？！”
“做饭？！”
季云惟和顾长雪异口同声反问。
甚至顾长雪的反应更大，尾音明显上扬显得尖利刺耳，惹的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回来这几天她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面对林相旪更是谨小慎微，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始终听话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假装乖乖女，实际上她快憋死了。
这几天下来，顾长雪也摸出了三人相处的规则，那就是谁都不提当年，本来就是无头帐，当年攀扯不清，现在更是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默契地翻篇，反正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三个都有意识地避嫌。
再者，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她相信他们已经学会了三思而后行，也变得更为理解和包容，曾经混乱的场面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所以这会子借由极度的震惊，索性也不装了，快人快语道：“什么订单？怎么回事？你快讲清楚。”
林相旪讶异地瞥了一眼顾长雪，心想这家伙怎么突然就不装文静了，嘴上却没半点隐瞒：“今早我遇到邻居柚木老夫妻了，跟他们聊了会儿近况，得知了一桩我爸妈未完成的往事。”
“我爸妈当初答应人家要为他们准备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的宴席，可惜......”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说我来做，反正现在是没法儿反悔了，再说，季叔叔、顾叔叔不都希望我留下重振门楣吗，这次的纪念日宴席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夜之间转变巨大，从要卖房卖店到接受家业这中间复杂而扭曲的过程怎么说没就没了？
俩人没有附和，林相旪也不作声只静静等待他们消化刚才的消息，眼波流转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顾长雪先是惊讶，过了会神色松懈，像是一桩大事了却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微弧度，原本紧绷的整个人仿佛刚经过了极度舒缓的高级马杀鸡，由内而外地放松。
季云惟却相反，讶然过后是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和收紧的身体。
“你这是什么表情？接手店铺这个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我答应下来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我......”季云惟无力反驳。
林相旪执着于自己解决欠债的事情时，他没有考虑其他想尽办法帮忙，只希望她能活得轻松点。可当她接受提议后，季云惟才意识到，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相旪的个人意愿。
他一直站在为她好的立场出谋划策却没问过她的想法，还不断否定她自己想的解决方案，说实话卖房卖店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吗？就算经济下滑，房产市场不景气，可依旧有需要买房买店铺的人，无非是需要花心思找靠谱的买家罢了。
以顾家的背景，这点事称不上是事。
哪怕真没没人要买，他们也可以凭空捏造一个买家。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站在情理的制高点，以怀柔的手段逼迫林相旪接受自己的“好意”罢了。
“行了，别一脸纠结的表情了，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是现实因素让我做了决定，跟任何人都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季云惟内心苦笑，他想问问林相旪你的理想抱负怎么办？你为了走上文学之路苦读十几年书就这么放弃了吗？你接下这份恩情后我们又该如何相处？又需压抑自己要多少年才能将这份情还完？
这些问题季云惟问不出口。
“你要心里还是有愧疚，不如等会儿多帮帮我。”
林相旪给了台阶下，这不是哄季云惟开心的话，她确实需要帮手。
别看只有七道菜，但从最开始的洗菜择菜，再到中间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全靠她一个人完成怕是得清早四五点就的开始干活了。能多个人打下手，帮忙处理基础的工作，她能轻松许多。
“我来！我来！我愿意帮忙！洗菜切菜我都会！”顾长雪在一边积极举手，生怕林相旪没主要到自己似的上窜下跳。
反正伪装已经被她自己扒下，爱热闹的本性自然藏无可藏。葬礼结束她没有立马回去念书除了担心林相旪的生活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她想和昔日好友重归于好。
这不，瞌睡碰到枕头，还是林相旪本人递上的枕头，当然要积极收下了。
事已至此，季云惟也不多纠结当下就点了头：“你不嫌我笨手笨脚就好。”
好听话说一千句不如干点实事来弥补自己的歉意靠谱。
一句话收获两个帮手，林相旪的心情都明媚不少，直接大手一挥：“开始采购！”
想着不能让这俩家伙白做工，索性多备点食材包晚餐，等出了农贸街的时候，三个人两手都没闲着提满了大包小包。
回程路上车内气氛相比去时明显轻快不少。顾长雪想到等会儿要帮忙干活娇俏的脸上满是兴奋：“那我等下的任务是什么？我保证努力完成！”
“先把香菜、葱、洋葱、生姜、大蒜也洗干净切一下。然后这三样洗干净切丝，木耳泡发后也切丝，不用切的很细，粗细均匀就行。”林相旪将手边一袋食材放到顾长雪身边，里面是杏鲍菇、胡萝卜和青椒。
在购买食材时，她就已经根据菜单重新整理过了，这一袋子正好是做素炒三丝的材料。
“切完丝，切番茄，尽量切碎些方便出汁。”
“季云惟你等会儿把山药和紫薯去皮切成二三厘米厚度的片，放锅里蒸三十分钟，然后剥虾仁。”林相旪没忘记前头开车的季云惟，把剩下的杂活分派出去：“蒸菜的时候顺便把笋干泡上，香菇和丝瓜给切块。”
而她自己则要负责荤菜的食材。鸡腿和鱼她不敢让这俩帮手处理，一个是他们不懂处理方法很容易破坏食材，另一个是她想看看自己的基本功有没有退步。
“我跟柚木爷爷约了晚上试菜。半个月后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时间紧急来不急多次修改，所以今晚我们要认真面对。”
“啊？！”顾长雪不禁感到一阵紧张，不亚于她当年确认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心情：“我还以为今天只是我们自己练手感，这要是没做好，岂不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