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顾长雪的保证,林相旪不再多言,当即拿上蛋黄酥下车朝清爷爷走去。

    还未走进就听见一道沙哑的嗓音:“来了。”

    “哎,清爷爷,我来看您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她目前和我一起准备开店的事项。”

    林相旪不敢把话说满,谁都不知道顾长雪到底会的待多久。

    清爷爷的目光只在林相旪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到顾长雪身上。她看见一双混浊的双眼,眼神却如鹰般锐利,好像透过眼睛能将她的灵魂给看穿。

    “清爷爷您好,我是相旪的朋友,我叫顾长雪。”

    “嗯。”

    冷淡的回应。

    顾长雪不知道清爷爷对自己观感如何,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第一次为穿着是否够保守而烦恼。想了想,还是伸手把衬衫扣子多扣上一颗。

    跟随清爷爷的脚步走进室内,最先入目的是两个并排放着的大鱼缸,里头养着渔民最新捕捞上来的海鱼,靠墙位置是一排货架,整齐地摆着各种海鲜干货,店铺中间是两个大冰柜,全是客人预定的海鲜,清爷爷早就处理好了就等着客人来提货。

    靠近大门的位置摆着简易的塑料桌椅供人休息谈事用。清爷爷示意她们先坐,自己走进里间准备茶水。

    “茶还是水?”

    “我们喝水就好。”

    “喝水自己倒,桌上有谁水壶和杯子。”

    林相旪哎了声给自己和顾长雪各倒上一杯,安抚似地开口:“清爷爷是冷淡性子,不爱讲话,但人是好的。”

    “我知道。”端起水杯喝了口,冰凉的水瞬间抚平夏日的炎热,冲淡弥漫在空气中的鱼腥味。

    说话间,清爷爷将一小碟炸银鱼和一罐啤酒摆在桌上:“炸银鱼,我记得你爸妈喜欢下酒吃。”他拉开拉环,把啤酒倒进两个干净的杯子中,银鱼在上啤酒在下形成一个小小的,不算规矩的供桌。

    他没有拜天拜地,也没有拉着林相旪诉说逝去的过往,只是静默,用自己的方式祭奠已经不在的人。意识到清爷爷的用意,林相旪跟顾长雪跟着低下头。良久沙哑的嗓音才再度响起:“回去时带一罐炸银鱼走。”

    “谢谢清爷爷。”

    炸银鱼是一道十分简单的下酒菜,林父曾在家中试着做过,他特意找清爷爷要来制食谱,按部就班遵循步骤,却始终无法还原清爷爷料理出的味道。

    后来林父才明白,有的食物并非是味道上有差距,而是品尝时的人和氛围无法还原,人们对一道菜或是一家餐馆念念不忘的原因更多是想怀念因各种原因再也回不来的人事物。

    “以后福气就归你管了?”

    “是的。”林相旪平静地回答。

    “掌勺呢?招厨师?”

    “掌勺也是我。”

    清爷爷略带诧异的目光笼罩在林相旪身上,过了会儿他才了然地感叹:“也好,总归是传承下去了。”

    “进货的事,就按老样子来,你爸妈教过你吧?”

    “我知道流程的。”

    进货一事,林父林母并没有手把手教过自己的的女儿,只是常常带着她往供货商家跑,谈判的方式,结款的算法,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林相旪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如何进货。

    “行,事情谈完带上炸银鱼你回去吧,回头把进货单发给我,我会准备好货物。”

    清爷爷并没有关心林相旪能不能将福气撑起来,他就像普通的店老板,有单子就接,只做好自己手中的事,至于主顾的是倒闭还是发财都跟他无关。

    既疏离又冷漠的处事方式跟他本人外露的性格一模一样。

    “好的,我会提前给您清单的。对了这是我昨晚做的蛋黄酥带给您尝尝。”林相旪从包里拿出纸盒摆在桌上,他知道清爷爷对点心无感接着道:“等餐馆开业了,我准备找一天请各位供货商小聚下,我会准备好您爱喝的酒,到时候请您一定来啊。”

    “到时候再说,回吧。”清爷爷没答应也没拒绝,摆摆手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罐啤酒,自顾自走到门口的塑料椅坐下发呆。

    汽车再次向前行驶,很快码头被甩在车窗后,接下来她们要去找肉店的金田伯伯联络感情。

    金田伯伯家的肉店在市中心老城区的商店街——樱花街上。跟林相旪家的餐馆一样,都坐落在临近居民区的位置。

    同样是老旧充满历史感的商店街,樱花街更为热闹和充满人情味,大概是因为这一带的居民几乎是三代同堂的家庭,许多老人家没事就爱往商店街凑,整条街上多的是三三两两凑一块儿闲聊的身影。

    “嘿!这条街真热闹啊!”顾长雪一边开车一边四处张望。

    樱花街的热闹跟美食街的热闹不一样,虽然各种喧杂的人声不绝于耳,却自成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在这里你会感觉到时间慢下来了,闲逛闲聊不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健康活动。

    买菜、煮饭、遛弯、谈天说地,所有一切生活里无趣的事情都变得极其有意义,生活似乎本该如此,忙忙碌碌在这里才不正常。

    “樱花街一直都很热闹,再往前二百米有停车场,先去停车。”

    “行啊。”顾长雪没来过樱花街,自然事事听从林相旪安排。

    两人停好车,沿着路线往回走。燥热的下午,街道两边的店铺没什么生意,却依旧家家门口围着三两人影,老板也不午歇,一个个精神饱满跟来客聊的热火朝天。

    “真有意思,这边的人好像很爱聊天。”顾长雪才走了一百米就已经喜欢上樱花街,脑袋不停转来转去,像初来乍到的游客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

    想到金田伯伯一家四口全是话痨,林相旪认同地点头:“确实。”

    “这里好吃的很多哎,小吃、餐馆什么都有,比美食街还丰富呢!”

    “因为这里的居民多,为了满足居民们的需求,自然美食选择会变多。”

    “相旪,福气要是能开到这里就好了,你看这里人那么多,不愁没生意。”

    林相旪一时语塞,她觉得论做梦还是顾长雪敢做。别看樱花街的房子破破旧旧不值钱的模样,其实房价贵得很,与高级塔楼的价格不相上下。不过她不想打击顾长雪,不管梦想现不现实,总比没有的好。

    “会有那一天的。”

    “看见红色牌匾了吗?那是金田伯伯的肉店。”

    顺着林相旪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斜对角确实有家挂着红色木制牌匾的店铺,只是牌匾上的字迹早就因风吹日晒而模糊不清,再加上店门口围着一圈人,让人看不清店里卖的是什么。

    “金田伯伯的肉店已经传承三代了,是老城区远近闻名的老牌肉店。因为他家自有农场,肉类品种丰富,品质也好,好多客人专门开车从别的区赶来买。”

    “现在肉店由金田伯伯一家共同经营,什么话题都能接上两句,居民们最爱找他们家的人聊天。他们四口人个个都是外向的性格,外向到...”林相旪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斟酌用词后才开口:“有点夸张的程度。”

    这可把顾长雪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她抓住林相旪手腕就往人群走去。离的近了才听清大伙闲聊的话题,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一你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得亏站在最中心的那人厉害,什么话题都能接上,竟然毫不冷场。

    “那个...金田伯伯在吗?”林相旪的声音在人群中宛若蚊子玟叫,才刚开口就被周围的人声给淹没。

    顾长雪闻声回头看了发小一眼,她差点忘了,林相旪是社恐i人,面对不熟悉的人会原地自闭。此时的她低垂着头,耳廓通红,可以想象刚才那句蚊子叫已经花费了她许多勇气。

    果然这种情况还得她顾长雪上场。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她张口就喊:“金田老板在吗?!金田老板在吗?!”

    围在前面的老头老太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打破闲聊的美好,眼见人群外围站着两个陌生的女孩,他们正要群起围攻,站在顾柜台内的胖大叔先声泪俱下:“相旪!你可算来了!呜呜呜!”

    什么情况?顾长雪懵了猛地回头看林相旪,见她神色如常,显然是见惯了这与众不同的画风。

    柜台内的胖大叔眼泪汪汪,浑身肥肉随着抽泣有规律地一抖一抖,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各位,我家有客人来访,大家明天再来聊天喝茶可好?”

    老板都发话赶人了,居民们也不好多留,一个个自觉离开,只是走之前眼神都不约而同地在林相旪和顾长雪脸上打转,用脚想都知道,她俩明天绝对是街坊谈论的首要话题。

    “相旪,快进来!快进来!”胖大叔不停冲林相旪招手,转头对着屋内喊:“老婆!儿子!女儿!快快快!烧水泡茶,把零食拿出来!”

    走进店内,顾长雪才意识到,肉店里没有丝毫血腥味和肉膻味。整家店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根本察觉不出这是家肉店。

    “金田伯伯好久不见,您跟婶婶还有梨子姐、麦子哥最近还好吗?”

    “好好好,我们一切都好,梨子、麦子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早结束农场的活儿到店里等你呢!”

    正说着,厨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三道与胖大叔相似的身影“咚咚咚”朝林相旪跑来:“相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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