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傻笑:“都怪这匹马,喂它草不吃,结果刚才饿昏了,小的才拉它去河边喝水吃东西。”

    言罢,他往马的肥臀拍了拍,“这匹马吃饱喝足就不愿意动了,小的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拉回来。”

    “行了行了。”谢舟嫌弃皱眉,一副糟心的样子,“快把纸契拿出来。”

    “好咧!”

    福禄掏出半指厚的纸,展现在面前。

    谢舟抓着王韦向下一压,恶狠狠地威胁:“给你一盏茶时间,赶紧把所有字签了!”

    他定睛一看,顿时拉成苦瓜脸。

    “大人,方才我已经签过一份了,怎么还有那么多?”

    “你什么时候签过了?”

    顺着王韦欲言又止的视线,谢舟疑惑地望向柳冉。

    她站出来,拿出一张契约给他。

    谢舟恍然大悟:“你就为了这个啊。”

    “对啊对啊,这位姑娘骗我出来,然后把我们迷晕让我签的。”

    王韦拼命点头回答,“大人,那您是不是该……”

    “是什么?”谢舟好看的眉头一挑,“你以为签了这份,其他就不用写了?”

    “大人,小的为人确实是小气了点儿,可小的与您无冤无仇,何必捉着小的不放呢?您让小的签的欠条少说要还几千两银子,您这不是赶尽杀绝吗!”

    “几千两?”

    王韦点头如捣蒜,只见青年抿唇苦恼思索须臾,他一脸不赞同更正:“哪有几千两?小爷算过赔款,一共是要十万九千五百六十三两。”

    “多,多少?!”

    王韦听到这天文数字,顿感天旋地转,险些再次昏过去。十万多,他几乎所有家底赔进去了!

    “没错啊,一共十万九千五百六十三两。”谢舟掰着手指开始一一清算,“你该不会忘了五年前你与木家兄弟之间的事吧?他俩从小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攒下积蓄打算开铺子谋生,结果因为你的贪婪导致他们所有银子打水漂,以至于现在食不果腹,妻离子散。”

    “还有东街做下海生意的陈家,因为你的的缘故,迫使他们损失惨重,导致原定给家中病女的治病钱变为泡影,最后遗憾病逝。因为你的作为,危害到多少百姓的利益,前前后后这般算下来,小爷甚至给你抹走后面的尾数,才得出这笔账。”

    说到这儿,柳冉难得正视多看他一眼。

    在她印象中,谢舟与许多不着调的大少爷一样纨绔,不知世间疾苦和苦难,可今日他一番作为下来,柳冉发现他的另外不为人知的一面,心中顿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大人,这怎么能怪到小的头上?都是他们蠢,小的说什么就信什么!”

    谢舟眼神犀利,声音透着不善:“怎么,你又想抵赖?”

    “不是不是!啊——痛!饶命啊大人!”

    在他威迫下,王韦哭爹喊娘,连连求饶,“小的签,小的签!”

    谢舟松开手,他那弯折成钩的腰椎这才慢慢地回笼,骨骼摩擦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剧痛蔓延每一根神经末梢,遍达全身感官,每一秒都能让他小死一回。

    王韦狼狈地俯爬在地面,仇恨的火种在他心底埋下,低下头,遮去眼中怨恨的暗光,他问道,“大,大人,小的尚不知大人名讳,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好让小的择日送银子上门……”

    “你居然不知道大少爷是谁?”福禄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可是谢家的大少爷,这位是他的少夫人!”

    谢家……谢舟?!

    对于此人,王韦略有耳闻。

    因为出身皇商之门,上面更是有一位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为之撑腰,性子桀骜不羁,在整个幽州城出了名的。

    “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写?”

    “写写写,小的这就写!”

    耳边一声厉喝打断他,王韦立马提笔,颤颤巍巍签字画押,每写一张心都在滴血。

    一共十几万两啊!他的家底没了!

    王韦表情痛苦写写停停,因为抓笔的手总是在颤抖,好不容易写完那沓纸,天都快破晓了。

    福禄仔细检查一遍,拿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要有契约,哪怕你想告去官府抵赖也不成了。限你半个月之内还清,否则……你应该清楚得罪谢家的下场。”

    “是是,小的明白!”

    赔了夫人又折兵,王韦恨不得赶紧送走面前几个瘟神,连连低头回应。

    几人这才心满意足离开郊外。

    回去的途中,柳冉和谢舟同坐一辆马车。

    “喂,你怎么不说话?”

    以为自己动作太粗暴吓到她,谢舟没有恐吓女人的癖好,掩唇解释道:“咳。对付无赖那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他表面惯会装可怜,奸计得逞的下一秒绝对翻脸。很多百姓因为轻易相信他,才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柳冉沉默须臾,神情凝重,严肃说道:“我只是在想我刚才下手轻了。”

    他往车厢内的角落一瘫,支起额头懒洋洋地道:“你不是大夫吗,不治病救人反而害人?”

    “可医者的前提是人,人有明是非辨善恶的心,如果我只做一位死心眼的医者,不管好的坏的一律医治,岂不是间接害死无辜之人?况且方才我并没害他,若他做到言而有信,不仅能解掉身上的毒性还能清除体内淤血,届时他的病便可治愈。”

    生中夹死,死中带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即是能夺命的阎王,亦是妙手回春的医者。

    谢舟懒懒地抬起眉,徒然间对她的了解多了一分。眸底闪过几分饶有兴致的情绪,他道:“你就不怕得罪刘氏?”

    “我所做一切皆为谢家,怎会是得罪她。”

    她说得正义凛然,对方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只是轻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回到柳家洗去一身风尘,再收掇收掇便要离开了。

    柳母抓着柳冉的手,神情充满牵挂和不舍,嘴好几次张了张,最后化成冗长的沉默。

    “娘,左右柳家离谢家不是特别地远,等你养好身体,您来府上看看我。”

    柳冉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因为前天的事,柳父面色仍旧不太好,嘴唇一直绷着,他皱紧眉头语气僵硬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妇人就是矫情。她都嫁出去了,又不是死了,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像什么话!”

    他不耐烦地催促:“时候不早了,你俩赶紧上路吧,可别让亲家那边担心。”

    柳母收回手,转身走到谢舟的跟前,“娘想与你讲几句话,可否方便?”

    他微微颔首回应。

    柳母回头看了一眼绿茵,后者会意,递来一个纸包裹的东西。

    “虽然不是很远,但车子坐久总会觉得不适,这些是娘提前做好的栗子糕和茯苓糕,你们在路上饿了可以拿来垫垫肚子。”

    她顿了顿,紧接着拿出一条手镯,道:“小舟,娘与你只相处两三日,但娘看得出来你为人并非传言那般不堪。这条嵌红玛瑙宝石金手镯是在冉冉出生那日娘托人所制,望你能与冉冉平安常喜乐。”

    手镯做工工艺精湛细腻,表层打磨得十分光滑,流转间泛着幽幽浅淡的墨绿色光泽。

    “你和她都是娘的孩子,若冉冉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尽管告诉娘便是,别委屈憋在心里头。可如若有人欺负她,娘无法在她身边保护她,希望你能代替娘的位置帮助她,包容她。”

    柳母将手镯塞入他手中,郑重说道,“以后冉冉的事,娘拜托你了。”

    柳母虽拘于府内一隅,可只要有心打探,必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但即便知晓谢舟在外的名声,她也没带有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反而将他一同视为自己的孩子,用肯定和信任交于他。

    一股酸得发胀的涌流在胸口蔓延,谢舟顿感掌心中的手镯犹如万斤般重,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二人并未做过多回避,柳冉在视角的缝隙中觑见那条手镯。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她主动向前一步,走到柳父的跟前。

    “父亲。”

    对方没声好气睨了她一眼,不作语。

    “父亲,成亲前您所应允的条件无一兑现,往后您也不必费心了。”柳冉说完,吐出一口浊气,委屈求全多年,她已经不想再忍了。

    柳父面色不悦,冷道:“什么意思?”

    柳冉没接话,只是说:“母亲之后的开销皆由我承担,您与我之间的事就此了结吧。”

    “凭你?”柳父嗤笑一声,“你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银子?还不是你夫家给的你?”

    无谓笑笑,她道:“是与不是和您已无关系了,您只管应下便是。”

    她笑得淡然,言语间却透着一丝锋锐,刺得他心里头莫名不舒服,“你别忘了,是谁生你养你,如今倒敢命令起为父来?”

    “好,日后你母亲的事如你所愿,为父不再理会。”他早嫌柳母身子羸弱是个累赘,既然柳冉如此要求,正好顺势摆脱她。

    “不止您,也请您管好周姨娘,我不想任何人扰母亲的清净。”柳冉逼近一步,“若是母亲再受到她一点儿的伤害,父亲,您该明白那百匹绸缎要想安然无恙渡过东临城,是离不开谢家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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