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如今阿阮不小了,皇上也长大了,这皇嗣之事也该考虑考虑了。”韩氏瞧着钟景宸道。

    钟景宸被说得不好意思,只挠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好急呢?”

    韩氏见他这样,满是慈爱地笑了。突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慢慢敛住了笑容。

    “怎么了,母亲?”

    韩氏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毓儿在都戎过得怎么样了,这一晃,便也过了四年了。”

    她的眼中含着思念的悲伤。

    “母亲不必太忧心。”他安抚着韩氏,“如今都戎安定,姐姐在都戎一切都好。”

    “但愿吧。”韩氏道。只是她近来总感心神不宁。

    俩人正说着,就听到侍女来通报。

    “你看,正说着呢就来了。”韩氏笑盈盈地起身,她一向十分喜欢阿阮。

    钟景宸也赶忙起身迎出去,心中满是欣喜。他赴南方许多天,在离开阿阮的这些日子里,心中简直无时不在想着她。

    “阿阮——”

    他一路快步到她跟前,所有目光都只集中在她身上,却见她面上似有不安。

    “怎么了?”他一见如此,便知有事。

    阿阮看着他,正要开口,却见韩氏也走了过来,便没再说下去。

    “阿阮,到底发生什么了?”钟景宸心中也急起来,“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担心。”

    韩氏见此,也忙问询。

    “这……”阿阮有些为难,“我……我好像看到公主了。”

    “什么?”钟景宸先是惊讶,随后皱起了眉头。

    “公主……你是说毓儿?她……她回来了吗?”韩氏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阿阮,怎么回事?你在哪里看到的?”钟景宸问道。

    阿阮便将先前在宫中的所见说了。

    钟景宸听着,眉头越来越紧。

    “毓儿……毓儿回来了!”韩氏一时激动,眼中带着泪。自四年前出嫁和亲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女儿。

    “景宸,我想看看毓儿,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韩氏拉着钟景宸的手,目中满是期盼。

    “这……母亲,我们先回宫看看是什么情况,若真是姐姐回来了,我一定让她来看您。”

    钟景宸说完,便同阿阮一起急急回宫了。

    一路上,他忧心忡忡。和亲公主回朝可是大事,必要提前告知国君,经由国君准许、朝廷筹备好了方能迎接回朝,怎么什么消息也没有便回来了?

    何况……还是和钟濯含一起。

    “阿阮,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他向阿阮问道。

    “我现在也有点儿不确定了……可是……当时看着实在是太像了……”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面纱下的容颜和那双冰冷的眼。

    眼下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也没用了,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回宫去调查这个事情。

    “钦卫——”钟景宸朝轿辇外唤道。

    苏钦卫立即来到轿帘跟前。

    “你马上着人火速到安镇关,看看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人过关。”

    “是,皇上!”苏钦卫抱拳领命。

    “还有——”钟景宸低声道,“再派遣密卫暗中调查承亲王府最近可有异动。”

    “属下遵命!”说完苏钦卫便急急策马前去了。

    他安排完之后,又回头问阿阮:“阿阮,你看见他们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阿阮回忆着,道:“靠近永安巷,他们好像正从那里出来。”

    “永安巷?”钟景宸眉头猛然一紧。

    永安巷的尽头便是地牢,那里关押着的大多是犯了重罪的人,韩氏曾经便是关押在这里。

    钟濯含带公主来地牢……

    莫非——

    他心中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

    回宫之后,他便立即亲自来到地牢,守牢的小狱卒一见钟景宸吓得忙跪在地上。

    “皇……皇上!”

    他从未见过这等尊贵的人,这一日里接连有大人物来到地牢,这要在平时简直无法想象。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日子。他心中暗暗叫苦。

    钟景宸看了看曾经关押韩氏的牢房,便向这名小狱卒问起早时发生的事情。

    小狱卒一时被吓得磕磕绊绊的,将今日所见全然告诉了钟景宸。

    当听到女子喊着“母亲”痛哭,又说到其将韩氏遗落的旧衣带走,钟景宸便已确定跟在钟濯含身边的女子就是钟毓。

    只是……她为什么会突然悄无声息地回来?

    他马上想到了钟濯含。

    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不久之后,他派出探查的人也已回来,却带回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钟濯含果然出过安镇关,去往都戎方向,还带回一名女子,密卫奉命去安镇关查探情况时恰好见那女子出关往都戎去,而他没有令牌,只得回来向钟景宸复命。

    钟濯含去都戎将公主秘密带回,又带公主到地牢——这其间,钟景宸竟是毫不知情。

    而现在,公主已然回到都戎,再要解释已经来不及。只怕——一场深深的阴谋与误会早已在酝酿。

    只是,出关令牌只有皇帝和太后有,钟濯含如何出关?

    钟景宸立马查看了自己的令牌,果然完好无损躺在密匣里。再说了,也不可能被盗——承明殿的守卫层层严密。

    莫非……

    他暗忖片刻,立即往紫坤宫去。

    *

    “景宸,你怎么来了?”萧雪菡道。

    “儿臣来看看母后不可以么?”钟景宸面上便有不悦。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怎么就不可以了?”萧雪菡拉过他的手,“只是皇帝甚少在这时辰来罢了。”

    “可是有什么事?”萧雪菡问道。

    “朕的令牌不见了,想借母后的一用。”钟景宸淡淡道。

    萧雪菡一时反应不过来,“令牌?什么令牌?”

    “就是,出关令牌。”钟景宸看着她。

    萧雪菡心中轰然一声,猛然想起了自己将令牌偷偷给了钟濯含的事情。

    “这……皇帝自己不是也有么?怎么会不见了……许是没有好好找一下吧?”萧雪菡心下已开始慌,“这出关令牌要是丢了可不是小事……”

    她不自然地说着,面上已是开始躲闪。

    “是啊,令牌要是丢了,给心怀不轨的人拿去了,万一做出什么坏事,可怎么办好呢?”钟景宸故意说道。

    “那……要不要再派人去好好找找?”

    萧雪菡此时已是焦急万分。她只借了钟濯含令牌,却未催他归还,现在令牌还在他手中。

    “不必了。”钟景宸道,“还是看看母后的令牌在不在吧,免得也被有心之人骗走了可就不好了。”

    “景宸……你说的什么话呢。”萧雪菡讪讪道。

    “那儿臣就随母后一起看看令牌吧。”

    “这……”萧雪菡万般为难。

    “怎么?”

    “你……你皇叔前久说要到都戎去看望公主,哀家便将令牌借予他了……”萧雪菡只得低低说道。

    “什么!”钟景宸一时血涌头顶,“母后竟真将令牌交予了他人!”

    他即时捏紧了拳头。

    “景宸!”萧雪菡忙扑过去握着他手,“景宸你听我说——公主四载未回朝,你皇叔怜惜思念公主,这才要到都戎去探望啊!”

    钟景宸越听越气,“母后竟这么相信他说的话?母后可知他去了都戎会做什么!”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他可是你的皇叔啊!”

    “皇叔?母后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是吧?”钟景宸看着她。

    “罢了。母后要是再这样妄信他人,只怕这江山迟早被有心之人收入囊中!”钟景宸说完便甩袖出了紫坤宫。

    “哎——景宸……”萧雪菡默默愣在原地。

    *

    钟毓一路支撑着赶回到都戎,胸中怒火燃烧,一刻也不曾停歇。

    她原是娇贵的帝国公主,却是性格刚烈,在都戎多年,同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朝夕相处,她早已练就了一身骑马的本领。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恨。恨自己的命运,恨杀死她母亲的人,恨这一切。

    家国大义已破碎,如今的她,只想复仇,只想毁灭这一切——甚至是她自己。

    “堪图,先前皇叔所言之事,你如何打算?”钟毓问道。

    阿什堪图回道:“我听毓儿的。毓儿不让,孤便不战。”

    他原以为钟毓会满意他的回答,却不料她似乎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只冷冷道:“你愿意为我,与皇叔合谋么?”

    “什么?”阿什堪图一脸不可思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愿意同皇叔一起,推翻朝廷统治,另立新君么?”钟毓说着,目光定定注视着阿什堪图。

    男子英武的脸庞上少见地出现了不解。

    “毓儿是在怪我吗?”

    “你,爱不爱我?”钟毓又问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阿什堪图这才放松下神情,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当然。阿什堪图最爱毓儿。”

    “有多爱?”

    “我的妻子毓儿,是都戎草原上的启明星,阿什堪图一生的挚爱与追随。”

    他靠近她,抚摸着她的秀发,紧紧握着她的双手。

    钟毓沉下眸子:“你若是真的爱我,心里有我,那就照皇叔说的去做。”

    阿什堪图再一次愣住,随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一直担心毓儿挂念母国,故有所顾忌,如今毓儿亲自开口,本王再无所忌。”

    “只是……”钟毓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

    “这一次的宣战,我想以我的名义,可以么?”钟毓道。

    “这……”阿什堪图显然不解,不过他的疑惑很快被宠溺温柔的笑意盖过,“都可以,只要毓儿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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