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至少,以被少年半抱半压,且仿佛‘捉/奸’的表情来说。

    自手术之后,这家伙连浮于表面的收敛都不装了。

    可这无疑给她增加了许多难度。

    她需绞尽脑汁又不留痕迹地演戏,才能显得自己像个一窍不通的傻瓜。

    而这下要如何止住他的怒火,又不像刻意表忠贞的解释?

    她抬手撑住少年的肩,不经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在这长大,碰上一两个有过节的熟人很正常。”

    “呵。”

    他凑近,温和的声音透着追击般的逼问,“什么过节?”

    “什么熟人?”

    “又为什么要抽烟?”

    她愿意把沙拉曼德和路加当过去式一样分享给他听,却敷衍着不提那个擅长装模作样的人。

    她明明是在外面散了烟味才进来的,他怎么还闻得到?

    且一个回答被拆成三个问题砸来,白无水有点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百口莫辩。

    她眨了眨眼,道:“要不你先去洗澡,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

    如此没技术含量的转移话题,简直把幸村精市的怒意推上新的高度。

    “……”

    他这段时间,哪天不是这样狼狈。

    可她今天没替他擦汗就算了,竟还嫌弃他。

    他不由冷笑。

    呵,他几乎是忘了,这家伙有个喜欢胡乱调戏人的坏毛病。

    今天夸你长得好看,夸你温柔,但不影响她明天被其他人引走注意力。

    他被她公事公办的正经作风骗了。

    一个有初恋有前任……感情故事一挖一个准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个死脑筋!

    她为了医学奉献自己的时光里,倒是半点没耽误她沾花惹草。

    这讨人厌的坏家伙着实可恨,仗着是他的医生,欺负他没谈过恋爱,欣赏他轻易被挑起的七下八下后,又装傻充愣地不负责。

    白无水见少年神情深沉,目光渐渐闪躲。

    这小子要发脾气了,还不是很好哄的那种,她要不要赶紧跑?

    把她表情全部收尽眼里的幸村精市气得牙痒痒。

    他忽地扣住她的下巴,贴脸逼近。

    白无水瞳孔疯狂闪烁,条件反射撇开了头。

    少年精致秀雅的鼻尖恰好顿在了她的耳廓处:“躲什么?”

    声线是不变的优逸动听,可携着微热的气息,便像穿透了一道酥麻的电流。

    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好似冷玉晕染了桃花碾成的妍艳汁液。

    就连那微垂的睫毛都跟着沾了不可言说的朦胧旖旎。

    “……”

    幸村精市莫名口干舌燥。

    但又更为怒火中烧。

    她只在他面前这样,还是对别人也这样。

    这双眼睛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幸村精市把她的脸掰回来,“看我。”

    他说得霸气,可颤抖的尾音却没将他拂乱的心情熨烫规整,被某人洞穿了破绽。

    哼,这家伙,虚张声势。

    纯情如他,又敢对她做什么呢?

    白无水眼角微勾,伴随着眼底溢出的流光,她从少年手里,夺回了主动权。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好啊,看你。”

    幸村精市呼吸一滞,狂乱的心跳根本无法再承受多一分的撩拨。

    他却更气了。

    看啊,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个情场老手。

    她总是很擅于利用这样的小把戏,搅乱他的心神。

    幸村精市抿了抿唇,乱了一瞬便和她的目光再次对望。

    被汗水润湿的昳丽脸颊渐渐浮起一层胭脂般的薄红,眼底情绪偏偏一览无遗,可他的眉宇又盛放着不服输的逞强与傲气。

    白无水暗自咽下口水。

    她赶紧把少年在治疗过程中痛苦狼狈画面拉出来,企图给他这般诱人的模样祛魅。

    可她脑子里的少年,就算是疼得崩溃意识模糊,也极善于表情管理,每一个抬眸和脆弱的瞬间,都漂亮优雅地落在她心窝上。

    就如此时此刻,明明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她却依然觉得他每一根微卷的头发丝都该死的好看。

    两人相触的目光交织,分明是在较劲,但不知谁先迷离了眼,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不受控地贴近。

    “滴答。”

    汗水从少年的发梢滴下,无声地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间。

    白无水一颤,猛然清醒地扭开头深呼吸。

    吓死人了……

    真这么莫名其妙发展下去,她根本无法预想后果。

    白无水的猝然闪躲,令幸村精市心头骤跌。

    但尝试过强势的滋味,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被她挑弄心情不知所措的幸村精市。

    何况,他还发现了这家伙最令人恼恨的弱点。

    她只敢调戏,却不敢负责。

    真要发生点什么,她跑的比谁都快。

    嗯……在某人还没有完全把他放在心上的时刻,的确不适合稀里糊涂发生点什么。

    可他,依然想惩罚她。

    他幽暗的眸光顺着那滴汗水落向她起伏不平稳的脖间,又滑着流畅的劲线,在锁骨出散开,融入她的肌肤。

    幸村精市俯下身。

    “唔……”

    白无水闷哼出声。

    少年的利齿似乎要咬碎她锁骨和皮肉。这自然是疼的,可少年半湿半软的发梢贴着她的肌肤,又刺激出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空虚。

    她本该用力推开他,但不听使唤的双手却纵容地抱紧了他。

    少年烙下了专属的印记,低笑着在她耳边警告,“你如果再跟乱七八糟的人走,那就试试。”

    ……

    白无水表情很臭。

    路过的狗看她两眼,都要被她踹一脚。

    “啊!你干嘛踹我!”

    被踹的倒霉孩子是米诺。

    他听说神之子能甩掉扶栏走路后,就赶紧抱着笔记本过来和白无水沟通他的下一步网球训练计划。

    但人刚到她的办公室门口,就被白无水从背后踹了一脚。

    米诺赶紧抱住笔记本,免得砸坏了自己吃饭的工具。他向来是个擅于明哲保身的家伙,此时一看白无水浑身煞气,便知道麻烦大了,他弱弱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惹过你吧。”

    白无水冷哼,“谁让你把电话借给随尘,让他大清早地骚扰我。”

    骂的是两个月前,她还在东京综合医院接到的电话。

    当然今天也是顺便迁怒。

    要不是随尘上门刺激,那小子至于这么快和她撕破脸吗?

    米诺神情复杂:“……”

    随尘给她打电话,怎么能算骚扰呢。

    那家伙这两年,想得她也挺可怜。

    尤其是听说她在外面谈了恋爱,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但小白就是这种性格,和她好的时候,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朋友。可两人闹崩了,她也能半点不留情面。

    不过他们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是不好说什么的。毕竟都是熟人,他不向谁偏心。

    可当白无水推门,脖颈处露出一闪而过的牙印……更像吻痕时,他瞬间带上了点八卦的喜色,“他竟然对你做种事?”

    原来不是问罪啊,是他们之间和好的小把戏。

    可谁知,却被白无水一脸嫌弃地揍了一顿,“我没揍他都算给他面子了,他还敢咬我?你什么脑子?!”

    高大的米诺抱着头:“……”

    不是随尘……那还能是谁?

    这岛上的家伙们还没碰上她一根毫毛就能被锤进地里,更别说咬那种地方。

    那,难道是——米诺脑光一闪,他惊诧不已,“难道是神之……”

    白无水没让他把某人念出来,就呵斥:“闭嘴!”

    她觉得太丢脸了。

    她又一次在那小子身上惨遭滑铁卢。

    她差点把自己玩进去就算了,还被那小子威胁。

    可他凭什么威胁她。

    区区喜欢算得了什么。何况,他根本就分不清这种喜欢是否纯粹,就敢对她坦露自己的占有欲。

    病人容易对医生生情,少不了‘依赖’在其中充当冒牌货。

    即便两人之间夹着不清不楚的东西,可他们的缘分,只会终止在医患关系结束的那一刻。

    她和他是没有未来的。

    重新回到球场后的他,将回归校园,拥有青春又热血的少年人生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女孩,又和另一个契合有趣的灵魂谈恋爱。

    而她,有忙不完的工作,治不完的病人,根本没有奢侈的时间谈什么喜欢。

    但可笑的是,明明她知道这些,却在少年不加掩饰的浓烈情绪中,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过以后。

    她真是疯了。

    见她眉目压抑,米诺却收起了嬉闹,他罕见有点严肃:“你看上谁都无所谓,但别让自己受伤。”

    病人爱上自己的医生,这并不稀奇。毕竟在绝望之中,医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份救赎。何况,这位医生又那样特别,年纪不大却很出色,长相优越还对他极好。

    神之子对她的喜欢,大概率也逃不掉这样顺其自然的心理安排。

    但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显得格外残忍。

    世界上虽无明确法律规定禁止医生爱上病人,但在道德层面备受谴责与束缚。毕竟,许多披着白大褂的衣冠禽兽便是仗着病人依赖性的错觉好感,做了许多下流事。

    当然,他们不能以大概率事件否定所有,也的确存在不少医生病人医患关系结束后,步入婚姻殿堂的美谈。

    但前提是,两人的感情基础已归于平等,病人不受感激诱惑,是真的对医生欣赏与喜爱。

    其实小白如果是抱着玩玩的心态,风流调戏一下神之子倒也罢了,小白开心要紧。等医患关系结束,他们各奔天涯,大概也很难再扯一起。

    可她是来真的,这就难办了。

    连和她亲密相处了七年的随尘,都能因为一次没有坦白的误会而闹得断绝往来。可倘若神之子的喜欢并不纯粹,那她……便唯有剖开自己的心,把他割掉。

    她是一个很绝情的人,包括对自己。

    米诺的担心白无水都知道,可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展开过多讨论,又或者还没到迫不得已的关头,并不想面对:“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

    幸村精市进入新阶段。

    他几乎每次训练完都像从刚水里捞上来,无论是头发和衣襟,全都能拧出水来。

    他仰躺在恒温的垫板上,目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地喘息着。

    良久,他抬起自己的掌心,看着短短几日便磨出的茧,只觉那些在午夜梦回中离他远处的生活,又重新朝他奔赴而来。

    他不由畅快笑出声。

    白无水解开他腰间的承重弹力器材绳,拿来了毛巾和运动饮料,“接着。”

    少年目光落向她,却没动。只任由额间的汗水落下脸颊,又滑入脖颈。

    白无水:“……”

    她直接把毛巾盖他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又用力将他拽起来,“先去换个衣服,半个小时后还有训练。”

    幸村精市:“……”

    她还在生气。

    一直没原谅他咬她的事,开口就是凶巴巴。

    不过也怪不得她,毕竟她脖间的印记几天还没消。

    他虽每天都给她脸上的刀疤抹药,但却不准她涂脖子上的咬伤,创口贴盖住也不行。

    他确实有点过分。

    幸村精市余光往她锁骨扫去,此时虽看不出牙印的轮廓,但冷白的肌肤上残留着一小团红紫色的淤痕,无端显得暧昧。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无水面无表情把衣领扯上去。

    她心中叹息,对他是真的头疼。

    他现在就是仗着是病人便有恃无恐,知道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不管他,所以眼神露骨毫不避讳。

    其实他都到了稳定的恢复上升期,而且有那么多医生教练看着,她没必要还和最开始那样成天盯着。

    等少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白无水道:“你自己去训练室吧。”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于冷漠,又补充一句,“我还有其他事忙。”

    但某人不买账她的体贴,眼神霎时便淡了下来,“其他,是什么事?”

    在西尼亚,她只有他一个人。

    白无水:“……”

    我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白无水咬牙切齿,“开会行不行。”

    幸村精市微微勾唇,朝她点头,“嗯,去吧。”

    白无水被自己的窝囊气伤,抱着文件出去时,还对门撒了一把气。

    不过要是米诺看见了,估计也要被气伤。因为这力度,甚至都没踹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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