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沿朱雀大街向南,但卑职认为她应该会从北门出城,向手下的方向汇合。”驰衍帮着清川将马检查齐整,拽了拽马鞍子,用力拉了拉马镫。

    清川将马缰交给李岚,“现在追还来得及,他们肯定会赶在宵禁前出城的。”

    驰衍将大氅给李岚穿好,将皮手套递到李岚手中,李岚穿好后扬鞭而去。

    今年三月倒春寒带来一场大雪,此时积云滚滚任未散去,虽然没有月光,但所过之处一片雪白,不时有小雪花打在李岚脸颊上,冰冰凉凉。

    路两边的灯笼散映着微弱的烛火,李岚眼下只觉得这条路好长,好远,不时有暗卫出现指明方向,在安业坊转个弯,一路直奔延平门。

    驰衍在门丰邑坊门口追上李岚,两人一路追到三里镇,最后停在高翰家门口。

    “确定是这里?”驰衍跟暗卫确认湘舲的行踪。

    暗卫行礼说是,“没见人出来。”

    驰衍:“行,你去周围吩咐人四面看住了,有发现再来禀报。”

    李岚问道:“他们俩怎么过来的?连马都没见。”

    驰衍去推门,说道:“回王爷,听说,出城前是骑马,将马放在城门内出的城,应该是怕被人发现踪迹。”

    “既然如此,幼安那么聪明,怎么会被你们发现踪迹呢?”李岚有些不解。

    驰衍尴尬一笑:“确实跟丢了,但我们的人,发现了她给镜谭留下的标记。”

    “镜谭?都知道她惯会画个大肉鹅留给镜谭指路,我今天还算是托镜谭的福喽?今天的暗卫,回去给我好好练练轻功,连个女子都追不上。也好意思在九钦师混。”李岚走进寂静的高宅。

    驰衍欲言又止,将话咽了回去,随后跟上说道:“喏。”

    “九王爷?王爷,王爷。”镜谭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将大门插好后,赶上二人,给李岚行礼问安,“王爷万福,您怎么也来了,咱们是有大动作吗?”

    还不等李岚说话,湘舲从里面推开门,见外面好不热闹,李岚,驰衍还有赶来的镜谭。

    湘舲没说话,将门口让开,让外面的人先进屋。

    顾不也回过头正好与李岚的目光撞在一处,顾不也抬手拂过一礼,并没说话,李岚则微微点头,径直走向上座坐下。

    湘舲奇怪,这两人不共戴天,怎么见了面无所谓一样。

    湘舲被镜谭拉到一边,问道:“那人是谁?,我们来这做什么?感觉气氛不太对,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湘舲拍了拍镜谭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那人叫顾不也,袖阁大当家,看着面善但心思莫测,杀人不眨眼,跟他不能说真话但又不能太假,反正别说正事,装憨厚实在在就行。如今我是袖阁二当家,我们去曲玉关玩一圈。”

    镜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着调侃道:“哦,那九王爷怎么跟来了?这两人不会掐起来吧?我怎么感觉气氛令人瑟瑟发抖呢?”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湘舲轻拍两下镜谭的后背,眼神无奈。

    “你不是让我说点实在话吗?”镜谭一脸无辜,闷闷的问:“我想放屁成不成?我烤黄豆吃多了,一路上这屁就没停过。”

    还没等湘舲反应过来,一连串的异响,让一屋子人都看向她们两个人,湘舲无语凝噎,偏过身子抠眉毛缓解尴尬。

    镜谭扶着额头,将脸深深地埋进衣袖后面,“我还是另寻个屋子,这两人的眼神都要把我凌迟处死了,实在受不了。”

    说着镜谭夺门而出,湘舲站起身,走到李岚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王爷,我要带人去曲玉关,暂定两个月,然后转道去普州调查一下奉辛,具体回来的时间不定。您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李岚当着顾不也得面,怎好意思说刚才的事,“幼安,奉辛的事……”李岚刚想说他清楚,若只是单纯查奉辛,就不必转道去了。

    只听湘舲打断他,“我就是好奇而已,游山玩水,顺便去看看,没什么正经事的,你放心好了。”

    湘舲跟李岚打手势,李岚明白湘舲另有安排,便也没在多说。

    他站起身,“幼安,你跟我来。”

    两人出了屋子,踩在无人践踏的雪面上,咯吱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响,直到两人停下,才注意到四面呼啸的风声,似是幽怨的呜咽声。

    两人并肩而行,李岚的手蹭到湘舲的袍裙,他想去拉湘舲的手,却扑了空。再次鼓起的勇气时,湘舲快步上前站在李岚对面。

    “王爷,有事您就直说,您欲言又止实在让人不好猜。要不我先说,我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该想的不该想的也都想了,您解释不解释都消除不了,我现在心里的不舒服。我今天去王府就为辞行,若没事王爷就去忙吧!我回来定会第一时间到您府上问安。”湘舲说完径直离去。

    她见李岚追来,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好,唇角都压不下去,扬起的高度怕被人看见,极力克制着,她现在急需些许私域,释放一下。

    李岚握紧双拳,那一言难尽的感觉要将他噎死。

    他回头拉住湘舲的手肘,将她拉回来,谁料雪地下面的台阶,将心神不宁湘舲绊了一个踉跄,眼看侧身摔倒,她一掌拍向地面,在雪地上转了个圈,站稳身体后,定定的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李岚。

    见李岚仅仅是屈尊降贵的伸出手,连腰都不曾弯下来,站在原地通身的气派,身姿俊逸,宛若青竹挺秀。玉肤如醉,犹如梅花铺面。

    让湘舲再一次想起在梅园见李岚,两人之间,隔山越海,她眼色一沉,长久以来建立起的自信猝不及防的塌成碎末,无声的,极痛的。

    不配,对,不配让她难过,凡轻慢之人皆不配得到她的眼泪。湘舲在心里一遍一遍大声重复,才强压下眼圈里的东西。

    适才,她有许多话欲一吐为快,然念及李岚,连腰都不肯为她弯下的人,刚刚却背着另一个女人,她觉的有一个字从她嘴里漏出去,那都是卑贱。

    就在她侧身退开的同时,李岚见其俨然失望透顶的神情,单薄的身体十分消瘦,像一颗熄灭的星星,而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后,抽走了他所有的温暖。

    “幼安,我很……想你!”李岚最后两个字,几乎用尽全力,还带些颤音。

    只不过却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吞没在冰天雪地中,湘舲最后两个字没听清,她想大概是抱歉之类的吧!

    湘舲进屋掩上门,见顾不也和驰衍一动未动的站在原地,她又开门出去,找来一个风炉和一些炭火,将临走时给镜谭带的烤鹅,和三张胡饼扔在上面加热。

    “镜谭,你在吗?”湘舲向内院里面走,去找镜谭,可是却没见人,再向后走,便是高翰的族人埋骨之地,当时走的急,只能暂且将人埋在后院。

    雪地上有一串脚印,湘舲跟着脚印向后,看到镜谭正研究高家一间屋子的墙面。

    “镜谭,看什么呢?”湘舲走近后,发现这间屋子独立于前后的院子,墙体厚的夸张,大概有三米宽。

    镜谭嗯了一声,直说奇怪,“这屋子这么小,墙却很厚,而且这屋子有点热,感觉到了吗?”

    “热?到是没觉得,屋里确实不冷,是不是因为四面没有窗户,空间还很小的原因。”湘舲在屋内绕了一圈,突然想起,“我记得三里镇有处温泉,村子专门修建一条水渠将水引进村子,是不是水渠路过这下面的缘故。”

    屋子左右两边各放置浴桶,中间有屏风和衣架,怎么看都像是间浴堂,唯一别扭的地方,就是后面一排很窄的案几,镜谭将一角的麻布掀开,敲击后发现案几是空的,湘舲走上前发现案几左下角都有一个小孔,小孔旁边带有特殊的标记。

    湘舲将整块麻布扯掉,发现这一排案几被分为十二格,每个格子左下角都有一个印有标记的异形孔洞,正方形,圆形,月牙形,每个都不同。

    “这干嘛用的?神神秘秘的,我们撬开一个看看。”镜谭说着掏出一个类似锥子的东西,准备动手。

    “别动。”李岚的声音响起,他进来后带进来的冷风,让湘舲发觉屋子里确实如镜谭所说,有点温热。

    “这里的防御装置不能乱动,否则整个村子都有可能被炸上天。”李岚将麻布盖回去,“忘掉你们看到的,对谁也不能说。”

    李岚的目光落在湘舲身上,淡淡的一笑:“倒也不必十分紧张,这里只是建着玩的,但却不能被敌人知道,因为这个装置能向外投掷,也能向内,避免不必要的慌乱,最好让它就这样不为外人所知的好。”

    “那不怕修建的工人说出去吗?”镜谭想这么大规模的修筑,怎么能不泄露。

    李岚无奈:“这里是踏白军修的,又将其族人全部迁居这里,就是为了保住秘密,控制所有装置的操纵杆都在这间屋子里面,下面还藏这一套自毁装置,最好不乱动。”

    “这是右相督造的防御工事,可它缺少最关键的东西,便是奉执生专门研制的炸药。如果找不到那批特制的炸药,这里就等于是个精致的废物。”李岚说完给镜谭使眼色,镜谭识趣的退出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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