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也仔细打量着湘舲的黑马,马鬃被七种颜色的布条,绑成了一排十分炸眼的小辫子,看过去觉得骚气十足。

    猜测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主人,看向脱掉赤枭门长袍的湘舲实在令其词穷,这是扯了二尺黑布,将自己给裹住了不成。

    她头上的纱网遮住了左边额头和一只眼睛,脖子绕了一圈的黑纱,随风飘逸,从头到脚的黑,却独独在左耳下画了一道彩虹。

    湘舲瞪着他:“顾不也,你盯着我干嘛?”

    顾不也没接话,自言自语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一人一马,打扮成这样,出现在闹市,街都得炸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盯着你,我看看是不是诡上身了,瘆得慌。”

    不得不说,这样的湘舲,实在有种妖异的感觉,顾不也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认识新的湘舲,大部分惊喜里面,混杂着惊吓。

    “你看看身后……”湘舲举起手指,向后一扫。

    顾不也好奇的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一样的黑,左耳下的彩虹都在同样的位置,刚刚加入进来的镜谭,也都已经换好黑袍。

    “大当家,对袖迹军的统一还满意吗?这会儿还觉得我特殊吗?”湘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骑,一出场就得令人印象深刻,最好做噩梦那种。”

    顾不也看了看自己,不自在起来,轮到他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显眼了。

    顾不也伸出手,“拿来。”

    “什么?”湘舲明知故问。

    顾不也没好气,“袍服!”

    “大当家不怕诡上身了?”湘舲同样朝着顾不也伸出手。

    “你这是?”顾不也看向湘舲放在他掌心的手,感觉满脸黑线。

    “买一赠一,不亏,不上当,终身可修补。”湘舲敲了敲顾不也的手心,“一百两。”

    “我军的袍服还要我付钱?”顾不也拿出一锭黄金,想了想刚要收回去,湘舲直接抢走:“这是手工钱!”

    “谁手……你吗?”顾不也说完报以一笑,他听镜谭说,别看湘舲不拘小节,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厌烦,却可是全都精习过的,尤其是刺绣,独创一种行针手法,在没有光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但是若遇火光,便会活灵活现的浮现眼前。

    “哈哈,这袍子我确实花了些心思。由我打样,绣过几件。”湘舲得意洋洋,挑了挑下巴,“刺绣是个练眼神,稳巧劲,修心性的好办法,当然要让他们都好好练练,自己绣自己的,你的可是我亲自绣的,这一百两你付的很值。”

    顾不也实在很难想象,湘舲手握绣花针的摸样,是不是也如杀人一般干脆利落。

    “承旗你把衣裳给大当家拿来……”湘舲从怀里拿出一根白玉簪,放在顾不也手心里,小声说道:“你这根可是上等白玉,我们头上戴的都是普通白石,我对你好吧。好了,着装统一。就等一统江湖。哇噢……”

    “幼安,我们很穷吗?”顾不也看向众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扮,“你砸李岚的黄金,不会是要从兄弟们身上省吧?你是处心积虑劫财来了?”

    “嘘,放心,不让你陪嫁……”湘舲摇着头,跟顾不也开玩笑。

    顾不也隔着好一段距离,一把拽住湘舲的衣领,不顾湘舲的挣扎,一把拉到她自己怀里,“顾郎,顾郎,开玩笑,你别生气啊!怎么越来越小气呢?”

    顾不也将人禁锢住,低下头看着湘舲的眼睛,“二当家打的好主意,袖迹军陪嫁,你把我置于何地?”

    一时无法逃脱,湘舲在顾不也的臂弯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那双,每次望去,她都忍不住心疼的眼睛,那里面无法言明的苍凉,让一切都能瞬间失去颜色,“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赖着你吗?”

    顾不也怒气全消,将湘舲脸上一缕头发拨到而后,指腹摩挲了一下那道彩虹,摇摇头,“你一肚子的弯弯绕绕,肯做的都是利己的事。”

    “直肠子的人要么死得快,要么长得胖。我多想心宽体胖,若真是那样,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你,又怎会和我做朋友?”湘舲见顾不也望向前方,不禁失笑。

    她内心颇感惆怅,继续说道:“我们骨子是一类人,但我是在爱里长大,你在恨中求生,我第一次见你,我的心就一阵一阵发紧,第二次见你,你把我弄得很惨,虽恨,但我心里却还是有些高兴,起码你面对我时,有了不同的情绪反应。”

    顾不也跟着湘舲的思绪回想,确实,他的情绪怕是有十年没有起伏了,杀人时怕是心都不曾有什么波动,但却在湘舲的撩拨下,一次次失控。

    “你知不知道,你在玩儿火。”顾不也一只手越发收紧,另一只手松开马缰,点了点湘舲的额头。

    湘舲笑若春风,弯弯的眼睛映着同样眉开眼笑的顾不也。

    “我得承认,我对你有企图,但不是男女之情。”湘舲指着自己的心脏,“我这里,至今只因李岚一个人心跳加速,意乱情迷过。”

    “我也曾对自己起疑心,我为什么会对你格外关心,一心想让你快乐幸福起来。甚至到了想要彻底融化你眼中那层层冰川。”

    湘舲抬起身子,靠在顾不也心口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说道:“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有拒绝,是因为我只想证明,你对我也同样没有男女之情,我们两个惺惺相惜,只因为我们了解彼此,互懂忧伤。”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顾不也有点难过,可此时他却不忍心说些讽刺她的话,尤其是窝在他怀里这奶里奶气的一团。

    湘舲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描述了她对李岚的感觉,“真爱是,在你们第一次靠近,拥抱彼此,你会控制不住的忘记呼吸,心脏疯狂加速,手触碰的地方会不自觉的燃烧,颤栗起来,而后的每分每秒只要想起他都会馋他的身子,忍不住想吻他。”

    “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爱,你的眼里没有心痛,你的身体没有反应,就算是一个十分隐忍的人,我都这样在你怀里了,你难道都没有什么想法吗?比如主动亲我,以最简单直白的行为,表达你最迫切的想法,可是……你没有。”湘舲双手攀上顾不也的脖子。

    她闭上眼睛,将下巴扬起,故意舔了舔嘴唇,粉嫩的唇在阳光下非常饱满滋润。

    顾不也此时任何想法都顾不上,只想按照湘舲说的行动。

    他慢慢俯下身子,直到两人呼吸着彼此的味道,风止,心亦止。

    顾不也迟迟没有亲上去,几次鼓起勇气,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却犹如远在天涯。

    湘舲见到顾不也犹豫的靠近,她并没有躲,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吻她,因为爱不能勉强,尤其是顾不也这样身心都有洁癖的。

    他不是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的,但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维持现状,若真的戳破,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

    剩下的感觉就是气闷,气的是自己亲不下去,闷的是湘舲自以为是的看透一切,熟不知是他一忍再忍的结果。

    湘舲突然扣住顾不也的后脑,蜻蜓点水般在顾不也的脸上亲了一口,顾不也下意识的推开湘舲,他的心已经狂风暴起,他突然有点恨自己,哪怕有一丝厌恶,他都能骗骗自己。

    但也就是这一下,他彻底认清了自己心里的感觉,他爱白湘舲。

    他太想跟那样耀眼的湘舲在一起,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有一种活着的感觉,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呼吸着,即使刺痛,他也甘之如饴。

    “顾不也,你值得被爱,相信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能给你带来疯狂感觉的人。”

    湘舲话音未落,晏慵一声急促的“危险”,穿过人群,被湘舲捕捉到。

    湘舲连头都没转,听声分辨位置,用力一握,一只红羽箭的箭尖,直指顾不也的太阳穴,鲜血瞬间从她手里喷出,贱了顾不也一脸。

    这支箭她太熟悉了,他一直认为这个箭手,应该是李嘉同的人,可眼下李嘉同困在宫城,被李岚严密监视着,是不可能再下达什么指令。

    队伍立刻将她二人围在中间,边跑边抵挡箭雨,湘舲极快的扯下一块布条,将手包住,跳回自己的马上,从马鞍上抽出两节枪杆,连接处一磕,立马变成一把红缨长枪。

    “跟上我。”她一声令下,狠夹马腹冲至最前面,拉紧马缰调转方向,迎着箭雨策马扬枪。

    湘舲首当其冲,身上那种被大家闺秀束缚的礼教仁义被踩在马蹄之下,满身的杀气,将身后三百多人和马协调一致,队伍如一条势不可挡的黑龙,追风逐影。

    黑衣人被眼前踏箭而来的黑骑所震慑,马蹄发出铁骨相击铿锵声,惊得众人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随着湘舲一声长哨,伸出拳头,转了三圈后五指散开,黑骑立马分成三队,散开去追黑衣人,不到半个时辰,所有黑衣人都被抓了回来。

    湘舲看向他们的箭,没有找到那个使红羽箭的人,“不好,警戒。”

    “有漏网之鱼,那人惯用一种较粗的红羽箭……嗯……”随着湘舲一声闷哼,“箭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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