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也看着眼前戳人心肺的一幕,湘舲不想脏了他的衣服,若说是一心为他着想,不如说对他还是有男女之防的。

    他为什么没有在湘舲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他的犹豫,说明了一切。

    他更爱自己……

    李岚可以为她不顾一切,而湘舲只在他怀里肆无忌惮。

    李岚的眼泪无声的滑落,他在奉执生的家等湘舲,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湘舲受伤的消息突然传来。

    他赶来时,竟然看到湘舲孤立无援吐血的样子,简直比凌迟他更让他难受,一颗心揉碎了在胸腔里乱撞。

    他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管她能不能听见,一遍遍重复:“我来了,不怕,我在,不怕。”

    “这么多人,怎么就让幼安伤成这样,你们干什么呢?”驰衍虽然看着承旗和晏慵问话,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承旗咬紧牙关,晏慵却反驳道:“除非射箭那人猝死,要不然就是天神下凡,也是这个局面,你以为我们心里不难过吗,要是能替,拿我晏慵的命去都行。”

    李岚不解问道:“箭呢?拿来我看看。”

    承旗将箭取来,箭头寒气逼人,是寒泉石髓打磨后,铸在箭头部分,射出时摩擦后会一瞬间露出,里面蕴藏的寒气会一下子释放出来。

    这样一支箭莫说工艺十分讲究,就是这寒泉石髓也是价值连城,处心积虑要除掉谁?湘舲还是顾不也?

    李岚看向顾不也,料想一定是他,湘舲的尸身被赤枭门抢走的消息已经传回岐国,暂时应该无人理会这里面的蹊跷,除非赤枭门出面澄清。

    “驰衍,你查查这支红羽箭,这印记我怎么看着眼熟,找到这个射箭的人无论如何都给我抓回来。”李岚抱着湘舲站起身,转身向外走。

    只有迟遇看见镜谭靠在一边,似乎脱力。他走过去,掏出怀里的纸袋,掏出几颗蜜饯,送到镜谭眼前,镜谭从要死的摸样,一下子两眼放光,将蜜饯全都扔进嘴里。

    迟遇认出了镜谭,但他没有声张,他曾经去洄寒学医,远远见过镜谭一面,她当时蒙着脸,她执刀的手,他绝对不会认错。可惜洄寒突然出事,他有幸逃回岐国,没能拜师学艺。

    这个机会他不能再错过,争取给师傅留个好印象。

    “我扶你。”迟遇将镜谭搀扶起身,“这些药用不用我再准备一份带走。”

    镜谭一听,这郎君上道啊!说道:“这些不用,捡最贵最好的疗伤药装点。”

    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袋子扔给迟遇,迟遇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将整个袋子装满了才回来。看的镜谭两眼发直,这一袋子的黄金万两都不止。

    “你想要什么?”镜谭知道,没有免费的馅饼。

    “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想拜您为师。”迟遇拱手说道。

    “这……”镜谭环顾四周,看还有什么能顺点。

    迟遇心领神会,“您等等,我马上来。”

    镜谭见迟遇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阁主藏的一套银针,说是十分很贵,我想你肯定喜欢。咱们先走吧,晚了被发现,阁主定会不依不饶。”迟遇将银针藏在药袋子里,背好。

    镜谭见事已至此,再矫情好像显得她不大气。更主要的是,这人看着不烦。

    “走走走,那就快点。”镜谭,赶紧甩开腿向外跑。

    “师傅,师傅,拿着,来来来,放这里。”迟遇将一把镰刀挂在脖子上,让镜谭挟制他。

    众人来似一道风,悬医阁安静不到一会,病患又重新呻吟起来,门口的尸体就手抬到停尸的病床上,为两具尸体盖白布的人,面无表情,已见怪不怪。

    等悬医阁的阁主关山来的时候,只有桌子下面的一滩血迹,听说少了些药材,他疑惑的来到药柜前,“就死了两个?”

    合谷深深地低下头:“是,夫人交代从现在开始不能随便让人进来,故而,奴在门口派了两个人守着,经奴调查,来者应该没有恶意,受重伤的人急需药材,迫在眉睫,他们中有医者,所以直奔药柜而来,没有伤及其他人。就……少主被对方劫持,眼下生死不明。”

    “遇儿被劫走?他们是什么人?可有留意他们的去向。快去通知回回城守军,贼人闯阁杀人,劫走我儿。快去,记得备上些礼物。”关山说完,备快马直奔赤枭门在回回城的驻地。

    回回城有处砖厂,位于西郊竹林边上,此处正对着关外山口,虽然相距甚远,但是落日余晖,竹叶潇潇,是迷人神往的无边风情。

    砖厂的瞭望塔上站着一个俏丽的贵妇人,衣袂翩翩,孤形吊影。

    关山下马经人指向此处,站在下面不敢上前,他深知娜布其夫人喜恶随心,不管谁让她不舒服,她必除之而后快。

    现在就是天大的事,也得等着夫人开口问。

    他思来想去,回回城的势力,无非守城将军和城主,赤枭门并未大张旗鼓的站在对立面,而是暗地讨好两方,他的小药庐在夹缝里形成如今悬医阁的规模,夫人虽说暗里出钱出人,也是杯水车薪,他在人前看似风光无限,那还不是礼送的多。

    几年了,他都处于赤枭门之外,不闻不问,此时夫人突然出现,让他忐忑起来,前些日子让他调查关于赤枭门劫走白湘舲尸体的事,他一点消息都没查到。

    不少忠心右相的老人因此事,对赤枭门怀有戒心,甚至公开抵触。

    他甚至想是不是夫人不满他如今所作所为,故意掳走关迟遇,以示警告,因为知道迟遇是他儿子的事,只有那几个人。

    药阁不下百人,若说巧合,那关迟遇只怕是凶多吉少,他宁愿对方带着目的,有所图才好。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他站在下面双腿麻木,汗流浃背。

    娜布其提着裙摆,从瞭望台上下来,见关山站在下面,“关山?您不是忙着救死扶伤吗,怎么有时间来我这。”

    “不瞒夫人,在下的儿子被一伙歹人掳走,想请夫人出手相救。”关山扶着侧腰,艰难得跟上娜布其。

    “老狐狸丢了小狐狸?有什么可着急的,他不是一直不满你管着他,现在正好给他个教训。”

    娜布其见关山如此掩面失笑。

    她停下脚步,嘲讽道:“死不了,几个时辰过去,没听有人报案发现尸体,不是说里面有个重伤的,那便是还有利用价值,就你那宝贝儿子别的不行,装傻充愣可怜兮兮是他一贯的手法。”

    这句话说的没错,但是关山老脸有些挂不住,娜布其不过二十,他的年岁当她阿爷富富有余,黄毛丫头仗着赤枭门在他面前摆谱,什么东西!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赤枭门的老门主活过百岁,在江湖之中武功能排得上前十,却死在她手上,若不是真有实力,那就是手段狠毒,他没必要鸡蛋磕石头。

    “夫人!”关山拱手一礼,弯下腰来,“您就帮帮忙吧!”

    娜布其见连日来推脱有事,很少露面的关山低三下四来求她,心中冷笑,怪她最近心软,没有敲打这些人,以为她是个善主,便可欺瞒懈怠。

    “您老张嘴,实属难得,我怎能见死不救。” 娜布其抬抬手,身边闪出一道黑影,刚要吩咐,却变了脸色看向关山,说道:“儿子丢了束手无策,筹措粮草拖延至今,查证消息三问不知。关山你是不是老迈昏庸,不堪重任了。”

    “我不介意帮你找儿子,你介不介意悬医阁换个东家。” 娜布其的手停在半空,仿佛下一刻手起刀落,便能叫关山身首异处。

    关山瑟缩了一下,仿佛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差点跪在地上,灰白的脸,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修建悬医阁掏空了家产,欠了不少外债,如今才还的七七八八,跟本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来,在下真的派人查过了,曲玉关士兵看到就是戴面具,穿着赤枭门衣服的人带走了尸体,而且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碰着,在就没有消息了。”

    娜布其有些疑惑,悬医阁她不是没看过,用料还算扎实,但是并不奢华,“我叫人带来的黄金珠宝不够?”

    关山抬头睨了一眼娜布其,淡淡道:“那点钱都不够发给工匠的……而……”

    “十五万两不够?” 娜布其质问声近乎怒吼,“我可是按照你当初预算的只多不少的给你的。”

    “不是……”

    关山话音未落,娜布其便道,“谁的不是?”

    关山跪在地上,叫冤,“我确实收到十五万两,但不是黄金,而是白银,更没见到有珠宝啊!而且当时巫见大人说,已按要求将十五万两送到,请我点收。而且建好后不要打着赤枭门的旗号招摇,更不要主动联系,等待赤枭门联系我就行了。”

    “巫见!”娜布其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以为悬医阁没有消息,是为了更好的潜伏下来,原来巫见临死前切断了这么多赤枭门外面的暗桩。

    之前她一直在北燕无法脱身,对于这些暗桩知道一部分,花名册不知道是被巫见藏起来,还是已经毁掉,要想找到全部只能凭借花名册。

    巫见,真不该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娜布其没做声,望向已经沉入西山的太阳,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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