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月
月十三听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循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四楼最右边那扇窗后立着的白衣女子身上。这才想起，这人就是她上次进弥音楼时最后听到的那曲琴音的弹奏者。
她望上去时，那女子也正往下看，两方视线一对谁也没避开。
楼上十余女子的攀谈玩笑声弱了几分，好似都想听听这位叫凡绒的女子如何作答。
可在如此多道视线的注视下，凡绒依旧淡淡的，与众人相较算不得无比出众的眉眼透着清冷的傲气，仿佛视一切为蝼蚁。她亭亭立着，良久吐出淡淡一句“尚可”，只是表情仍无变化。
月十三局促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几步，被谈游幸捞了一把拍了拍肩，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凡绒姐嘴里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几句好话的，这‘尚可’由她说出来简直温柔至极。前几日我用轻功上树摘花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她看见就是一句‘泼猴’。”
“噗——”
月十三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凡绒向下扫着她们这边，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见那白色衣袖一扬，木窗就闭上了。还站在窗前的女子们见状都嗤嗤笑，圆脸女子伏在窗沿上，压低声音道：“你凡绒姐不好意思了。”
“行了啊，”致玉敛了些笑，端着架子训她们，“一个个到了点儿都赖着不肯起，现在倒是颇有精力？再不抓紧休息会儿，全下来练习！”
致玉这训得忒不走心，连月十三听了都想笑，那些在楼里待了多年的姑娘们自是不怵她，可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玩笑闲谈几句就一个挨一个闭了窗。
那圆脸女子是最后一个闭窗的，终于不再保持那个感觉随时会从楼上摔下来的危险姿势，一手搭窗，一手撩着自己的耳边发，给月十三抛了个媚眼：“那手帕十三妹妹可收好了，那么多个臭男人求着抢着我可都没给呢，若这手帕丢了传到他们谁哪儿，少不得全聚到弥音楼来怨我偏心，那我可是抵不住的。”
待她也把窗子关上，后院蓦地静下来，海棠树枝头栖着的鸟雀不明所以的叽咕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致玉抬手在月十三眼前挥了挥把她视线拉回来，一手接了她手上的青锋刃往薛娆那个方向随意一抛，一手揽着月十三把人往石椅上拉着坐下，再推了杯茶来。
月十三乖乖坐了，抬头一瞟薛娆，只见其人面上冷得很，感觉下一秒就能将稳稳接住的青锋刃“噗嗤”捅到致玉背上。总之气场实在强大，月十三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喝了口茶，看向上手掖了她额发一下的致玉。
月十三向来觉得自己脸盘子有些庞大，是以额发向来雷打不动的待在她颊边，可致玉拨了两下后直接将一绺别在了她耳后，还甚满意的打量着点点头。月十三缩缩肩，有种被人脱了一半衣物的感觉，但又属实拿人嘴短敢怒不敢言，任由致玉将她另一边的额发也别了上去。
她不自在的转了转头。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听不听？”
月十三对上致玉打量成果的满意眼神，愣了愣，感觉好像不太能拒绝，迟疑开口：“听？”
“好嘞。”致玉笑眯眯的，像一个和气的善人，可下一句话出来，直接将月十三从外到里劈了个焦嫩。
“就是······我怀疑你是月昭暲。”
只一刹那，风停了，鸟静了，月十三傻了。
薛娆的神情变了一变，不再瞪致玉，掀了眼帘将月十三瞧着。
谈游幸眸底划过惊诧，对上月十三惊恐求助的目光后，无能为力的耸耸肩，没有在这样奇怪的气氛里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
而这厢月十三眼神求助无果，满脑子空白的收回视线，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佯装淡定的拨了拨额发，把它们拨回原位。
“哈哈，”月十三干笑两声，“致玉楼主这话可实在是说笑，虽然我与那位月女侠刚巧一个姓，但我与她着实是素不相识毫不相干啊！而且···月女侠早年便已故去······”
月十三的声音越说越低，生怕一不小心扎疼了致玉薛娆的心，所幸顿了片刻拾掇出了友善坦诚又无奈的笑，认真道：“所以楼主的怀疑着实不能成立。”
她震惊混乱之余，只觉十分离谱。
见过把女二当女主替身的，没见过把作者当女主替身的啊！
哦不，还不是替身，听致玉的意思是直接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了。
她想尖叫，想发疯，想嚎问自己“何德何能”，总不至于是写文的时候天天“女儿”“宝贝”的花痴叫，还真叫出了母女相？
至于月昭暲，毕竟是从她笔下出来的人物，她也没做什么开一本续作的准备，是以一个转折伏笔都没有埋，她敢打一万张包票保证月昭暲是真的在那场围杀里陨了命······
她看着致玉那双狐狸眼，心脏有一瞬抽疼。
月十三没敢看薛娆现在是什么神色，刚准备站起身来为自己心底那酸涩的自责给致玉鞠上一躬，却见得对面这人摆摆手，笑着摇头：“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致玉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明白的意味，也瞧不见一点苦涩和不甘，好像她耳中听得的被月十三否定的事，是今日她不愿与她一起喝酒。
枝叶间有午后清风穿行而来，月十三抿了下唇，看着致玉风情万种的抚了下她自己的耳发，而后朱唇轻启：“那打个赌吗？”
“赌什么？”月十三下意识询问。
“当然是赌你到底是不是月昭暲。”
月十三沉默了。
“玉姨，当年成宵宗教场之上，十三青一人对上三叉蛇圣为首的三人······”
谈游幸话没说完却被打断。
“我对找到她这件事很有执念的，寻你帮忙便也是求这个。”
“那刚刚我学的那套剑法呢？”月十三方才是很羞颜的在想，如果致玉花那么多银钱只为了让她舞套剑法给她看，那自己要再做些什么才好，可听到致玉口中的“帮忙”，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哈，”致玉失笑，神色十分坦荡，“我方才可是说明了那只是我的一个愿望。”
月十三瞅着她，脑中飞快复盘，不一会儿，痛苦的闭了闭眼。
“要说要求其实也没什么，你与谈游幸一同去见他义兄就好······”
“啊？怎么还有我的事？”谈游幸大惊。
“闭嘴，一会儿把人都吵醒了，”致玉睨他一眼，“你年年来喝了我这么多‘未饮心先醉’，若真要论起银两把你卖了都不够，找你讨个利息怎么了？”
话罢，她又侧过脸来面着月十三：“见见他义兄，在外面逛逛，随你们怎么折腾，路上的花销我全包。”
“嗳？这个我觉得不错！”谈游幸在一旁插嘴。
“我······”月十三挣扎。
致玉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一瞬就换了一张认真的脸，凑近月十三后声音压得低的像诱哄：“在几乎所有人的心里月昭暲都死在了六年前，但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坚定的不信？因为······”
“因为我知晓她与旁人有不同的来处。”
“而你，也是吧。”
月十三静着，听完这几句话后，心上好像被什么物什压了一下，顷刻就镇定下来。她垂首，不再直视致玉眸中的温柔和坦然。
这其实有很大不同的。一个穿越，一个穿书，一个在十年前被致玉捡到带了回去，一个在今年被酒夫人捡到带了回去。
她们是都有异于常人的来处，可······
可她的结局尚不明晰，而月昭暲的结局却出自她笔下。
心里好像是有些沉的。
“为什么我与谈少侠一起去见他义兄就能得到赌注答案？”月十三问。
“不止，其实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如果你去见了他义兄，一切可能都会简单一些，”致玉说的很模糊，“当然，如果你想让我们的赌约尽早有结果，可以和游幸一起去报名今年的江湖风云试。”
江湖风云试三年一届，夏秋进行，而上场资格要在比试前一年的初秋报名获得，每次比试的前一百五十人即上江湖风云榜。
“我不会武功。”
“可你会出现在许多人面前。”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淡定。
“而且，如果你真是她，江湖风云试难不到你。”
月十三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自己要再做什么。你来我往的几句对话，她能感觉到致玉的执念着实深重。谈游幸希望她得偿所愿，但是她又不是······
“少年幸识江湖远，”致玉抬手抚过她的额顶，声音中透着怀念，“这是昭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们真的很像。虽然我很想那个孩子，也不相信她真的身亡，但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你不是她也没有关系，你就当，就当一个有钱的坏人想送你去看一看这个江湖的险恶。”
月十三看到了致玉的那滴泪。
“真是上了年纪了······”致玉自嘲一笑，甚随意的用衣袖在眼角抹过。
“赌注是什么？”月十三开口，对上致玉明显愣了一下的视线时，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真的是月昭暲，那根本就不用任何赌注。”
声音从一旁传来，竟是薛娆。
“到那一日，你自己就会获得一切。”
她望上去时，那女子也正往下看，两方视线一对谁也没避开。
楼上十余女子的攀谈玩笑声弱了几分，好似都想听听这位叫凡绒的女子如何作答。
可在如此多道视线的注视下，凡绒依旧淡淡的，与众人相较算不得无比出众的眉眼透着清冷的傲气，仿佛视一切为蝼蚁。她亭亭立着，良久吐出淡淡一句“尚可”，只是表情仍无变化。
月十三局促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几步，被谈游幸捞了一把拍了拍肩，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凡绒姐嘴里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几句好话的，这‘尚可’由她说出来简直温柔至极。前几日我用轻功上树摘花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她看见就是一句‘泼猴’。”
“噗——”
月十三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凡绒向下扫着她们这边，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见那白色衣袖一扬，木窗就闭上了。还站在窗前的女子们见状都嗤嗤笑，圆脸女子伏在窗沿上，压低声音道：“你凡绒姐不好意思了。”
“行了啊，”致玉敛了些笑，端着架子训她们，“一个个到了点儿都赖着不肯起，现在倒是颇有精力？再不抓紧休息会儿，全下来练习！”
致玉这训得忒不走心，连月十三听了都想笑，那些在楼里待了多年的姑娘们自是不怵她，可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玩笑闲谈几句就一个挨一个闭了窗。
那圆脸女子是最后一个闭窗的，终于不再保持那个感觉随时会从楼上摔下来的危险姿势，一手搭窗，一手撩着自己的耳边发，给月十三抛了个媚眼：“那手帕十三妹妹可收好了，那么多个臭男人求着抢着我可都没给呢，若这手帕丢了传到他们谁哪儿，少不得全聚到弥音楼来怨我偏心，那我可是抵不住的。”
待她也把窗子关上，后院蓦地静下来，海棠树枝头栖着的鸟雀不明所以的叽咕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致玉抬手在月十三眼前挥了挥把她视线拉回来，一手接了她手上的青锋刃往薛娆那个方向随意一抛，一手揽着月十三把人往石椅上拉着坐下，再推了杯茶来。
月十三乖乖坐了，抬头一瞟薛娆，只见其人面上冷得很，感觉下一秒就能将稳稳接住的青锋刃“噗嗤”捅到致玉背上。总之气场实在强大，月十三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喝了口茶，看向上手掖了她额发一下的致玉。
月十三向来觉得自己脸盘子有些庞大，是以额发向来雷打不动的待在她颊边，可致玉拨了两下后直接将一绺别在了她耳后，还甚满意的打量着点点头。月十三缩缩肩，有种被人脱了一半衣物的感觉，但又属实拿人嘴短敢怒不敢言，任由致玉将她另一边的额发也别了上去。
她不自在的转了转头。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听不听？”
月十三对上致玉打量成果的满意眼神，愣了愣，感觉好像不太能拒绝，迟疑开口：“听？”
“好嘞。”致玉笑眯眯的，像一个和气的善人，可下一句话出来，直接将月十三从外到里劈了个焦嫩。
“就是······我怀疑你是月昭暲。”
只一刹那，风停了，鸟静了，月十三傻了。
薛娆的神情变了一变，不再瞪致玉，掀了眼帘将月十三瞧着。
谈游幸眸底划过惊诧，对上月十三惊恐求助的目光后，无能为力的耸耸肩，没有在这样奇怪的气氛里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
而这厢月十三眼神求助无果，满脑子空白的收回视线，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佯装淡定的拨了拨额发，把它们拨回原位。
“哈哈，”月十三干笑两声，“致玉楼主这话可实在是说笑，虽然我与那位月女侠刚巧一个姓，但我与她着实是素不相识毫不相干啊！而且···月女侠早年便已故去······”
月十三的声音越说越低，生怕一不小心扎疼了致玉薛娆的心，所幸顿了片刻拾掇出了友善坦诚又无奈的笑，认真道：“所以楼主的怀疑着实不能成立。”
她震惊混乱之余，只觉十分离谱。
见过把女二当女主替身的，没见过把作者当女主替身的啊！
哦不，还不是替身，听致玉的意思是直接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了。
她想尖叫，想发疯，想嚎问自己“何德何能”，总不至于是写文的时候天天“女儿”“宝贝”的花痴叫，还真叫出了母女相？
至于月昭暲，毕竟是从她笔下出来的人物，她也没做什么开一本续作的准备，是以一个转折伏笔都没有埋，她敢打一万张包票保证月昭暲是真的在那场围杀里陨了命······
她看着致玉那双狐狸眼，心脏有一瞬抽疼。
月十三没敢看薛娆现在是什么神色，刚准备站起身来为自己心底那酸涩的自责给致玉鞠上一躬，却见得对面这人摆摆手，笑着摇头：“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致玉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明白的意味，也瞧不见一点苦涩和不甘，好像她耳中听得的被月十三否定的事，是今日她不愿与她一起喝酒。
枝叶间有午后清风穿行而来，月十三抿了下唇，看着致玉风情万种的抚了下她自己的耳发，而后朱唇轻启：“那打个赌吗？”
“赌什么？”月十三下意识询问。
“当然是赌你到底是不是月昭暲。”
月十三沉默了。
“玉姨，当年成宵宗教场之上，十三青一人对上三叉蛇圣为首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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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找到她这件事很有执念的，寻你帮忙便也是求这个。”
“那刚刚我学的那套剑法呢？”月十三方才是很羞颜的在想，如果致玉花那么多银钱只为了让她舞套剑法给她看，那自己要再做些什么才好，可听到致玉口中的“帮忙”，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哈，”致玉失笑，神色十分坦荡，“我方才可是说明了那只是我的一个愿望。”
月十三瞅着她，脑中飞快复盘，不一会儿，痛苦的闭了闭眼。
“要说要求其实也没什么，你与谈游幸一同去见他义兄就好······”
“啊？怎么还有我的事？”谈游幸大惊。
“闭嘴，一会儿把人都吵醒了，”致玉睨他一眼，“你年年来喝了我这么多‘未饮心先醉’，若真要论起银两把你卖了都不够，找你讨个利息怎么了？”
话罢，她又侧过脸来面着月十三：“见见他义兄，在外面逛逛，随你们怎么折腾，路上的花销我全包。”
“嗳？这个我觉得不错！”谈游幸在一旁插嘴。
“我······”月十三挣扎。
致玉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一瞬就换了一张认真的脸，凑近月十三后声音压得低的像诱哄：“在几乎所有人的心里月昭暲都死在了六年前，但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坚定的不信？因为······”
“因为我知晓她与旁人有不同的来处。”
“而你，也是吧。”
月十三静着，听完这几句话后，心上好像被什么物什压了一下，顷刻就镇定下来。她垂首，不再直视致玉眸中的温柔和坦然。
这其实有很大不同的。一个穿越，一个穿书，一个在十年前被致玉捡到带了回去，一个在今年被酒夫人捡到带了回去。
她们是都有异于常人的来处，可······
可她的结局尚不明晰，而月昭暲的结局却出自她笔下。
心里好像是有些沉的。
“为什么我与谈少侠一起去见他义兄就能得到赌注答案？”月十三问。
“不止，其实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如果你去见了他义兄，一切可能都会简单一些，”致玉说的很模糊，“当然，如果你想让我们的赌约尽早有结果，可以和游幸一起去报名今年的江湖风云试。”
江湖风云试三年一届，夏秋进行，而上场资格要在比试前一年的初秋报名获得，每次比试的前一百五十人即上江湖风云榜。
“我不会武功。”
“可你会出现在许多人面前。”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淡定。
“而且，如果你真是她，江湖风云试难不到你。”
月十三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自己要再做什么。你来我往的几句对话，她能感觉到致玉的执念着实深重。谈游幸希望她得偿所愿，但是她又不是······
“少年幸识江湖远，”致玉抬手抚过她的额顶，声音中透着怀念，“这是昭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们真的很像。虽然我很想那个孩子，也不相信她真的身亡，但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你不是她也没有关系，你就当，就当一个有钱的坏人想送你去看一看这个江湖的险恶。”
月十三看到了致玉的那滴泪。
“真是上了年纪了······”致玉自嘲一笑，甚随意的用衣袖在眼角抹过。
“赌注是什么？”月十三开口，对上致玉明显愣了一下的视线时，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真的是月昭暲，那根本就不用任何赌注。”
声音从一旁传来，竟是薛娆。
“到那一日，你自己就会获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