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元九去补习的日子，元九早早起了，将自己收拾好，又去买了早饭，看看外面的晨光，差不多了这才叫小孩儿起床。
小孩儿昨天哭了半宿，眼睛红通通的，被元九叫醒后还不住地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
元九等着她洗了脸，吃了饭，又给她扎了一个新样式的辫子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上黄包车。
“先去慈幼堂再去汪公馆。”一上车，元九便道。
车夫并不多话，应了一声，道坐好，便用有力的双手抓住车把，略略一抬，车子便往后仰去，小孩儿没坐过，像元九第一次坐黄包车一样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了元九的手。
车轱辘开始转了，在青石板上辗过，发出铃铃的声响。
声响一路响着响着，很快便来到了慈幼院门口，元九待车停稳，一手拿了小孩儿的包袱，一手牵着小孩儿下车。
高高的黑漆大门竖立在眼前，一半开一半关地，手一推，发出沉重的吱嘎声，青布鞋踏进去，悄无声息，不光脚下没有声音，四周都静悄悄的，好似里面没有人一般。
待走过了这座院子，才听到人声，元九依着元照庆和她说的，将东西交给其中一个面善的婶子，悄悄地又塞了几块钱，而后蹲下身和小孩儿告别。
小孩儿不舍得与元九分开，拉着元九的手不肯放，哭哭啼啼地，慈幼堂里的人要上手掰开小孩的手，但是元九听着她的啼哭声，担心伤到，连忙阻止，自己一把保住她，将小孩二搂进怀里细声安慰劝说。
这样一来，不免耽误时间，等到元九到达汪公馆的时候，夏修筠已经等候多时了。
元九道了歉，将心神从小孩儿身上收回来，开始认真听课。
一上午的补习时光转瞬即逝，餐桌上，夏修筠对元九赞道：“可见你平时也是用了功的，较第一次补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夸奖的话谁不爱听，元九的嘴角终于上扬，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他们围着元九的进步聊了一会儿，忽然汪意致将话题一转，道：“今日这菜不合口味吗？”
夏修筠夹了一筷子鲜美的鱼肉进嘴，摇摇头道：“今日这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你是不知昨日我们食堂的伙食，真是较猪食也不如，上面日日讲拨了款下来，也不知拨到哪位领导的口袋中了。”说完工作里的晦气，他扬起头对厨房方位大声喊道：“陈妈，你这般手艺，还不赶紧叫先生涨薪水，他若是不同意，你便说去政府食堂应召，换那位将山珍海味做成猪食的厨师来给你先生做饭。”
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笑呵呵地走过来，放下盘子后，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一边道：“夏先生说笑了，先生开的薪水已经很高了，我可不能狮子大张口啊。”说完，她侧过身对着元九道：“我看元小姐吃得较以往少，要是有爱吃的，下次提前和我说，你们读书人，日日用脑子，可不能吃少了，当心身体吃不消。”
被大家关注的元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划拉了两口饭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觉得这菜不好吃:“我只是有些心事罢了。”说着便将送小孩儿进慈幼堂的事说了。
闻言，汪意致放下才喝了一口的汤，擦了擦嘴便招呼管家去取支票本子与笔。很快管家便带着这两样东西下来了，他接过，伏在桌上写，一边写一边道：“这样一件小事也值得你吃不下饭？我这就写一张支票叫人送到慈幼堂去，你赶紧用饭，用完后好生歇息一下。”
“不用……”元九出声阻止，她讲这件事的本意并不是叫汪意致出钱，她只是感叹这个时局，感叹生命罢了。
管家领了支票，快步走了出去，青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元九面前。
元九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汤，满脸通红，难为情地低声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汪意致并不将这笔意外的支出放在眼底，他道：“慈幼堂救济这些小孩儿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是积德行善，若不是今天你提起，我还想不到应该也给这捐点钱，这么说来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想想，若是他们没有钱，便会减少收养孩子，这些孩子不进慈幼堂，只能流落街头，或饿死，或成为无赖，不管哪种结局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话虽这样说，可元九到底是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争取有朝一日能回报汪意致。
***
虽然元九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以后报答汪意致，但是这毕竟是很遥远的事了，不如眼前做一些小事去表现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心中起了这般念头，便如春天淋了雨露的春草，蓬勃向上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扪心自问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钱？她自己尚且欠了一笔债呢。礼物？要钱的不说她买不起，就算她买的起，想来汪意致都看不上。
想法击毙了一个又一个，元九一九毫无头绪。不得已，她只好将目光转向身边。
说来也是巧，过两天正好是清明。这边习俗清明节要包艾果，柳婶子早早准备了起来，先是去乡下摘了一大篮子的鼠曲草，而后又去菜市场买了近十斤面粉。
现下是鼠曲草生长正旺的时节，以往只有乡下人的田地里满是勾着腰拎着篮子的人。上一年的作物已经收割了，今年的还未种下，地都还荒着，于是给这些野菜提供了蔓延的机会。野菜到处都是，有鼠曲草、小根蒜、苦菜……绿茵茵的一大片，给田野穿上了一层碧绿的春衫。
乡下人吃不完它们，便慷慨地让城里人来采摘。
柳婶子知道元九不善厨艺，便一早说了自己多包一些，到时候匀一些给他们兄妹俩。
不过既然是送人的，元九便认为里面必须得有自己的参与才能体现心意。于是她找到在厨房忙活的柳婶子，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柳婶子见元九居然有下厨的心思，分外高兴，忙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心道她忙活别的不成，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于是揉面团的时候稀了便叫元九加面粉，干了又喊元九添水。
元九手上没有准头，不是一点一点加叫柳婶子失去耐性道多加点导致加多，便就是一口气加太多，引得柳婶子大叫。
一添一加，很快半脸盆的面团变成了一整盆。
柳婶子不忍心打击元九的积极性，只好忍住想要絮叨的嘴，闷头揉面。
她不说厨房里其他的人可不会也紧闭着嘴巴。
东家奶奶是来给小孙孙夹蒸好的艾果的，看见了，干瘪的嘴唇上下一碰道：“这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她一边摇头一边向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数落元九的行为。正喝茶的西家大爷听见了，附和道：“做不来饭的女人哪里要得，等过两天给祖宗上坟祖宗都要托梦来骂嘞。”
他们这样说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元九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谁叫她只在意柳婶子的看法呢。
幸好柳婶子不接腔，去指挥元九洗菜。
萝卜正是白胖的时候，两三根便能包上几十个艾果。
他们用刨丝器将萝卜刨成了细丝，里面加上一些盐、酱油、辣椒粉拌开，等到锅里特意炼制的猪油化开便将一整盆萝卜丝倒下去翻炒。
柳婶子翻炒萝卜丝的时候，元九便拎了篮子去门口的小河里洗荠菜。
这边多水，一条狭长的小河贯穿了半个南省，两边的人便在小河边洗菜洗衣服。刚开始的时候元就觉得在洗衣服的水里洗菜实在不卫生，但是经过观察发现小河水质清澈，没有污染，若是挑在没有人洗衣服的时候洗菜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蹲下身子，将衣袖挽起，因着天气不好，四月的河水依旧有些冰凉刺骨的，她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开始快速地将菜清洗起来。
面粉加好水后便不需要元九帮忙了，柳婶子便将给萝卜刨丝的活交给她，很快一个萝卜在刨丝器下都变成了萝卜丝，元九正要将小块的萝卜头扔掉，便听见柳婶子道还可以刨出萝卜丝来，现在扔掉太可惜了，于是元九点头接着刨，可头才点完，她便感觉手指头一阵钻心的痛，低头一看，拿着萝卜的右手食指已经被削去了一层皮。
破了皮的手指头浸在水里又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
元九疼得呲牙咧嘴，强忍着洗完将手拿出一看，破皮处被泡的惨白。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顾不得找手绢，直接在身上擦，擦的时候太着急一个没注意，衣服与伤口摩擦，好似被人用两根手指狠狠掐了一下伤口，疼得她眼泪当场便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进小河里。
‘真是晦气。’她跺了跺脚，恨不得将菜篮子丢到河里去。
但不管过程有多么的曲折，元九终归是坚持下来了，并且有了满意的结果。她看着一个个碧绿的艾米果冒着腾腾的热气出锅，顿感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她端了柳婶子分给自己的那两蒸笼上楼，楼上元照庆还点着灯在看医书呢，听见元九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道：“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晚饭已经用过了三个小时，此时说饿不饿，但也吃得下去宵夜，于是元照庆打开蒸笼最上面的盖子，用手抓了一个出来。
“这是刚出炉的……”元九话还未说完，便见元照庆被烫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快扔回来……”她催道。
烫手的艾果被丢了回去，砸在其他无辜的艾果上，给它砸出一个坑。
元照庆几个手指不住地摩挲，元九掰开一看，已经被烫红了。
于是这天晚上元照庆不仅一个艾果没吃到，还连累手在冷水里浸泡了半天，冻得够呛。
因为清明将至的原因，天气不是很好，一连好几天都是绵绵细雨，元九便同依云暂停了去公园，正好给元九腾出了空去给汪意致送艾果。
这次并不是约定补习的日子，因此并没有人力车来接，元九小跑着回家后谁也顾不得喝上一口便开始挑选比较漂亮的艾果打包好，接着又疾步往汪公馆赶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雨忽然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油纸伞上，使得伞不住地震颤，好似快要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击穿。
元九只好往屋檐下走，小心翼翼地避过水坑。
等好不容易到了汪公馆，汪意致并不在，元九只好将东西交给陈妈。半夜汪意致从百乐门回来，还未吩咐陈妈备些宵夜，便见她已经端了几个艾果出来。
“今天弄的吗？”汪意致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糖馅的，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三两口吃完，又夹起一个，这次是萝卜丝的，他吃了一口便停住了筷子，“已经清明了，这样吧，放你两天假，我回老太太那里。”
陈妈先是应了，然后又回汪意致的问话：“不是我弄的，是元小姐，今天傍晚送来的，先生不在，我就做主收了。”
汪意致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正准备起身回房，又听见陈妈在身后道：“我看她右手破了好大一块皮，肯定是包艾果的时候弄得，只怕写字的时候痛。”虽然每周元九只来一天，可是陈妈却很喜欢她，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汪意致起身的动作没停，好似听到了，又好似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他的声音：“陈妈，药箱你放在哪了？”
小孩儿昨天哭了半宿，眼睛红通通的，被元九叫醒后还不住地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
元九等着她洗了脸，吃了饭，又给她扎了一个新样式的辫子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上黄包车。
“先去慈幼堂再去汪公馆。”一上车，元九便道。
车夫并不多话，应了一声，道坐好，便用有力的双手抓住车把，略略一抬，车子便往后仰去，小孩儿没坐过，像元九第一次坐黄包车一样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了元九的手。
车轱辘开始转了，在青石板上辗过，发出铃铃的声响。
声响一路响着响着，很快便来到了慈幼院门口，元九待车停稳，一手拿了小孩儿的包袱，一手牵着小孩儿下车。
高高的黑漆大门竖立在眼前，一半开一半关地，手一推，发出沉重的吱嘎声，青布鞋踏进去，悄无声息，不光脚下没有声音，四周都静悄悄的，好似里面没有人一般。
待走过了这座院子，才听到人声，元九依着元照庆和她说的，将东西交给其中一个面善的婶子，悄悄地又塞了几块钱，而后蹲下身和小孩儿告别。
小孩儿不舍得与元九分开，拉着元九的手不肯放，哭哭啼啼地，慈幼堂里的人要上手掰开小孩的手，但是元九听着她的啼哭声，担心伤到，连忙阻止，自己一把保住她，将小孩二搂进怀里细声安慰劝说。
这样一来，不免耽误时间，等到元九到达汪公馆的时候，夏修筠已经等候多时了。
元九道了歉，将心神从小孩儿身上收回来，开始认真听课。
一上午的补习时光转瞬即逝，餐桌上，夏修筠对元九赞道：“可见你平时也是用了功的，较第一次补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夸奖的话谁不爱听，元九的嘴角终于上扬，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他们围着元九的进步聊了一会儿，忽然汪意致将话题一转，道：“今日这菜不合口味吗？”
夏修筠夹了一筷子鲜美的鱼肉进嘴，摇摇头道：“今日这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你是不知昨日我们食堂的伙食，真是较猪食也不如，上面日日讲拨了款下来，也不知拨到哪位领导的口袋中了。”说完工作里的晦气，他扬起头对厨房方位大声喊道：“陈妈，你这般手艺，还不赶紧叫先生涨薪水，他若是不同意，你便说去政府食堂应召，换那位将山珍海味做成猪食的厨师来给你先生做饭。”
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笑呵呵地走过来，放下盘子后，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一边道：“夏先生说笑了，先生开的薪水已经很高了，我可不能狮子大张口啊。”说完，她侧过身对着元九道：“我看元小姐吃得较以往少，要是有爱吃的，下次提前和我说，你们读书人，日日用脑子，可不能吃少了，当心身体吃不消。”
被大家关注的元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划拉了两口饭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觉得这菜不好吃:“我只是有些心事罢了。”说着便将送小孩儿进慈幼堂的事说了。
闻言，汪意致放下才喝了一口的汤，擦了擦嘴便招呼管家去取支票本子与笔。很快管家便带着这两样东西下来了，他接过，伏在桌上写，一边写一边道：“这样一件小事也值得你吃不下饭？我这就写一张支票叫人送到慈幼堂去，你赶紧用饭，用完后好生歇息一下。”
“不用……”元九出声阻止，她讲这件事的本意并不是叫汪意致出钱，她只是感叹这个时局，感叹生命罢了。
管家领了支票，快步走了出去，青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元九面前。
元九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汤，满脸通红，难为情地低声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汪意致并不将这笔意外的支出放在眼底，他道：“慈幼堂救济这些小孩儿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是积德行善，若不是今天你提起，我还想不到应该也给这捐点钱，这么说来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想想，若是他们没有钱，便会减少收养孩子，这些孩子不进慈幼堂，只能流落街头，或饿死，或成为无赖，不管哪种结局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话虽这样说，可元九到底是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争取有朝一日能回报汪意致。
***
虽然元九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以后报答汪意致，但是这毕竟是很遥远的事了，不如眼前做一些小事去表现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心中起了这般念头，便如春天淋了雨露的春草，蓬勃向上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扪心自问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钱？她自己尚且欠了一笔债呢。礼物？要钱的不说她买不起，就算她买的起，想来汪意致都看不上。
想法击毙了一个又一个，元九一九毫无头绪。不得已，她只好将目光转向身边。
说来也是巧，过两天正好是清明。这边习俗清明节要包艾果，柳婶子早早准备了起来，先是去乡下摘了一大篮子的鼠曲草，而后又去菜市场买了近十斤面粉。
现下是鼠曲草生长正旺的时节，以往只有乡下人的田地里满是勾着腰拎着篮子的人。上一年的作物已经收割了，今年的还未种下，地都还荒着，于是给这些野菜提供了蔓延的机会。野菜到处都是，有鼠曲草、小根蒜、苦菜……绿茵茵的一大片，给田野穿上了一层碧绿的春衫。
乡下人吃不完它们，便慷慨地让城里人来采摘。
柳婶子知道元九不善厨艺，便一早说了自己多包一些，到时候匀一些给他们兄妹俩。
不过既然是送人的，元九便认为里面必须得有自己的参与才能体现心意。于是她找到在厨房忙活的柳婶子，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柳婶子见元九居然有下厨的心思，分外高兴，忙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心道她忙活别的不成，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于是揉面团的时候稀了便叫元九加面粉，干了又喊元九添水。
元九手上没有准头，不是一点一点加叫柳婶子失去耐性道多加点导致加多，便就是一口气加太多，引得柳婶子大叫。
一添一加，很快半脸盆的面团变成了一整盆。
柳婶子不忍心打击元九的积极性，只好忍住想要絮叨的嘴，闷头揉面。
她不说厨房里其他的人可不会也紧闭着嘴巴。
东家奶奶是来给小孙孙夹蒸好的艾果的，看见了，干瘪的嘴唇上下一碰道：“这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她一边摇头一边向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数落元九的行为。正喝茶的西家大爷听见了，附和道：“做不来饭的女人哪里要得，等过两天给祖宗上坟祖宗都要托梦来骂嘞。”
他们这样说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元九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谁叫她只在意柳婶子的看法呢。
幸好柳婶子不接腔，去指挥元九洗菜。
萝卜正是白胖的时候，两三根便能包上几十个艾果。
他们用刨丝器将萝卜刨成了细丝，里面加上一些盐、酱油、辣椒粉拌开，等到锅里特意炼制的猪油化开便将一整盆萝卜丝倒下去翻炒。
柳婶子翻炒萝卜丝的时候，元九便拎了篮子去门口的小河里洗荠菜。
这边多水，一条狭长的小河贯穿了半个南省，两边的人便在小河边洗菜洗衣服。刚开始的时候元就觉得在洗衣服的水里洗菜实在不卫生，但是经过观察发现小河水质清澈，没有污染，若是挑在没有人洗衣服的时候洗菜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蹲下身子，将衣袖挽起，因着天气不好，四月的河水依旧有些冰凉刺骨的，她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开始快速地将菜清洗起来。
面粉加好水后便不需要元九帮忙了，柳婶子便将给萝卜刨丝的活交给她，很快一个萝卜在刨丝器下都变成了萝卜丝，元九正要将小块的萝卜头扔掉，便听见柳婶子道还可以刨出萝卜丝来，现在扔掉太可惜了，于是元九点头接着刨，可头才点完，她便感觉手指头一阵钻心的痛，低头一看，拿着萝卜的右手食指已经被削去了一层皮。
破了皮的手指头浸在水里又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
元九疼得呲牙咧嘴，强忍着洗完将手拿出一看，破皮处被泡的惨白。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顾不得找手绢，直接在身上擦，擦的时候太着急一个没注意，衣服与伤口摩擦，好似被人用两根手指狠狠掐了一下伤口，疼得她眼泪当场便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进小河里。
‘真是晦气。’她跺了跺脚，恨不得将菜篮子丢到河里去。
但不管过程有多么的曲折，元九终归是坚持下来了，并且有了满意的结果。她看着一个个碧绿的艾米果冒着腾腾的热气出锅，顿感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她端了柳婶子分给自己的那两蒸笼上楼，楼上元照庆还点着灯在看医书呢，听见元九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道：“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晚饭已经用过了三个小时，此时说饿不饿，但也吃得下去宵夜，于是元照庆打开蒸笼最上面的盖子，用手抓了一个出来。
“这是刚出炉的……”元九话还未说完，便见元照庆被烫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快扔回来……”她催道。
烫手的艾果被丢了回去，砸在其他无辜的艾果上，给它砸出一个坑。
元照庆几个手指不住地摩挲，元九掰开一看，已经被烫红了。
于是这天晚上元照庆不仅一个艾果没吃到，还连累手在冷水里浸泡了半天，冻得够呛。
因为清明将至的原因，天气不是很好，一连好几天都是绵绵细雨，元九便同依云暂停了去公园，正好给元九腾出了空去给汪意致送艾果。
这次并不是约定补习的日子，因此并没有人力车来接，元九小跑着回家后谁也顾不得喝上一口便开始挑选比较漂亮的艾果打包好，接着又疾步往汪公馆赶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雨忽然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油纸伞上，使得伞不住地震颤，好似快要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击穿。
元九只好往屋檐下走，小心翼翼地避过水坑。
等好不容易到了汪公馆，汪意致并不在，元九只好将东西交给陈妈。半夜汪意致从百乐门回来，还未吩咐陈妈备些宵夜，便见她已经端了几个艾果出来。
“今天弄的吗？”汪意致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糖馅的，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三两口吃完，又夹起一个，这次是萝卜丝的，他吃了一口便停住了筷子，“已经清明了，这样吧，放你两天假，我回老太太那里。”
陈妈先是应了，然后又回汪意致的问话：“不是我弄的，是元小姐，今天傍晚送来的，先生不在，我就做主收了。”
汪意致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正准备起身回房，又听见陈妈在身后道：“我看她右手破了好大一块皮，肯定是包艾果的时候弄得，只怕写字的时候痛。”虽然每周元九只来一天，可是陈妈却很喜欢她，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汪意致起身的动作没停，好似听到了，又好似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他的声音：“陈妈，药箱你放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