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重住在一片老旧的老小区里。

    这地方虽然老破小,但地段还算不错,不管是去商场还是去酒吧的距离都差不多,最让他满意的是这附近有个热闹的菜市场,只要赶早,就能买到最新鲜便宜的食材。

    关重虽然是独居,但在生活这方面他倒是从不敷衍,毕竟他不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结束了夜场的工作,朦朦胧胧地在更衣室的沙发上坐着打了个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街上时,时间掐得正好,清晨的雾气正慢悠悠地散开,给早起的行人留下微微的凉意。

    他仰起头用力活动了一下肩颈,看到自己呼出的冷气在空中消散后,大脑已经自然而然地清醒了许多。

    而在他顺路去市场买完菜回来时,正好在家门口遇到了住在对门的邻居。

    关重住在这有一段时间了,对方似乎比他还更久,不过他和这老阿姨碰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个不乐意见人、喜欢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沉闷邻居。

    但每次对方却在见到他的时候,会露出祥和的笑意,朝他微微点头,关重自然礼貌回应。

    这天也是一样,他才走到门口,正好遇到老太太关门出来,对方率先朝他微微点头,开口打招呼:“就回来了?”

    关重客气地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礼貌回应:“下了个早班。”

    一句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人默契地转身走开。

    而关重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后先把牛肉解冻,然后他自己做了个清淡的蔬菜粥,正好去去身上的酒味。

    吃完早饭后,关重听着音乐慢条斯理地洗了碗,顺带把自己扔进浴室里,从上到下洗了个痛快。

    做完这些后,他颇有仪式感地展平床被,关上房门,拉上窗帘,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点燃香薰,戴上眼罩,以一个死板的姿势躺到床上后,在刚刚热闹起来的白天里,他开启了一天的睡眠。

    关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那阵恼人的“笃笃笃”的声音开始毫不停歇地萦绕在他耳畔。

    而他忍无可忍被吵醒的时候,才下午四点。

    这时间对他来说太早了,明显还有得睡,但门外的敲门声却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好不容易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

    关重深深钻进被窝里,噪音还是不绝于耳,连带着心底升起阵阵烦躁,直往他脑海里钻。

    他仔细听了一会,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且不说他几乎没朋友,鲜少有人来这找他,再说这敲门声怎么都不像是在敲他家的门。

    关重自诩耐心还不错,只要不是太夸张,他都能忍受。

    但今天的这阵吵闹声却非同一般,敲门的人像是入了魔,一声接着一声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这下关重是彻底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终于确定这叩击声就是从他家邻居那传来的。

    可平常那位老太太一向安静,也不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今天这鸡飞狗跳的是什么事,难道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关重幽幽叹着气起了床,随手洗了把脸了却睡意,径直往门口走去。

    他想也不想地打开家门,看向眼前像啄木鸟一样正在敲门的人,问出声道:“你就没想过你找的人不在家吗?”

    正在埋头敲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生,身形消瘦,手脚细长,脚上蹬着一双厚重的铆钉皮鞋,看这样子就不太好惹。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一头火龙果色短发,似乎刚染了不久,就这么明晃晃地在空气中暴露着,散发着张狂的气息。

    关重一句话说完,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头顶上。

    这时候女生忽然转过头来,她眉头紧皱,扯着嘴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啊?”

    这语调一听就是满满的暴躁,关重也不想给她好脸色,不过在看清她脸上的细节后,他反而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好一个天道佩恩啊……

    关重不是没见过别人在身上打钉,但像这样拥有着密密匝匝的耳钉、鼻钉、眉钉、舌钉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火龙果女生却歪着头,烦躁地盯着他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关重反倒笑了,他轻轻拍了拍手,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没什么,你继续敲。”

    女生闻言扯着嘴角嘲弄地笑了笑,转身继续执着地敲门。

    关重看了一眼她通红的指节,忽然好奇她能敲到什么程度,他拭目以待。

    他笑着关上门,往客厅里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脆响的敲门声,不过关重已经没那么烦躁了,他反倒觉得这事好笑起来,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故事的结局。

    正好吃下午饭的时间也到了,关重戴起耳机,走进厨房,暂且屏蔽源源不绝的敲门声,开始仔细料理起牛肉。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关重做好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才取掉耳机,而更好笑的是那阵敲门声依旧钻了进来。

    关重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人大概在门口敲了有两三个小时了,而这三个小时之内,对面的邻居竟然没有露面,而敲门的女生竟然也固执到这种程度,似乎不见到人誓不罢休。

    关重虽然不喜欢管闲事,但这下也忍不住开始好奇两人的关系。

    直到夜幕降临时,那阵恼人的敲门声终于渐渐停歇,敲到最后声音都快没了,似乎敲门人的耐心也早已耗尽,不知为何,关重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一脸沮丧地离开的场景,嗯……还挺可怜,但也可恨。

    暮色正浓时分,正好是关重该出门上班的时刻,他收拾好个人物品,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却被门口的黑影给吓了一跳。

    这两天楼道里的声控灯正巧坏了,虽然有上下层的微弱灯光传来,但他还是冷不丁被缩成一团的黑影吓得不轻。

    再一看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火龙果色物体,关重确认了这人就是偏执地敲了一下午门的女生。

    他还以为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没想到她竟然是靠在他家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门,一动不动地蹲了大半个晚上。

    “你在这干嘛?”

    要是她蹲在其他地方,关重也不管她了,可偏偏她正好蹲在他家门口,那他就不得不说两句。

    女生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一个让道的动作都没有。

    关重也不和她计较,直接从她身旁跨过,走出家门后重重甩上门,走了两步又想了想回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这了。”

    女生这时候终于僵硬地转头朝他看来,张了张口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面色惨白,看起来尤其诡异。

    关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可没时间和这小年轻废话,他忙着在夜场挣钱,迟到了可是按秒罚款的。

    关重坐上坐上公交车,忍受着上上下下的乘客和一路上频频亮起的红灯,终于是踩着点走进了那家叫Roxi的酒吧。

    这是一家提供男模服务的酒吧,而关重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他就是其中的男模之一。

    等他脚步匆匆地走进工作人员休息室时,他的那些同事们早就已经都等在那了。

    见他过去,和他关系最好的路信忙出声招呼他:“快来,就等你了!”

    关重走过去一头扎进人堆里,随口应了句:“出门遇到了点事,差点晚了。”

    “什么?”路信脱了自己的上衣,茫然地回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关重眼前闪过那女生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用。”

    路信忙着装扮自己,听关重这么说他也揭过这个话题,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白天睡觉睡眠质量差云云。

    关重心不在焉地听着,低头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抹绚丽的油彩。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喜欢的,但舞台下的女人们似乎还挺喜欢的,尤其是他们在台上舞动的时候,她们的尖叫声完全可以把Roxi掀翻。

    这时候珍姐急匆匆走了进来,利落地扫视着他们,催促道:“乐队已经表演完了,上台上台!”

    她一声令下,关重连同几个装扮齐全的青年男子一起,迈着雄健有力的步伐踏上舞台。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而且时间也不短了,面对台下一排排扫视打量,或挑剔、或嘲弄的目光,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能报以完美的笑容。

    随着暧昧的音乐响起,关重娴熟地在舞台上律动起来,这可是他跳了上千百遍的动作,他完全知道哪个动作会让人脸红心跳,也知道什么眼神最让人沉醉。

    况且关重长得不错,是国人传统审美最喜欢的剑眉星目,面若玉冠,桃花薄唇,一个多小时跳下来,他收到的打赏也是最多的。

    和观众们互动了一大半个晚上,终于迎来了酒吧打烊的时间,关重用灿若星辰的笑容目送客人们离开,直到转身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才不自然地落了下来。

    好累,累得不成人样,关重只想早点回家躺在床上。

    但愿他回去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女生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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