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珵生性乖巧内敛,从未张口和季云岫要过什么,乍一开口,语出惊人。不只是季云岫,就连默不作声收拾东西的凌泉都愣住了,似是没想到宋珵会开口要这个,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听宋珵·这样开口,季云岫回眸看过去,耐心解释:“小珵,边塞不比京都,苦寒又无趣,更别说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

    宋珵却不让步:“我不怕辛苦,长姐,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长姐添麻烦。”

    这怎么是麻不麻烦的事情?季云岫有些无可奈何,又去看凌泉,示意她说两句,后者回以爱莫能助的神情,季云岫只得自己去回绝:“可是小珵,你根本就不了解边塞,自然也就不知道很苦到底有多苦,乖乖回去,等长姐回来看你。”

    宋珵这次连什么时候回来都不问了,没被季云岫带偏了思路,坚持道:“长姐,我可以的。我想跟着姐姐,长姐别丢下我。”

    宋珵聪明得很,知道季云岫最吃哪套,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出来,季云岫心软了半分,可去边塞岂是说着玩的?宋珵身体如何,季云岫清楚得很,就算她心里动容,却也只能拒绝:“不行,宋珵,你还小,听长姐的话。”

    宋珵瞧着季云岫,软下声音:“长姐,我一定不生病,也不给长姐添麻烦,长姐带上我吧……”

    二人僵持不下,不管季云岫如何说,宋珵都铁了心要跟着季云岫,油盐不进,连凌泉出言相劝都不管用。最终是季云岫看看宋珵,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带上你就是,好了,先出去吧。”

    宋珵眼底闪烁出些惊喜和不可思议:“姐姐!”

    季云岫好气好笑:“还不快出去,长姐这里还有事情要忙。”

    宋珵生怕季云岫反悔,立刻跑了出去,凌泉站起身:“你真要带着他?就他那个身体……”

    “当然不会。”季云岫收起手里的册子,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到了紧闭的房门上,“路途那么远,边塞又苦寒,他吃不了苦。”

    凌泉一愣:“那你……”

    季云岫摇头:“无事,左右走时他在睡,醒了……让孙嬷嬷多照看着。”

    凌泉看看季云岫,又看看紧闭的房门,二人谁不是第一次养小孩?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能拖一时是一时。

    天蒙蒙亮时,季云岫便要出发前去边塞,今日天阴,云层厚重,呈现出灰暗的色彩,季云岫没叫兴师动众,生怕吵醒了宋珵,只叫了李伯和孙嬷嬷几人送去。

    宋珵没醒,季云岫已经出了侯府的门,又忍不住向里面张望一二,凌泉拍拍季云岫的肩膀:“别看了,再叫人醒了,我们可招架不住。”

    季云岫抬起手,凌泉本以为季云岫要推开自己,可季云岫抬到一半,自己又收回手,神色有些落寞似的,凌泉抿了抿唇,松软了口气:“若不然去看一眼,我们走之前都没有看他。”

    “不了。”季云岫摇摇头,神色淡然,“他还小,说不定过几天就不记得我了,再去看又要舍不得。”

    这样说着,她动了动手指,解下腰间装着饴糖的荷包,递给孙嬷嬷:“若是宋珵乖了就给他。”

    孙嬷嬷连忙接下,凌泉拦下季云岫要取下软鞭的手:“别什么玩意都给他留着,什么好东西吗?”

    她作出些轻松语气:“指不定小珵以为你又要打他。”

    季云岫自然明白凌泉想叫自己轻松些,可毕竟是她正儿八经养过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想呢?

    季云岫收回手,却也没什么可留下的,徒留些旧物件,不过此刻让宋珵更想,过些日子人不想了,那东西也就没用了,如此来看,倒不如叫孙嬷嬷买些新的。

    时间耽搁不得,季云岫低声道:“晨起风寒,你们也快回去吧,”

    略微一顿,季云岫闭了闭眼,还是开口道:“若是小珵……就只能劳烦李伯书信勤通一些。”

    ……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却也越发开阔,不再像京都的亭台楼阁,连飘扬的旗子都自由。季云岫带的人不多,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边塞。

    驻边的将士们冷,蛮人也寒,只有几次小型的交战,损失不大。季云岫径直去找了定远侯,守在外面的小厮还来不及通传,她便直接推门进去:“爹。”

    定远侯正处理着公务,见季云岫回来,立即站起身:“阿云?”

    季云岫小跑几步,站定在定远侯面前,被定远侯拉住:“在京都这些时日过得可好?我怎么看着阿云都瘦了?”

    季云岫笑出声:“也就您瞧着我瘦了,京都无忧,我同凌泉都胖了。”

    定远侯眼底的疼爱掩饰不去:“凌泉呢?”

    “我叫她先去瞧崔大哥了,顺便去看我们要补哪里的缺。”季云岫解释道,又作出些恼意,“您是不是忘了我要今天来了。”

    定远侯咳笑几声:“冬日最是忙碌,为父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季云岫一路跑进来,微微喘息着,靠在了定远侯的桌上:“怎么连女儿都能忘啊,不讨您嫌了,我去军中看看。”

    定远侯看季云岫这幅风尘仆仆的模样,自是心疼:“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今日休整,明日再去。”

    “难能等到明日,我现在有劲得很。”季云岫略一借力,直起身,“我可要手痒坏了。”

    定远侯自然了解女儿脾气,无可奈何挥挥手:“去吧去吧。”

    拜见过了定远侯,季云岫又往崔景阳的住所去了一趟,她此次回京,没舍得带上她的马,如今在握着缰绳,心动得厉害,恨不得先去跑几圈去泄出在京都被温温柔柔的雪压住的劲。

    崔景阳如今腿伤在身,只好靠坐在床上,见了季云岫歉意一笑:“阿云来了。”

    “那是自然。”三人一起长大,季云岫毫不客气,坐在了凌泉身边,“你伤成这样,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看。”

    “劳烦阿云了。”崔景阳歉意更甚,“若不是我,你也不必这样匆匆赶来。”

    “哪是你的错,京都我都呆够了。”季云岫挥挥手,“就算没有你,我也要寻个由头回来了,再说了,那天灾如此,怎么能怪你,若你真歉意,不如请我们吃顿好酒。”

    崔景阳笑笑,挣扎着想起身:“那是自然,等我这腿好了,咱们还要一起上阵去。”

    见他如此,季云岫连忙制止住他,习惯性地替崔景阳掖上被子,注意到崔景阳疑惑的视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娴熟。

    凌泉腿上还放着崔景阳给她的卷轴,见状笑起来,季云岫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坐回了远处。

    崔景阳也朗笑起来:“劳烦阿云挂心,我还不至于到这都要人照顾的地步。”

    他双臂一撑,坐直了些,隔着衣物也能看见隆起的手臂线条:“凌泉同我讲了,你在京都捡了个小孩,那小孩怎么样?”

    季云岫摇摇头,眼却笑起来:“太瘦了,猫儿似的,我在这都没见过这样瘦小的孩子。”

    崔景阳点点头,显然对小孩子兴趣很大,边塞可没有这样的事情。见他感兴趣取来,季云岫反而不愿意讲了,捞起凌泉腿上的卷轴:“让我瞧瞧……今年他们进攻实在是频繁了点——我爹给我的信说了——怎么?谁把他们老巢捅了?”

    崔景阳摇摇头:“许是今年天寒吧,我听人打探说是他们那老狐狸今年似是病重了,几个小的王子开始争权了。”

    若是这个理由,季云岫也可以理解了,又奇道:“那老东西,我走之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病重了。”

    凌泉耸耸肩:“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崔景阳也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但他们内部大约是要有变动了,我派去的探子联系也不像之前那样多。”

    “可以啊你,人还在床上,消息那么广。”季云岫一仰手腕,语气半是调笑半是诚恳,“还有什么消息,都说于我和凌泉听听。”

    崔景阳笑应道:“那是自然。”

    季云岫是个闲不住的,白日先回了军队操练了一番,晚上也不肯歇下,同凌泉一起策马跑了几圈,这才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寒风仍是刺骨似的狠戾,季云岫一扯缰绳,叫马儿慢下来,喟叹一句:“好马。”

    凌泉骑马到了季云岫身侧:“可不,我瞧着它也是许久没跑过瘾了。”

    季云岫:“可怜的……”

    话未说完,季云岫被冷风呛得咳了几声,凌泉忙去拍季云岫的背:“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季云岫一手攥拳,在胸口拍了两下,“许久不练兵,连我都生疏了——它肯定想我得很。”

    凌泉:“……是是是。”

    季云岫一侧头,故意去调笑:“怎么,你还留在京都呢?回神呢,明日咱俩就得顶上崔大哥之前的位置了。”

    她叹一声,眼睛却是弯起来,在夜色中显得明亮:“好好休息一晚,接下来该打得都是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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