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月满面疑惑地看着长夜,内心思索这句“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意思”。

    长夜没有等到瞬月回答,自顾自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并礼貌地向瞬月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也坐下。

    长夜随手取下别在斗篷扣子上的小圆环,他灵活地把玩着掌中之物,那小物件由内外两层圆环构成,在他的旋转之下,两环相互垂直,竟然形成了一个立体的球形。他将其举起,窗外的阳光透过中间的小孔,将这个黄铜色物件照的金黄,如古物闪着古朴厚重的光芒。

    长夜慢条斯理说道,“其实你不用急于知道自己是谁。就算你失忆了,你仍旧是你,本性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长夜向瞬月描述异世界的模样,“我曾到达过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规则和我们认知中的不太相同。那里,住着一群人,他们将自己称作——往生族,因为他们的寿命只有一天。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记忆里,本该匆匆一生的他们,却意外活出了各自独特的模样。有的人一生都在求知,在往生族的历史石碑下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有的人一生一生都在追寻自己是谁,最终却无果而终。当然也有人,选择过着平凡而简单的生活。当然,生活是自己的事情,无论轻松还是忙碌,都不能由任何人定义为虚度。就算他们的生命只有一天,他们也有权选择是睡上一整天或是游玩一整天。没有人规定说人生时刻都要赶路。人生都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对错之分,一切事物的运作都有因且有果,无论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身为旭日兵团军的你,只要认得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我看着不同的面孔在我面前往生,以为自己见惯了,直到有次,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往生了七次。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醒来,却每次都取同一个名字,每次都笑眯眯地,尽管死亡就在日暮时分,她仍旧坦然无惧。”

    “连这样一个犹如蜉蝣般弱小的生命,都能活出自己的模样,不受记忆的桎梏,你又何必担心自己做不到呢?你现在所表现出的技能、性格、习惯、爱好,都是曾经的你在你身上的映射。所以你不用急着找到过去的自己,你一直就是你,这一点从未改变。你只要……做你想做的,追求你认为对的,那就不算丢了自己。”

    瞬月努力理解着长夜的这一番话,一阵沉默过后,他对长夜说,“你说的这番话我听懂了,意思无非就是让我活在当下。可我终归还是目光有限,看不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境地,或是早就囚于棋局中也说不定。”

    瞬月站起来走到门口,背对着长夜说道,“你说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我竟然不愿意去怀疑你这话的真假。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也许我和辛野的相遇是你精心编织的棋局,而我只是落入其中的一枚不明所以的棋子。可这局棋的结局由我来定!我不知道辛野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有眼睛有耳朵,我耳清目明,辛野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我绝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你别想利用我。”

    长夜手中古铜色的物件一直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随着瞬月话语的结束,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也站起身,走到瞬月身前,郑重地回答他,“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番话——绝不背叛。”他语气之坚定,让瞬月一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长夜才是那个信誓旦旦作保的人呢。

    长夜转而语义含笑,看着瞬月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你还是像从前那般,立场坚定地守护自己认定的人和事。”

    瞬月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是看故人的眼神,所以他内心还是不愿意出卖长夜。

    长夜:“还有,今天我来过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应该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旭日的间谍。不过……我给你讲的故事你倒是可以分享给别人。这样光怪陆离的事,解释起来说是一场梦就可以了。我想没人不爱听故事,你说是吧?月。”

    没等到瞬月的回答,长夜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空掀起一阵风。

    重症监护室内,长夜安静站在病床正对着的那面墙下,远远地观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头顶的钟表停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静止了,显然,他又使用了时间异能。唯有病床上躺着的那位病人,仍旧发出微弱的呼吸声音。

    长夜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甚至弯下身,与床上的人咫尺相隔,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面前人的容貌,一如他们上一次见面告别时那般,苍白无力、枯萎易折。

    明明多骄傲风光的一个人,却总让他见着不堪的模样。他轻叹一口气,吐尽了自己内心的些许沉重,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流光。”

    话说完了,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一动不动得站在床边,感受着辛野缓慢的呼吸。直到床上的辛野睫毛颤动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勾唇笑着对她说,“别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到时候……再叙旧吧。”

    时钟再次摆动,长夜的身影也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

    铿铿铿——

    敲门的声音响起,辛野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是瞬月焦急地开了门,进来之后看到辛野还在昏迷,便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前把辛野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想要看看她伤在哪里,目光之炽热让辛野闭着眼睛都感受到了。

    她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围着自己病床转悠的瞬月,用微弱的气声对他说,“好了,别看了。”

    听见辛野开口,瞬月的动作一顿,欣喜地在她面前蹲下,“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辛野淡淡摇头。

    瞬月语气转而变得幽怨,“你也真是的,说好日落之前一定回来,还要一起练枪。可你没能按时回来不说,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辛野语气虚弱,可还是如往常那般默然,“明天可以正常训练。”

    瞬月气得站起,嘴里吐出个“你”字,对上辛野平静如水的双眸,怒气被生生浇灭了。

    转而是一声认命的轻叹。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阁下向来都是这样,把自己当做持续运转的机器,一刻也不松懈。

    他语气软了下来,说道,“那我们的指挥官阁下,你需要喝水吗?或者,我去帮你买份晚餐?”

    辛夜有些不自在。往常她受伤的时候,哪有像瞬月这样嘘寒问暖的人,还送吃送喝的。她犹豫着说了句,“你去帮我叫春生吧。”

    瞬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辛野见他这般模样,只能无奈补充道,“我饿了,要吃春生做的饭,她做的饭很好吃。”

    瞬月立刻就恢复了正常。辛野无奈暗笑,失忆的人都这么单纯的吗?这么简单就能被哄好。

    他正要出门,辛野却临时叫住他,“瞬月,你来之前……有别人来过吗?”

    瞬月思考片刻回答,“应该没有吧。就连我进来,都是求了春生很久她才同意的。”

    辛野若有所思,对瞬月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随着关门声响起,病房内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望着悬挂钟表的那面墙陷入沉思。

    既然没人来过,那为什么她感觉刚刚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她总觉得,那面墙前,之前是站过一个人的,可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地时候,还是在离开异世界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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