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李丰雪修仙修了三百年，终于修到大圆满，只差最后一道破天飞升之劫，便可真正羽化成仙。
然而，飞升那日，她一剑划开天空，看见的却不是钟灵毓秀的仙界，而是无数扭动着脑袋、奇形怪状的大虫。
那些大虫各个体大如山峦，光是一只眼睛，就有湖泊大小。
其中一只雪白如蚕的大虫抢先从天空的裂隙中探出头来，扭动着脑袋，像在张望下界。
望见李丰雪的瞬间，那肥厚的口器居然如同人嘴似的，向两边咧开，仿佛正对她露出嘲弄的笑。
李丰雪心下惊骇至极，面上却只是皱眉。
她在大虫张口的瞬间挥剑，剑光炽盛如日辉，一剑便将蛆虫的牙齿齐根斩断。
大虫仰天哀嚎的时候，李丰雪还想再做什么，忽然感到腹部剧痛无比。
她内视丹田，就看见鱼卵状的灵根破了个口子，内里正有一只同天上的大虫一般无二的白虫探头探脑。
她的灵根……孵化出了一只虫子？
这是李丰雪修仙三百年来经历的最诡异的一天。
眼看着体内的蛆虫即将破壳而出，李丰雪感到浑身灵力都在失控。
连带着四面八方的灵力也全都如海潮般涌来，强行挤进她的经脉，进入她的丹田，汇聚向丹田中的灵根。
灵力逆行的感觉像有把尖刀正在体内搅动，李丰雪强忍着痛，就见灵根内的那条虫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漫涌而来的灵力。
那虫吃了灵力后，简直像是吸了水的海绵，迅速膨胀壮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经从灵根内探出巴掌大的肥美的头，张口咬向李丰雪的经脉。
经脉被啃噬的痛令李丰雪额上顷刻便出了一层薄汗，她望着面前如山峦般覆压而下的巨口，又看一眼体内逐渐壮大的肥虫，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菟丝子——
据说菟丝子攀附其他植物而生，会一直吸食对方的养料，直到对方枯萎死去，化为脚下土壤的肥料。
莫非她此刻就如同被菟丝子寄生，在菟丝子顺利成长后，便会被抛弃，成为大虫的饵食？
此时的李丰雪，浑身灵力逆流，经脉被啃食得乱七八糟，连剑都快握不住……
痛不欲生之际，李丰雪做了最后的决定。
她全力一剑扫出，将裂隙中所有能见的虫子全部斩断碾碎，一时间虫血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催动灵力使得她丹田内的虫卵孵化加快，眼看着那条虫子就要彻底破壳而出。
她探手洞穿自己的丹田，亲手挖出了灵根……
直到灵根离体，那大白虫还在她掌心里来回扭动，李丰雪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催动剑气，将它搅成碎片。
虫血溅了李丰雪一身。
她已是油尽灯枯，最后一次望向四周，竟见空中游荡的灵气，全都呈现如虫血一般的颜色，往日里用千百灵石铺就、灵力最为浓郁丰沛的宗门圣地，简直如同罗刹地狱一般，遍地铺满了虫尸！
灵气为虫血，灵根为虫卵，灵石为虫尸……李丰雪惊骇于最后看到这个世界。
这是世界的真相吗？这个世界……是巨大的虫巢吗？
来不及细想，下一刻，李丰雪力竭昏厥，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
再醒来，浑身上下好像被反复碾过一般，剧痛难忍。
李丰雪被疼痛激得四肢战栗，耳旁却因此传来镣铐摇晃的闷响。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四周。
这不是……飞来宗的地牢吗？
身为飞来宗的弟子，李丰雪对此地再熟悉不过。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正被关押的囚徒的姿态？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醒了？”
是道轻佻的男声，李丰雪认得这个声音。
她转过头去，望向墙角处静立的妖艳男子，即便眼下身陷囹圄，难以动弹，她也还是微微低下头，向男子示意。
她三百年前告别所有亲友，拜师上山，一百四十三年前，所有凡间亲友全部逝去，那之后，她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这位点化她上山的师父，姚无寿。
李丰雪本想喊一声师父，张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她哑了？
听到李丰雪脸上的敬意，姚无寿像是见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低着头，怪声发笑。
李丰雪微微皱眉，意识到眼前男人的态度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男人一把掐住双颊，被迫着抬起头来。
“呃……”
男人的指甲几乎要刻进她的皮肉里，疼痛令李丰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丰雪……”
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拂动，描摹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的眼角。
按在她眼角的拇指力气之大，像是要生生将她的眼珠子按出来似的。
男人向上按住她的眼睑，迫使她无法眨眼，而后李丰雪便看见男人俯下身来，带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痴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万年难见的圣人重瞳，修炼到极致，可堪破世间一切虚妄……”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潮湿昏暗的地牢里浮动，“前几日，你便是靠着这双罕见的眼睛，提前看穿了破天飞升之劫的真相，从我口中逃脱的吧？”
从他……口中？
李丰雪那双神异的重瞳当即爬上金色的道纹，她眼前的世界，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的琉璃，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也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她看见往日总是从容微笑的恩师，此时太阳穴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一条肥白的大虫正从那一处钻出，摇头晃脑。
姚无寿大笑出声：“来啊，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还是不是你心里那位恩师——”
男人话没说完，胸膛便猛地凹陷下去，他整个被无形的力量击飞，撞到墙壁时猛地呛咳一声，呕出一大口掺杂着内脏的鲜血。
“你敢杀我？你恩师的魂魄可还在我手上——”
男人厉声呵斥，脸上却有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
然而，下一刻，李丰雪眼角溢出两道血柱，耳蜗、鼻间也是血流不止。
她接连呕血，身上白衣几乎整个被血染红。
此时李丰雪眼前尽是鲜红，只能从血色间模糊看见一个人影。
她看见昔日恩师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看不清恩师脸上的表情，却能从血色中隐约分辨出，有一只成人手臂大小的长虫，正在恩师的太阳穴处，狂乱扭动着身体……
李丰雪听见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差点忘了，你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自己废了自己的灵根，现在连聚气都难了吧？”
“就凭你现在这幅残废样子，还想杀我？”
李丰雪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张口，血水混合着内脏，便从喉咙里溢出。
“咳……”
是了……
她大抵确实是快要死了。
不然眼前怎么一而再地浮现昔日父母兄弟的音容……
还有往日师父拿折扇敲她头，让她不要总是神经紧绷的场景……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走马灯吗？
李丰雪感到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恍惚飘散之际，忽然有双宽厚的手捏开她的嘴，往她口中灌入温热的液体。
“让你就这么死去，可太浪费你这具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道体了……李丰雪，你可知你捏碎的灵根，是我族等候万年的圣子！既然你杀了它，那就要拿一切来抵！”
李丰雪下意识吞咽着温热的汤药，却感到有什么微咸的液体也混入其中。
她想起很久以前，师父喂她喝药的场景。
她上山拜师前，不过是凡人农户家的女儿，因为一双重瞳，从小被人畏惧排斥，等入了仙门，又因飞来宗乃第一剑修宗门，门内皆是修仙氏族出来的佼佼者，天生傲气自矜，她灰头土脸混在其中，格格不入。
入门二十年的时候，她在同辈间已没有对手，却始终还是改不掉过分在意他人视线的习惯，说话也不怎么中听，因而总是形单影只。
就连在秘境中遭难，都没有同队人发觉，若非师父及时赶到，险些便要葬送在妖兽口中。
那次受伤后，她高烧三日，睡梦中都咬紧牙关，那时师父便如此刻这般，捏开她的嘴，一边给她喂药，一边笑话她，“你这小姑娘真是死脑筋，打不过你不会跑吗？你以为你那些同门嘴上说‘大丈夫宁死不做逃兵’，就真不跑啊？真有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就你这个驴脑袋会留在原地断后……”
李丰雪有些分不清，此刻口中的是眼泪还是血，抑或是虫子用来吊她命的汤药。
她只是听着师父的声音，下意识合上眼睛。
要听师父的话，好好休息，不能总是让他操心……
意识混沌之际，她恍惚听见地牢大门打开的声音，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年轻且慌张的少年嗓音——
“姚师叔！你怎么、你怎么浑身都是血？是被李丰雪伤的？她是不是疯了！”
姚无寿方才尖锐的语调骤然和缓下来，“我无碍……丰雪她，或许是被什么邪祟魇住了吧，平日里她断不会这般对我的。”
李丰雪听着这话，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她认得那道少年嗓音。
这是从前门内跟她关系最差的师兄，也是飞来宗掌门的大弟子、第一剑修世家的小儿子——唐惊春。
唐家是很讲体面的名门望族，唐惊春入门五百载，几乎从不与人交恶，唯一的例外便是李丰雪。
李丰雪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深恶痛绝，明明在她印象里，她跟这位少爷压根没什么交集，连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难道，第一剑修世家出来的人，也会畏惧她这一双重瞳？
她无力再思索下去，黑暗如潮水般淹没她。
然而，飞升那日，她一剑划开天空，看见的却不是钟灵毓秀的仙界，而是无数扭动着脑袋、奇形怪状的大虫。
那些大虫各个体大如山峦，光是一只眼睛，就有湖泊大小。
其中一只雪白如蚕的大虫抢先从天空的裂隙中探出头来，扭动着脑袋，像在张望下界。
望见李丰雪的瞬间，那肥厚的口器居然如同人嘴似的，向两边咧开，仿佛正对她露出嘲弄的笑。
李丰雪心下惊骇至极，面上却只是皱眉。
她在大虫张口的瞬间挥剑，剑光炽盛如日辉，一剑便将蛆虫的牙齿齐根斩断。
大虫仰天哀嚎的时候，李丰雪还想再做什么，忽然感到腹部剧痛无比。
她内视丹田，就看见鱼卵状的灵根破了个口子，内里正有一只同天上的大虫一般无二的白虫探头探脑。
她的灵根……孵化出了一只虫子？
这是李丰雪修仙三百年来经历的最诡异的一天。
眼看着体内的蛆虫即将破壳而出，李丰雪感到浑身灵力都在失控。
连带着四面八方的灵力也全都如海潮般涌来，强行挤进她的经脉，进入她的丹田，汇聚向丹田中的灵根。
灵力逆行的感觉像有把尖刀正在体内搅动，李丰雪强忍着痛，就见灵根内的那条虫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漫涌而来的灵力。
那虫吃了灵力后，简直像是吸了水的海绵，迅速膨胀壮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经从灵根内探出巴掌大的肥美的头，张口咬向李丰雪的经脉。
经脉被啃噬的痛令李丰雪额上顷刻便出了一层薄汗，她望着面前如山峦般覆压而下的巨口，又看一眼体内逐渐壮大的肥虫，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菟丝子——
据说菟丝子攀附其他植物而生，会一直吸食对方的养料，直到对方枯萎死去，化为脚下土壤的肥料。
莫非她此刻就如同被菟丝子寄生，在菟丝子顺利成长后，便会被抛弃，成为大虫的饵食？
此时的李丰雪，浑身灵力逆流，经脉被啃食得乱七八糟，连剑都快握不住……
痛不欲生之际，李丰雪做了最后的决定。
她全力一剑扫出，将裂隙中所有能见的虫子全部斩断碾碎，一时间虫血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催动灵力使得她丹田内的虫卵孵化加快，眼看着那条虫子就要彻底破壳而出。
她探手洞穿自己的丹田，亲手挖出了灵根……
直到灵根离体，那大白虫还在她掌心里来回扭动，李丰雪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催动剑气，将它搅成碎片。
虫血溅了李丰雪一身。
她已是油尽灯枯，最后一次望向四周，竟见空中游荡的灵气，全都呈现如虫血一般的颜色，往日里用千百灵石铺就、灵力最为浓郁丰沛的宗门圣地，简直如同罗刹地狱一般，遍地铺满了虫尸！
灵气为虫血，灵根为虫卵，灵石为虫尸……李丰雪惊骇于最后看到这个世界。
这是世界的真相吗？这个世界……是巨大的虫巢吗？
来不及细想，下一刻，李丰雪力竭昏厥，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
再醒来，浑身上下好像被反复碾过一般，剧痛难忍。
李丰雪被疼痛激得四肢战栗，耳旁却因此传来镣铐摇晃的闷响。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四周。
这不是……飞来宗的地牢吗？
身为飞来宗的弟子，李丰雪对此地再熟悉不过。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正被关押的囚徒的姿态？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醒了？”
是道轻佻的男声，李丰雪认得这个声音。
她转过头去，望向墙角处静立的妖艳男子，即便眼下身陷囹圄，难以动弹，她也还是微微低下头，向男子示意。
她三百年前告别所有亲友，拜师上山，一百四十三年前，所有凡间亲友全部逝去，那之后，她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这位点化她上山的师父，姚无寿。
李丰雪本想喊一声师父，张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她哑了？
听到李丰雪脸上的敬意，姚无寿像是见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低着头，怪声发笑。
李丰雪微微皱眉，意识到眼前男人的态度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男人一把掐住双颊，被迫着抬起头来。
“呃……”
男人的指甲几乎要刻进她的皮肉里，疼痛令李丰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丰雪……”
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拂动，描摹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的眼角。
按在她眼角的拇指力气之大，像是要生生将她的眼珠子按出来似的。
男人向上按住她的眼睑，迫使她无法眨眼，而后李丰雪便看见男人俯下身来，带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痴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万年难见的圣人重瞳，修炼到极致，可堪破世间一切虚妄……”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潮湿昏暗的地牢里浮动，“前几日，你便是靠着这双罕见的眼睛，提前看穿了破天飞升之劫的真相，从我口中逃脱的吧？”
从他……口中？
李丰雪那双神异的重瞳当即爬上金色的道纹，她眼前的世界，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的琉璃，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也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她看见往日总是从容微笑的恩师，此时太阳穴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一条肥白的大虫正从那一处钻出，摇头晃脑。
姚无寿大笑出声：“来啊，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还是不是你心里那位恩师——”
男人话没说完，胸膛便猛地凹陷下去，他整个被无形的力量击飞，撞到墙壁时猛地呛咳一声，呕出一大口掺杂着内脏的鲜血。
“你敢杀我？你恩师的魂魄可还在我手上——”
男人厉声呵斥，脸上却有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
然而，下一刻，李丰雪眼角溢出两道血柱，耳蜗、鼻间也是血流不止。
她接连呕血，身上白衣几乎整个被血染红。
此时李丰雪眼前尽是鲜红，只能从血色间模糊看见一个人影。
她看见昔日恩师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看不清恩师脸上的表情，却能从血色中隐约分辨出，有一只成人手臂大小的长虫，正在恩师的太阳穴处，狂乱扭动着身体……
李丰雪听见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差点忘了，你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自己废了自己的灵根，现在连聚气都难了吧？”
“就凭你现在这幅残废样子，还想杀我？”
李丰雪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张口，血水混合着内脏，便从喉咙里溢出。
“咳……”
是了……
她大抵确实是快要死了。
不然眼前怎么一而再地浮现昔日父母兄弟的音容……
还有往日师父拿折扇敲她头，让她不要总是神经紧绷的场景……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走马灯吗？
李丰雪感到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恍惚飘散之际，忽然有双宽厚的手捏开她的嘴，往她口中灌入温热的液体。
“让你就这么死去，可太浪费你这具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道体了……李丰雪，你可知你捏碎的灵根，是我族等候万年的圣子！既然你杀了它，那就要拿一切来抵！”
李丰雪下意识吞咽着温热的汤药，却感到有什么微咸的液体也混入其中。
她想起很久以前，师父喂她喝药的场景。
她上山拜师前，不过是凡人农户家的女儿，因为一双重瞳，从小被人畏惧排斥，等入了仙门，又因飞来宗乃第一剑修宗门，门内皆是修仙氏族出来的佼佼者，天生傲气自矜，她灰头土脸混在其中，格格不入。
入门二十年的时候，她在同辈间已没有对手，却始终还是改不掉过分在意他人视线的习惯，说话也不怎么中听，因而总是形单影只。
就连在秘境中遭难，都没有同队人发觉，若非师父及时赶到，险些便要葬送在妖兽口中。
那次受伤后，她高烧三日，睡梦中都咬紧牙关，那时师父便如此刻这般，捏开她的嘴，一边给她喂药，一边笑话她，“你这小姑娘真是死脑筋，打不过你不会跑吗？你以为你那些同门嘴上说‘大丈夫宁死不做逃兵’，就真不跑啊？真有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就你这个驴脑袋会留在原地断后……”
李丰雪有些分不清，此刻口中的是眼泪还是血，抑或是虫子用来吊她命的汤药。
她只是听着师父的声音，下意识合上眼睛。
要听师父的话，好好休息，不能总是让他操心……
意识混沌之际，她恍惚听见地牢大门打开的声音，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年轻且慌张的少年嗓音——
“姚师叔！你怎么、你怎么浑身都是血？是被李丰雪伤的？她是不是疯了！”
姚无寿方才尖锐的语调骤然和缓下来，“我无碍……丰雪她，或许是被什么邪祟魇住了吧，平日里她断不会这般对我的。”
李丰雪听着这话，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她认得那道少年嗓音。
这是从前门内跟她关系最差的师兄，也是飞来宗掌门的大弟子、第一剑修世家的小儿子——唐惊春。
唐家是很讲体面的名门望族，唐惊春入门五百载，几乎从不与人交恶，唯一的例外便是李丰雪。
李丰雪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深恶痛绝，明明在她印象里，她跟这位少爷压根没什么交集，连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难道，第一剑修世家出来的人，也会畏惧她这一双重瞳？
她无力再思索下去，黑暗如潮水般淹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