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洁一身男装,起先还有些不适应,在街上走了一圈后,很快便忘了这点不自在,心神全被街上的玩意吸引走了。

    天色将暗时,才与花菱拿着不少小玩意往回走。

    不过,她可没有光玩乐,她逛了不少香料店和布坊,确定没有天南星那古怪的香气才安心。

    一进院子,云深的爹便来告诉她,雍亲王让他们在这院子中安心住下,除了主屋和东跨院,没有哪里是去不得的。

    玉洁松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串香囊,忙道:“王爷这会可有空?昨夜见王爷气色不佳,似是夜间难寐,因此,今日去街上时,特意寻了安神的香囊,王爷用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云深的爹笑道:“王爷这会在诵经,待王爷诵经完毕了,奴才可为县主转交。”

    玉洁也不一定要亲手交给雍亲王,便将香囊交给了他:“还请云叔转达,这是世子为王爷亲手挑的。”

    云深的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县主有心了。”

    他私下劝过雍亲王,对世子多些关心,等日后年老了,也能有个说得上话的孩子陪着,不至于过于孤寂,但雍亲王并不听。

    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世子都到他面前了,竟险些直接赶人,云深的爹当时背上的冷汗,不比自己儿子少。

    如今,有“世子”先迈出来的这一步,雍亲王应当会缓和些态度吧?

    云深的爹喜气洋洋地走了,目睹了这一切的刘瑞才开口唤玉洁:“元夕,你是为了我……”

    玉洁一愣,对上刘瑞惊喜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便重重一跳,忙移开了目光:“是呀,王爷毕竟是世子的父亲。”

    刘瑞上前两步,拉住玉洁的手,道:“谢谢你,元夕。”

    这之后,玉洁明显感到刘瑞变得怪怪的,总是莫名其妙地唤她,问他做什么也不说。

    比如现在,玉洁已迷迷糊糊要会周公了,忽然听到刘瑞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

    “元夕,你睡着了吗?”

    玉洁:“……”

    顿了顿,玉洁才问道:“世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你还没睡呀?”刘瑞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气得玉洁想去揍他一顿,才听到刘瑞回答她的问题,“我还好呀,第一天没什么收获是正常的。”

    玉洁闭着眼,感到睡意又渐渐上来了,忍不住道:“那你怎么怪怪的?”

    “我吵着你了?”刘瑞紧张道,“那你睡吧,我不说话了。”

    玉洁轻哼一声,任由睡意将自己拉进梦乡,独留一个独自懊恼的刘瑞瞪眼到天明。

    第二日,玉洁神清气爽地起来,被刘瑞脸上硕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世子昨夜没睡好?”

    刘瑞揉了揉眼睛,道:“在想事情。”

    “昨日买的香囊还不错,我今日再去买点吧,挂在世子床幔上,夜里也好安歇。”

    刘瑞笑着点头:“好。”

    一连数日,不知道刘瑞那儿究竟有没有进展,不过将香囊给了他后,他可算正常多了。

    玉洁依然大街小巷里四处转悠,却仍然没什么收获,连据说在此地办案的林向诤也一次都没见过。

    许是人就经不得念叨,玉洁刚想到林向诤,一抬头,便见到他与另一位同僚从一处小宅子里出来。

    身怀六甲的妇人送了他们出来,将人送走后,那妇人便看向突兀地出现在巷子正中间的玉洁,她笑了笑,对身旁的丫鬟吩咐了几句,那丫鬟便过来问了:“你是哪家小公子?从前未曾见过,你可是迷路了?”

    玉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虽说不算差,却也算不得富贵人家的打扮,那主仆二人如何就认定自己是走失的富家公子,而不是出来玩的小孩呢?

    玉洁本欲敷衍她两句就离开,却在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时改变了主意:“我随家中兄长来江南经商,出来耍玩,倒是未曾迷路,不过……我与姐姐有些口渴了,可否去贵府讨杯水喝?”

    丫鬟并没有犹豫,道:“我家夫人正想邀请小公子去府上坐坐呢,正好我家小小姐需要小朋友陪她玩。”

    于是玉洁与花菱便跟着过去了,花菱虽有些诧异,但仍然跟了上去。

    香味是那妇人身上的香囊上的,玉洁正琢磨着如何偷偷将香囊顺走,却被那妇人的女儿拉住了。

    为了今后有个名正言顺的上门机会,玉洁只能认命地陪小孩子玩耍,小姑娘特别可爱,但也特别磨人,夜晚回去时,玉洁竟觉得比平日里走上一整日还要累。

    “元夕?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在巷子外,回府的刘瑞遇上了玉洁,打量一番,压抑着怒气道,“是谁招惹你了?”

    玉洁摇了摇头,等到进了府才道:“没事,就是去陪小孩玩了。”

    “这也是陪小孩玩弄的?”刘瑞指着她手臂处的大团黑墨。

    玉洁疲惫地点了点头。

    “好好的,怎么去陪小孩玩了?”刘瑞疑惑道。

    玉洁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发现告诉了刘瑞:“那妇人身上有天南星的香囊,和她女儿玩,日后也好从她那儿着手,可惜没能将香囊偷拿出来。”

    话音刚落,花菱将一个香囊递给了玉洁。

    玉洁茫然地接了过来,这才想起来,花菱一直在陪着那位夫人说话,不由得感慨,温太后身边的人就是机灵。

    “那妇人……若是大理寺上门,想来与案件有牵扯,或许可以去寻大理寺的人打听。”刘瑞若有所思,“只是……为防走漏风声,恐怕还是只能去寻三叔父了。”

    玉洁奇怪地看他一眼:“是我的三叔父。”

    “……嗯。”刘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关于那家人的情况,花菱倒是套了不少话:“那夫人是江南姚家的女儿,她夫君尚未考取功名,今日大理寺的人上门,是因为她夫君卷入了宜昌郡主之女的命案。”

    “那我们明日去寻我三叔父?”玉洁问道。

    刘瑞点点头:“这案子这么久了还未结案,说不定会有线索,明日便去问问。”

    玉洁有些犹豫:“但我答应了明日去陪那小姑娘玩。”

    “没事的,大理寺白天都在查案,我们要避人耳目,半夜再去寻林大人吧。”

    总算是有了线索,玉洁与刘瑞都很激动,又部署了一番后,才各去歇息。

    第二天去那妇人家时,玉洁特意绕道去买了一套上等的彩色颜料,这是近年海外商人带来的新物件,玉洁前些日子买过一套,用在画作上,更加惟妙惟肖了。

    小姑娘的画画得挺好的,很有天赋,玉洁也是起了惜才的心思。

    这次去她们府上时,却能感到府上的仆人们很是忙碌,不似昨日的宁静,夫人很是歉意道:“抱歉,府上昨日丢了东西,这会儿下人们正在找着,今日恐怕有些不方便……”

    玉洁面不改色道:“原来如此,那我们改日再来,特意给小小姐带了一套海外来的绘画颜料,夫人先收着,过两日我再来陪小小姐作画。”

    夫人有些诧异地让丫鬟接了过来,笑道:“林姑娘有心了,昨日你带着小女画的狸奴图也很是好看,日后可要常来啊!”

    又客套两句,玉洁便与花菱一块出了宅子。

    夫人不曾怀疑她们拿了东西,这在玉洁的预料之中,毕竟在夫人的视角中,大理寺的大人们一上门,她的香囊便不见了,要怀疑,也该先怀疑大理寺的人才是。

    一旦有了这个怀疑,那她不仅不敢去问,甚至也不敢大肆寻找了。

    倒是可惜了那香囊,玉洁虽是闻天南星色变,但这位夫人的香囊却是无害的,且对孕妇极为有益。

    刘瑞已去暗查夫人的娘家姚家了,这种药,她的书生夫君自然是拿不到的,也许,是她娘家人疼女儿给的。

    夜晚,一无所获的刘瑞回来了。

    “真是奇怪,若不是姚家的东西,难不成还是那书生的传家宝?”刘瑞实在是想不通。

    “三叔父他们定然摸过书生的底细,我们拿上香囊去问一问,许是就有线索。”玉洁宽慰他道。

    用过晚膳,又等了会,两人换上夜行衣,悄悄摸出了门。

    城中的大多数人家已经歇下了,但大理寺暂住的驿馆中仍然灯火通明——他们仍在开会。

    刘瑞白日里来踩过点,知道林向诤的房间,趁着这会儿人都在大厅中,刘瑞带着玉洁轻手轻脚地翻进了林向诤的房间。

    房间里暂时没有人——林向诤带来的小厮正在一墙之隔的净室中忙碌,准备着林向诤一会要用的热水、换洗衣服等物品,玉洁忙掏出准备好的迷药,刘瑞接了过去,伺机对着小厮洒了过去,便让他陷入了昏睡中。

    “这些药量差不多能让他睡到明天早上。”玉洁满意道。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玉洁与刘瑞便静静地坐在桌前等着。

    大理寺的会开到了极晚,饶是玉洁下午时特意睡了一觉,这会都忍不住犯困了。

    好在,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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