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洁没有劝,这些痛彻心扉的经历,狠狠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强的多。

    许久之后,老夫人才在身边丫鬟的劝说下止住了哭泣,又去哄哭的停不下来的应扶摇。

    “此次一别,以后恐怕再难见面了。”老夫人伤感道。

    玉洁没有否认,且不说她们往后还会不会来江南,单看老夫人这状态,恐怕是撑不过今年的冬天了。

    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老夫人让人拿来一个小木匣,交给了应扶摇:“好孩子,曾外祖母没什么别的东西给你了,这些东西,你都收着。”

    玉洁粗略一扫,大抵是些地契与银票,都是实打实的财产,也无需她们操心产出,是目前最适合应扶摇的,玉洁冲她点了点头。

    “多谢曾外祖母。”应扶摇道谢道。

    “还有一事,”玉洁见闲谈得差不多了,便道,“姚夫人的宅院叫那些长工洗劫一空了,虽说禁卫军已去找回了,但我想不如照着姚夫人当初的嫁妆单子去寻,更快些。”

    老夫人了然,让丫鬟取出了当年的嫁妆单子,姚望舒虽说生母早逝亲爹不爱,但有老夫人明里暗里的补贴,她的嫁妆单子是极为丰厚的,上至宅院地契,下到绫罗绸缎,无一不有,无一不精。

    “这些东西的归属,老夫人可有良策?”玉洁问道,“尤其是这几家铺子庄子,我们远在京城,的确是无法兼顾的。”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应扶摇头顶的发旋许久,才道:“我私库中有几幅前朝名画,公子带着去京城,就当买下这几家铺子和庄子了。”

    “如此甚好。”玉洁颔首道。

    “至于其他的死物,若是公子方便带着,那也请一并带上吧,就当是扶摇的嚼用了。”

    玉洁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是姚望舒的嫁妆,她走了,自然应当留给她的孩子,至于嚼用,不说林家,她本身就是县主,吃的是皇家份例,哪里缺这点银子了?

    不过,见老夫人面色严肃,玉洁也明白,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保证,也无法让忧心曾外孙女的老人家安心,她想听到的,只有那么一句话。

    玉洁轻叹一口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扶摇的。”

    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玉洁见时辰不早了,再留下去就得留膳了,便带着应扶摇告辞了。

    禁卫军出手,原本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那些被长工们顺走的衣裳首饰、名贵摆件,都被原封不动地取了回来,直接送上了她们明日要乘的船上。

    回京与来时不同,京中派来了一艘官船,比商船豪华舒适的多,玉洁等人出发之时,林向诤已在京中度过了一个夜晚,正要去衙门办公。

    大理寺与工部顺路,林向诤便与林向诚共用一辆马车,林向诚问道:“昨夜便见你心不在焉的,怎么休息了一晚还是如此?可是累着了?”

    林向诤道:“大哥,其实我有事要与你说,昨夜大家都在,这才没寻到机会。”

    说着,林向诤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在江南遇到了玉洁与雍亲王世子的事告诉了林向诚。

    “洁儿去了江南?”林向诚一脸疑惑,“这事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况且,再是公务,与洁儿有什么关系?”

    林向诤也想不明白,但他道:“无论如何,洁儿定是会回来一趟的。”

    林向诚点了点头:“等洁儿回来了再说吧,三弟,这事先不告诉母亲她们了,免得她们忧心。”

    “大哥放心,我——”林向诤话音未落,便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大老爷、三老爷,前方锦衣卫查案。”车把式禀报道。

    林向诚将帘子撩开一些,果然见到了一队锦衣卫全副武装地从大街上横穿过去,便道:“先等等吧。”

    林向诤心头直跳:“这是怎么了?”

    锦衣卫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白天见着他们,不知道是要去抄谁的家,实在是不太吉利。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定是为了刘瑞在江南查的那件事。

    林向诚若有所思:“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已回了坤宁宫。”

    众所周知,沈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在东宫照顾太子,如今离开东宫,也不知太子是好了,还是……

    林向诚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若是太子出事,对他们家可不妙啊!

    林向诤宽慰道:“大哥放心,太子定无大碍,雍世子当日提起此事时,神态轻松,我想,这想必是皇上的疑兵之计,如今,想来是查到真凶了。”

    林向诚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六部最是消息灵通,未及下衙,林向诚便知道了今日的锦衣卫是去做什么的——

    张家在京中的宅院,被抄了,与他们素来亲密的袁家、陆家也未能幸免,宫中的张贵妃贬为末等的选侍,禁足宫中,二皇子也被圈禁,看来,太子中毒之事,已是盖棺定论了。

    除此之外,京中官员亦有些小的调动:“你是说,王少卿被革职了?”

    林向诚有些惊讶,王家与张家是姻亲,若说是被张家牵连了,却也不至于只有王少卿遭殃,朝堂上还有不少王家的官员呢!

    “是,王少卿这次办案,与宜昌郡主勾结,做下了不少糊涂事,如今被宋寺丞接替了位置,也是他活该。”林向诤本就不喜王少卿为人,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他自是拍手叫好。

    “这样啊,那还真是他活该,”林向诚道,“今日是三弟的好日子,官升一级,也该摆个家宴庆祝一番才是。”

    林向诤摆摆手,道:“大哥,今日实在不妥,不妨过上两日,江南那边的事了了,洁儿想来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从锦衣卫张贴的布告可知,除了京中,北疆的张家,与江南的一些世家,都已伏诛,去了江南的玉洁,自然不会在江南停留。

    “三弟说得极是,那便再等等。”林向诚连连点头,对于两年未见的玉洁,心中十分想念。

    官船行得比商船要快,第三日晌午,船便在城南渡口靠了岸,玉洁与刘瑞要进宫复命,应扶摇却是无法进宫的,玉洁不由得犯了难。

    “我先带她回王府,你回家后与长辈商议了,明日再来接她吧。”跟着官船顺路回京的雍亲王如是说道。

    这提议自然是极为合适的,不声不响带个孩子回府的确不妥,玉洁本想着要不要找个客栈让应扶摇将就一下的。

    “多谢王爷费心!”

    刘瑞忍不住低声问雍亲王:“父王,您不进宫与皇叔叙旧?”好歹是个偷溜出京又偷溜回来的亲王,皇帝之前不知道,一会这么些禁卫军总有给皇帝报信的。

    他还不如先去认个错。

    雍亲王冷哼一声,要不是这小兔崽子不声不响上门,他也不至于暴露,只道:“我累了,你去与你皇叔说一声,改天再入宫。”

    刘瑞目送雍亲王一行上了马车,先一步离开,才与玉洁一道,骑马走了另一条近道进城。

    皇帝与太子都在沈皇后的坤宁宫,一一行过礼后,才依着各自的顺序坐下了。

    “折子朕已经看过了,瑞儿做的很好,已是能独当一面了。”皇帝显然心情极好,对刘瑞的所作所为赞不绝口。

    刘瑞谦逊道:“多谢皇叔夸奖,其实……此次能这般顺利,还是多亏了我父王的帮忙,父王乘了一路的船,很是疲惫,他说待他歇上两日,再来进宫向皇叔告罪。”

    无论如何,私自出京的事不能由旁人先说,刘瑞开了口,态度诚恳些,也好给皇帝一个轻轻放下的机会。

    “哦?五哥竟是去了江南……”皇帝果然没有生气,只有些怅然,“他是想念你母妃了,他腿脚不好,就不让他进宫了,朕明日去看看他。”

    刘瑞暗中松了一口气。

    太子对玉洁道:“还未正式谢过林表妹,多亏表妹妙手回春,孤才能捡回一条命来,表妹受孤一拜——”

    玉洁哪敢受太子的礼,太子称她为表妹已经让她惶恐了,这一拜,更让她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回礼:“太子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臣女该做的。”

    “她面皮薄,珏儿就别为难她了。”好在,沈皇后为玉洁解了围。

    于是太子笑着直起身:“太医说孤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孤却不太敢信他们,林表妹不如也为孤把个脉?”

    这也是应当的,玉洁便没有拒绝,但心中仍是惶然,毕竟,她实在是没有把出别人把不出的脉象的能力啊……

    不过,既然毒已解,太子身边的毒物也除了,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脉象的结果也是如此,收回手,玉洁正想说“无碍”,却忽然想起,毒物移除了,却不能代表之前毒物已产生的副作用就全部解除了。

    玉洁回想一番天南星和各种药物搭配所产生的药性,试探性地问道:“殿下近来可有感觉精神不佳、记忆衰退、注意力也难以集中?”

    其实这些副作用对日常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不继续接触天南星,这些症状便不会恶化,但对太子而言,影响还是很大的。

    太子的眼中的笑意消退了,浮现出的是敬佩,颔首道:“不错,分毫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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